人……就這麽死了。
她走進來的時候,明明很清楚地感覺到了他們身上那種屬於蠱態人的氣息,但現在,好像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如果是蠱族的人,怎麽可能死的這麽幹淨利落。
聞人千絕自己動手拔出細劍,些微血霧隨劍逸出。
百裏夙夜和歐陽君諾同時朝前走了一步,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間。
然後,那道玄色的身影,便不再動了。
百裏夙夜冷漠的眉眼裏是毫無波瀾的光,目光落到了聞人千絕的肩頭,抿唇。眼底,一道難以言說的神色閃過。
最終,卻是什麽都沒說。
歐陽君諾扶住她,心痛得很:“水姑娘,能去找個郎中給她療傷嗎?”
水楊卻沒答話,看向別處,臉色陰沉:“既然來了還鬼鬼祟祟的做什麽!”原先別無一物的地方慢慢浮現出個一個人影,聲音飄渺道:“樓姑娘,打擾了。”
水楊冷哼:“來都來了,還說這廢話有什麽用。”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降低到了冰點。
屋子裏突然出現了個來路不明的人!而且還不是實體!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黑影的身上,百裏夙夜的目光淡然若雪,根本就沒把這個東西放在眼裏。
神情淡漠如斯。
聞人千絕扶著椅子坐下,挑了挑眉:“樓姑娘?”
她不是叫水楊麽?
剛才那個人卻叫她樓姑娘。
水楊咂咂嘴,一副嬌俏的容貌,對聞人千絕拋了個媚眼道:“哦哦,剛才忘了說了,我真名字叫樓雁懷,將這青樓的名字倒著念便是。”
所以初遇的時候,她在外麵說自己叫水楊,幹脆就是調戲別人嘛……
一人一影都沒答她話。黑影若有若無地看聞人千絕一眼,又向樓雁懷道:“樓姑娘這般蠻不講理,就不怕蠱主嗎?”
樓雁懷不屑:“你拿蠱主壓我也沒用。我鎮守鬼城這麽久,從沒有人敢動我!”
她冷冷一笑,繼續說道:“蠱主該知道我不是受人管束的人。蠱族的人也都該清楚,姑奶奶我並非善男信女那種好欺之輩。現下你們抓人都抓我這兒了,我管難道還有錯?”
那黑影被她一頓搶白,沉默良久,半天才道:“我們與尹為定下了血誓。”樓雁懷聞言一挑秀眉,低頭沉吟。
百裏夙夜眉心中,一絲皺紋,冷冷地浮現。
歐陽君諾也大是皺眉。聞人千絕不解:“什麽是血誓?”
歐陽君諾歎口氣道:“十年前,一向幽閉的蠱族突然有使者現於世,尋找身懷異寶的人做交易。這些對於蠱族來說的異寶對人大多無用,卻可以用它們與蠱族換取人力辦不到的東西亦或不悔的承諾。‘血誓’意味著如果寶主死於他人之手,與他定下‘血誓’的蠱會竭盡全力殺掉仇人。”
黑影低低道:“不錯嘛,連這都知道。”
聞人千絕歪了眸子,笑容痞氣而疏懶:“說白了不就是要打?那就別廢話了,動手吧。”
她的一貫標準,能用打架解決的,幹脆就別特麽的廢話,跌份!
黑影發出奇異的笑聲:“果然爽快!”
“慢著!”樓雁懷突然向黑影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要打到你們的地界去打,別髒了我屋子。”
口裏這樣說著,是明知道對方不可能打開鬼城和蠱城之間的通道!
黑影可算占了上風:“哼,你當我來你這兒會一點準備沒有嗎。”從一片混沌的懷裏抱出麵巨大的紫銅鏡:“那麽,下次見了,樓姑娘。”
紫銅鏡頓時光芒大盛,巨大的吸力包圍了聞人千絕和歐陽君諾。兩人最後看到的是樓雁懷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昏天黑地的旋渦,令人窒息的狂風。再有知覺時,已經不在海棠的屋中了。
漆黑的夜。月亮在巨大黑幕上突兀的明亮著。無雲無星。空氣中有星星點點的熒光浮動,緩慢飄忽。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狹長草葉順著微風飄搖,與熒光連成一片。
“這是哪裏?”聞人千絕撐著地起身。
身邊,一道玄色的身影已經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了,不像是被強大的吸力拽進來的,倒像是他自己進來的。
玄色的衣衫在白色草葉中更顯奪目。
如同一幅奇異的畫作,卻美得讓人無法自持。
百裏夙夜的容顏在這奇異的地方絕美無比。
歐陽君諾輕袍緩帶,從容地走過去,扶起聞人千絕:“看來我們是被那麵鏡子召喚到別的地方了。”
百裏夙夜的聲音如罌粟一般化開:“恐怕還不是人力所及的地方。”
小顏撲了撲身上的土,簡直是一萬個不滿:“呸呸呸!這究竟是哪裏!”
百裏夙夜驀然伸出自己明淨如玉的手指,放在了草葉上麵,狹長的白色草葉穿透了他的手指。
鋒利的唇微微上翹,他道:“鏡中。”
聞人千絕手搭涼棚,朝著四麵八方看去:“七殿下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在剛才那麵大銅鏡裏?”
“我想,這應該以後再說。”百裏夙夜冷漠道。
他說的是事實,在他們周圍已經浮現了十數個黑影,無聲地詭譎地,而且還在不斷地從虛幻的空中浮現。
哧的一聲,聞人千絕用劍割下菱紋裙的一角,迅速地綁在手臂的傷口上止血,牙齒咬住一端打了個結。踏前一步,毫不猶豫地橫刀在前。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對手不是能用人力衡量的,這一戰,怕是要打的很艱辛!
被出現的黑影帶動,先前的微風早已演變成陰風呼嘯,殘破的菱紋裙被風吹得獵獵而響。小顏緊緊抓住歐陽君諾的衣襟,躲在後麵。單薄的身軀傲然睥睨麵前的眾多蠱物,英姿颯爽。
黑影緩慢凝結出人類的實體。青白森然的臉,猙獰可怖!
那……
根本不是人類!
甚至連蠱態人都不是,隻是蠱物!
聞人千絕背對歐陽君諾道:“一會我牽製它們,歐陽,你想辦法,務必找到出口把小顏帶出去。”
聞人千絕的目光鋒利如刀!
片刻也沒有離開那些湧出來的蠱物!
話音剛落,為首的森然蠱物,風般迅速地靠近。電光石火間聞人千絕一步邁出,古刀揮向它的頭顱,凜冽的鋒芒閃耀過後,青白的頭滾落。
小顏剛要拍手叫好。刹那間,蠱的身體融成黑影,然後緩慢地再度凝結!聞人千絕不及驚詫,隻見它咧開嘴朝聞人千絕詭異地一笑,連同身後的眾多蠱物一起撲上。
“快走!”聞人千絕手中的劍漸漸展開刀勢,爆開一朵朵刀花。然而蠱物更加瘋狂的撲上,沒有死亡的迅速複合讓聞人千絕愈加吃力。
一些外圍的蠱物多次試圖撲向另兩人,皆被聞人千絕擋回去。蠱物被激怒,一起圍向聞人千絕。
殺戮味道彌漫的怪圈內有刀鋒決絕的氣息,青芒閃動,不斷有蠱被斬殺,殘缺破損的身體又不斷地化成黑影,恢複成型。
“還不快走!”聞人千絕雙目盡赤,怒斥著擔心地望過來的小顏!
這裏的蠱物,很是奇怪。
既然能夠傷到她,已經不是高手可以對付得了的,她需要全神貫注,才能碾死這群沒有生命的渣滓!
一個手無寸鐵的小顏在,叫她如何凝神?
歐陽君諾看著她的衣裙翻飛於一群詭異的蠱物中,孤絕的身影時隱時現,身姿傲然帥氣。
終於忍不住皺眉,摘下了自己腰間的紫金小算盤,摸了摸小顏的頭:“在這兒等著,很快就回來了。”
聞人千絕一眼瞥見歐陽君諾過來,手中仍然吃力:“歐陽,你過來幹什麽?”
歐陽君諾笑容溫潤之中,盡是令人沉溺的腹黑溫柔:“你就不能溫柔點麽,我可是好心來幫你的。”
外圍的蠱物感覺到生人的氣息,轉頭攻向歐陽君諾。聞人千絕眼見它的爪子就要洞穿歐陽君諾的腦袋,回手一刀橫掃身後,逼退一部分蠱物後就不管不顧地向他的方向奔去。
忽見金光一閃,攻擊歐陽君諾的蠱物身體從中間出現一條金色的裂縫,然後裂成兩半。歐陽君諾在蠱物裂開的身體後對她微笑。
驀然間,蠱物裂開的身體分崩離析,化作漫天粉末消散於無形。再不能化出實體。聞人千絕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你會武功。”
不隻是能對付青衣那樣的人,還可以對付蠱物……
歐陽君諾平時總是會避開打架的……
歐陽君諾依舊笑的一臉無辜:“我沒說過我不會啊。”聞人千絕咬了咬了嘴唇:“你還會法術。”
歐陽君諾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嗯,我會的。”
聞人千絕:……
次奧,所以她特麽的隻是瞎操心啊!冷冷瞪他一眼,轉身衝入那群慘色軀體中奮戰。
最先出現在海棠屋中的黑影閃在她身邊,冷笑道:“蠱主想要你,誰還能救。”
“蠱主?”她一愣,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蠱主,找她幹嘛?
這一怔的功夫蠱物又不斷憑空浮現,由虛無到黑影,又由黑影到實體。越來越多。
不能再耽擱,聞人千絕率先殺入群蠱,歐陽君諾緊隨其後。金光青芒此起彼伏地閃現,成群地蠱物倒下,又成群地浮現。兩人殺的速度已然跟不上其浮出速度。
而身後,百裏夙夜宛如一尊動也不動的冰雕。
暗夜般的眸子裏,幾經變換的神色都歸於沉寂,周圍圍繞著淡淡的白光,洶湧澎湃的可怕力量散發在他的周圍!
蠱物不敢朝著百裏夙夜撲去,就隻能對付聞人千絕她們。
蠱物逐漸向小顏所在的地方湧去。聞人千絕再次大喊:“小顏快走啊!”聲嘶力竭。小顏卻無動於衷,仿佛沒看見湧來的蠱物,反倒有些擔心地看著聞人千絕。
成群的蠱物逼近小顏。聞人千絕目眥欲裂,加速揮動劍斬殺圍身的蠱物。
不能!
她瘋狂地殺卻蜂擁的蠱物,毫不在乎飛濺了一身粘稠的血肉,以驚人的速度殺出一條血路趕向小顏。
聞人千絕絕望地徒勞地飛奔著,蠱已經離小顏很近了,她還是不躲。眼看著青黑的爪子探向小顏雪頸。喉嚨哽住,什麽都喊不出來。
她曾經以為,自己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一切!
對這個才認識幾天的小女孩,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眼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