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小顏瞬間斂了平時嬉笑的表情,半低頭向著斜前方地麵,低垂眼簾,神情淡漠,低聲笑道:“不自量力的東西。”
突然,比蠱物更為詭異的事情出現了:一瞬間,小顏的身體變成了一頭火紅色的小狐狸!
而一道玄色的身影閃過後……
小顏的身邊,百裏夙夜身形愈顯修長,眉眼愈細,黑色的長發突生成更長的銀發,衣服寬袍廣袖。
赫然是個妖魅的銀發神祇!不等任何人反應過來,修長完美的手指就洞穿蠱物的咽喉!淡漠高傲地笑著看麵前的蠱物倒下,漂亮的手指上滴下青黑色液體。
“七殿下?”聞人千絕驚道。與此同時,她忽覺後肩一痛,前肩竟探出半個爪子!
忍痛回身攔腰斬斷蠱物。卻見有金紅的淺芒掠過陰黑的夜。待看清時,發現一隻金紅的靈雁泛著金紅淺芒由遠及近,不時清遠地鳴叫幾聲。
聞人千絕剛想說什麽,卻覺得頭腦暈暈的……
那蠱物身上,含著強烈的毒液!
隨後,她腦子一片空白,人已經暈了過去……
睜開眼,幾張臉映在模糊的視覺裏。
“千絕,你醒了?”歐陽君諾的聲音溫潤如玉,仿佛是溫暖的泉水,流過了整個人的心頭。
他的手指覆蓋在了聞人千絕的頭上,說不出的擔憂和溫柔。
隨後,才回頭對眾人道:“已經不發燒了。”
“醒了便好,應無大礙了。哎!那些蠱物原本是對付入侵者的,蠱族人現在越來越不是東西了。”這次說話的是樓雁懷。跟上次見她不同,雖然嘴上工夫還是這般不饒人,卻明顯有些虛弱。
“樓姐姐,麻煩你了。”
聞人千絕隻覺頭痛,隱約聽到小顏喊著樓姐姐。
樓雁懷翻了個白眼:“跟我還客氣!要謝就謝這位公子吧,不是他想辦法帶她出來,我也沒辦法。”
一聲淒淒的鳴叫響起,一隻金紅的雁兒撲扇著翅膀,萎靡地落在樓雁懷肩上。
“好寶貝,辛苦你了。”樓雁懷撫摩一下它頭,鴻雁眯眼迎上主人的手,心滿意足的樣子,然後化作一縷金紅的光回到樓雁懷袖上,變成活靈活現的刺繡。
正是聞人千絕暈倒之前見到的那個。
原來……
是這個鴻雁進去了之後,百裏夙夜想辦法帶著他們走出來的。
那人淡淡地坐在桌邊,沒有走過來,慵懶的身子靠在了椅子上,眸子半斂著,似乎對聞人千絕的醒來也沒有多大的感受。
那種絕美的容顏仿佛是工筆雕刻出來的,每一分的線條都精致得無可比擬!
他……
究竟在想些什麽?
聞人千絕皺眉,她其實是覺得七殿下很小心眼的,但是那種小心眼,跟這種小心眼不同。難道他真的就不覺得當初的事情是個誤會,連句道歉也不想聽。
掛著盟約,卻突然生分至此?!
感覺到目光朝著自己的方向看來,百裏夙夜的神色還是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目光慵懶地把玩著手中的物件。
當時聞人千絕被受傷暈倒,百裏夙夜握拳,修長好看的手指發出了格格的響聲。
釋放出了自己真正的力量,讓那群蠱物粉碎!
什麽都沒有剩下!
他該早點出手,可一看到聞人千絕和歐陽君諾並肩作戰的樣子,他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是懶的!
懶得動,懶得說什麽,甚至連看一眼都懶。
直到看到那個女人受傷了。
憑借聞人千絕的厲害,本不應該受傷,隻是她一心擔心著小顏出事,反倒……
暗夜般的眸子裏,一道冷冷的光華閃過。
聞人千絕見百裏夙夜不想開口,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卻看到周圍並沒有小顏在……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剛才聲音的來源,在自己的床邊,蹦躂著一隻火紅的小狐狸,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的萌勁兒,正為她醒來而興奮著,不是赤炎還有誰?
聞人千絕還不及細問,就看赤炎抖了抖自己的絨毛,變短且漆黑如墨,很快變成了一個人樣子,小女孩精靈可愛,抿嘴一笑:“哎呀,還是叫我小顏吧。”
聞人千絕冷哼:“唔,很不錯,現在都學會騙人了。赤炎,你學別的本領,比學會化形快很多嘛。”
小顏立刻又化作小狐狸的樣子,瞪著自己萌萌的小眼睛,用毛茸茸的頭發去蹭聞人千絕的手臂。
樣子簡直就是在說:姐姐你不要生氣嘛。
原本連開口說話都不會,現在倒是會的挺多的。聞人千絕揉了揉她的毛發,聽她講了,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赤炎跟無癡在小酒館裏的時候,經常一起玩耍。
有天無聊,無癡就問赤炎有什麽想要的,誇口說自己都能辦到。
赤炎當時瞥了無癡一眼,小狐狸眼睛一轉,說自己修煉了這麽久都不能變成人形,很是遺憾。
於是被大方成了腦癱的無癡給了不少的修為……
鬼靈乃是上古之物,對他來說,不會傷身的。赤炎卻可以借此變成了人形。
看聞人千絕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小顏吐吐舌頭:“哎呀,要生氣了要生氣了姐姐不生氣嘛。”
是要生氣了,誰被親近的人耍了這麽久,心情都不會好到哪去。
“罷了,”聞人千絕神色淡淡:“我可以原諒你,除非……”
小顏剛剛開心起來的神色,又低落了下去……這還有條件的啊?天知道她能不能辦到!
“除非你能查出攝魂術的起源。”
聞人千絕拋出了個難題,似笑非笑。
小顏耷拉著耳朵,顯然是被這個難題給難倒了,樓雁懷倒是眉目一挑:“你想知道這個?我倒是知道。”
“哦?”
聞人千絕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自然問了下去。
樓雁懷泡了一壺茶,將當年的往事娓娓道來。
幾百年前,蠱族為禍八方,當中出了一個女人叫無蓮,天生便無比強大厲害。
憑借自己的力量,成為了蠱族的蠱後,管理蠱族,從此,蠱族便收斂許多。
在蠱後無蓮的管轄下,蠱族已形成特殊的生存方式,獨避世於外。
直到蠱後生下孩子,在乞靈山對舉族宣布是個男的嬰兒,片刻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那男的嬰兒在他們眼前生生縮小骨骼,臉蛋愈圓,直至變成女的嬰兒!不過多久,又恢複男的嬰兒的樣子,赫然是一對詭異的雙生!
不祥!不祥!舉族叫嚷著。應該殺掉他們!當時雷動的喊聲在以後慢慢凝聚成一股叛亂的力量。
彼時又恰逢別族動亂,蠱後為助別族平息動亂,已無力再顧那些蠢蠢欲動的叛亂力量。
而取名為修和淳的同體雙生生來便有極高的靈力,讓籌劃叛亂的人們越來越顧忌。終於,在修和淳還隻是少年體態時,
叛亂發生。蠱後寡不敵眾,死在乞靈山。那個詭異孩子的通體雙生在悲憤下,釋放全部力量,大開殺戒。那一役,血流成河。
從此,沒有人敢反對那一對兒詭異的雙生蠱皇。
登上蠱皇的位置不久,那個孩子開始自己創造一些蠱術。直到大約十年前,闖入了一個小女孩。
說到這兒,樓雁懷突然沉默不語了。
當年的事情說起來慘烈,就連她這樣的人,都避免不了頓上一頓。
那個女孩對蠱族來說,是不知怎麽就闖近來的異類。
雖不至於殺掉她,但蠱族生性殘忍,免不了讓她備受淩辱。有那麽一天,修遇見了她,對她伸出手。從此後,照顧她,保護她,因為有著一樣被排擠的經曆,而格外心疼她。
她到修身邊不久,叛亂再次發生。這次掀起叛亂的領頭人原本跟蠱後無蓮就有著深仇大恨,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們。
攻到乞靈山上時,那個兄妹同身的孩子孤身麵對叛亂的大批蠱眾,在他們動手的刹那,修把那個小女孩擋在身後。前麵的攻擊他輕易擊退。
這時聽到叛徒對小女孩大喝一聲:“怎麽還不動手!”他話音剛落,一股極其陰寒的力量從後襲來,接著由四麵八方穿透修的身體。
樓雁懷講到這兒,慘笑一下:“當時我不顧整個蠱族的叛亂,拚命護著他們。在可惜沒成。不過也因此一役損失慘重,我鎮守的鬼城力量失衡,現於人世。”
“十年前……”聞人千絕低頭思忖:“那麽說,齊蓬就是那時候見到樓姑娘的了?”樓雁懷一愣:“你怎麽知道?”
聞人千絕難得地笑笑:“他現在大概還擁著你那身紅衣不放呢。”樓雁懷也是難得地麵上一紅:“那孩子……”
怎麽能說得清,他說長大了要娶自己時的神情。稚嫩的臉上滿是純真的堅決。
怎麽能說清,他這些年在城外低聲呢喃的話。簡直是一字一句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她看。
她是簡單的人,說不清就不說,不會麵對就不見。寧願逃避也不能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孩子?他應該比你還大三歲吧?”聞人千絕挑眉。
她這一出口,樓雁懷歎道:“我都能做他曾祖母了。”
一旁正喝茶的小顏聞言極無修養地把一口茶噴了出來:“曾祖母!”聞人千絕不管這些:“你不喜歡他?還是……”樓雁懷又嬉笑道:“不說了不說了。”
她故事講到了一半,卻不想再講下去,隻是道:“人剛醒來,你還是多休息休息吧,總說話也不好。攝魂術的事情,我會找時間再講給你聽。”
於是幾個人都起身,退了出去。
聞人千絕半闔著眸子,一句話都沒有講。別人臨走的時候還能囑咐上幾句,隻有那個人,走的頭也不回,仿佛根本就不應該在這個房間出現過一樣。
關上門,房中陷入了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