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雪汐發現,包子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聞人千絕的眸子裏立刻染上了一種寂靜的溴黑……
暗若無底深淵……
她奇怪地朝著包子看了一眼,見她仍舊執拗認真,分明是小女孩的模樣。怎麽會讓聞人千絕如此警覺?
聞人千絕款款站了起來,走到包子的身邊,輕微彎下身子,貼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是誰?”
她的聲音低沉緩慢,唇邊,是腹黑到了極致的笑意。
包子懵懂地眨眨眼眸:“姐姐什麽意思?我是包子啊?”
聞人千絕的手,輕柔地搭在了包子的肩頭,隻要她有什麽不軌行為,全身的筋脈就會立刻被她震斷!
“‘組織’裏的人,居然會在這裏出現,真讓我大開眼界了。”她的聲音淡淡,痞氣非凡。
當年她是“組織”裏的王牌殺手,黑殺千絕!
來到這裏後,她以為過去的那些都成為了過去……沒想到……嗬嗬,在這裏還會碰到熟人。
電梯井裏那場奇怪的爆炸,究竟還帶來了多少人?
“當年的‘黑殺千絕’居然會開了個小酒館,過著看似普通的日子,也讓我大開了眼界。”
包子的聲音驀然變了。
低沉,冷靜,帶著一股子散漫的大佬味道。
兩人一個笑意溫柔,像是個大姐姐,另一個神情天真,像是再普通不過的小女孩,喁喁細語之時,讓人都忍不住跟著微笑。
可……
百裏夙夜的手指驀然停住,眼皮並沒有抬起,意識卻冷冷地看向了她們的方向。
那個叫包子的小女孩……
剛剛說話的語調冷靜殘忍,絕非是從一個普通小女孩嘴裏能說出來的。
她說黑殺千絕……
那才是聞人千絕的真實身份嗎?
明玉般的手指淡淡地撚弄著書頁,暗夜般的眸子籠罩了一層陰霾,想起初見的時候,聞人千絕的種種反應壓根就不像是相府小姐。
反而……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歐陽君諾說:無名星耀世,蓋過了帝王星……
千絕,到底是誰?
伏在桌麵上的赤炎睡得正香甜,此刻醒來了,揉揉眼睛,慵懶地抻了個懶腰,被那群玩鬧的女童看到了,喜歡的不得了,一窩蜂地追過去了……
包子輕輕一笑:“呀,小狐狸。”立刻恢複了天真爛漫的樣子,也跟著追了上去。
聞人千絕獨自停留在原地,腦子如同高速運轉的齒輪一般,急速思考著當年知道這句話的人都有誰……
首先肯定有“組織”的頭目。有曾經背叛過她,死在她的刀下的第一個朋友……
還有一些“組織”當中的元老。
包子,究竟是其中的哪一個?
“女人。”石桌那邊傳來冷冷的聲線,錚然好聽,仿佛上古弦音:“你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現在整個院子當中,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風輕輕地拂起他潑墨般的發絲,彌漫著禁欲而矜貴的味道。高高在上得讓人不敢接近。
這個男人,大胤堂堂的七殿下,居然就這樣賴在了她的小酒館中,不知在等待些什麽。
聞人千絕知道,剛才她跟包子的對話或許能瞞得過一般的高手,但,瞞不住他。
索性大大咧咧地往石桌麵前一坐,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著百裏夙夜,吊兒郎當的樣子惹人側目:“那就要看七殿下想知道什麽了。”
百裏夙夜抬眸,一雙幽深的眸子猶如暗月,冷冷地看向了聞人千絕:“你是誰?”
“千絕。”
她的回答幹脆利落。
這點上倒沒有說謊,她原本的名字就叫千絕。
後麵的話,百裏夙夜卻沒有再問下去,而是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身上彌漫著濃烈的危險氣息,越是靠近,那股危險的氣息越是明顯。
四目相對,無言。
聞人千絕毫不懼怕,也是冷冷地看了回去。
如果百裏夙夜將她當成了無名星,真要動起手來,那她少不了動手了。她不想死在這裏。
隻不過,贏的機會,隻怕是非常小。
那一瞬間兩個人的心思中似乎都轉了無數個念頭,稍一偏差,便是永世為敵。
他本該追問下去的。
但,聞人千絕分明看到那雙眼眸中,某種柔軟的情緒逐漸蔓延,將那份冷,生生地壓了下去。
不管她是誰,其實他沒有必要知道。是無名星也好,是黑殺千絕也好,她若想說了,自然會原原本本地告訴自己。
而他,隻需要知道他在乎的,是眼前這個人就可以了。
“別騙我。”
他淡淡地從唇中吐出這三個字,竟然溫柔繾綣。驀然放開了手……
聞人千絕眉眼似乎掃到,他已經愈合得差不多的傷口又裂開了,大概是捏自己的時候太過用力了吧……
望著那人走的方向,聞人千絕揉揉下巴,眼眸一深。
“嗚哇……”
赤炎又被那群女童追了回來,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聞人千絕,聞人千絕的目光越過赤炎,看到了她的身後,那一群女童當中,包子也混雜在了裏麵。
容顏嬌小,可愛迷人。一笑,還有兩個迷人的小酒窩。
哪裏像是一個大人的模樣?
聞人千絕的笑意越來越深,對著赤炎優雅地打了個響指。赤炎會意,立刻蹬了倆後腿,一躍跳到了千絕的肩膀上。
後麵的女童們不得已圍住了聞人千絕:“姐姐,這個小狗好可愛,能不能給我們看看呀?”
“它好厲害哦,還會跳起來。”
赤炎揮舞著兩個肉呼呼的小爪子,恨不能一人賞一個耳光!
大爺我不是狗!
是狐狸!
是千年赤狐!血統高貴得很!
“今天不行,我要出門一趟,你們乖乖的哦?”聞人千絕雙手插兜,一副冷酷的樣子,嘴角分明掛著笑容,卻讓那些女童感覺全身發冷。自然不敢多問了。
葉秦風適時地走出來,將女童們帶走了。
回眸,對聞人千絕道:“小心。”
“嗯。”聞人千絕慵懶地擺擺手,有一件事,她早就該去做了。
跟包子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揚起自己稚嫩的麵龐,對聞人千絕笑。
如此天真,卻刺骨地寒冷。
聞人千絕也回給了她一個笑容,明媚,冷然痞氣。
包子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是太囂張就是想幫她,無論是哪種,她少了一個隱藏的敵人,都值得慶幸。
小酒館的門口,歐陽府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口。
“千絕姑娘。”
管家從馬車上走下來,將一張紙交給了聞人千絕,沉穩道:“少主說,姑娘也許想看看這個。若是現在要處理這件事,那就請上車吧。”
聞人千絕拆開一看,上麵詳細地列了那些女童的姓名和人家。
歐陽君諾的心思果然縝密得可怕,什麽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意料。聞人千絕點頭,上了馬車。
掀開簾子的瞬間,就見那人一襲白衣,冷然若雪,靜默地坐在其中。
俊美的容顏被一隻鏡片擋住,頗顯神秘。
他淡淡地伸出一隻手,扶了聞人千絕一下,那一下子溫柔如暖泉,仿佛春雪化開。
聞人千絕揚眸笑道:“歐陽府沒有事情要忙嗎?怎麽今日歐陽少主如此好興致,來了小酒館?”
“隻要你有事,當然以你為先。”他淡然啟唇,聲音溫柔。
聞人千絕假裝沒有聽到,揉揉自己精致小巧的鼻尖,別開了目光。
女童名單上,大多數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包子也在其中,另外還有幾個小女孩,不是孤兒就是遠親,剛來京城的,有可疑之處。
聞人雪汐,應該就這一分類當中。
馬車在一處人家前停下了,一個小院子不大,能看得出不富庶卻也過得有滋有味,管家站在外麵,恭敬道:“少主,千絕姑娘,於巧兒家到了。”
於巧兒,便是包子的閨名。
聞人千絕從馬車上走下來,敲了幾下門,一個中年人開了門,打眼一見聞人千絕一身黑衣,身後的男人貴氣非凡,滿身的風度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語氣立刻就恭敬了幾分:“二位找誰?”
屋子裏雖然不甚新,倒也幹淨。
這樣的人家不喝什麽茶的,給聞人千絕和歐陽君諾倒了兩碗水,顯得有點局促不安:“包子確實是小人的閨女,她是出事了,還是惹出了什麽禍事?”
“都沒有。”
聞人千絕先寬慰了他的心,然後才問道:“我們來,是想問問,包子最近幾年當中,可曾出現過什麽意外?”
“意外?啊?”中年人臉色呆了一呆,然後才琢磨了一下:“小的不少,大的,倒是也有一件。那丫頭原本很淘氣的,有次掏鳥窩,從樹上摔下來,當時頭就撞在石頭上了,沒氣了……”
中年人想到那次的事情還有點心驚膽戰,他下意識地喝了一口水壓驚,咽下去了才繼續道:“誰知道大夫還沒走呢,她又喘氣了。不過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也安靜了許多。大夫說,大概是腦子撞壞了。”
說罷,又喝了一口水。
聞人千絕淡淡地斂了眉目。
離開的時候,中年人還一臉納悶,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問什麽而來。
在馬車上時,歐陽君諾才開了口:“千絕,你懷疑是包子?”
聞人千絕撐著下巴,目光望著窗外倒退的景色,淡淡地開口:“我可以確定,她不是聞人雪汐,應該是在名單上的其他人。”
她拿出那份名單,修長的手指劃過了幾個名字,大多是無人認領的。
剛剛在那間院子裏,她看似無意地問了包子出事的時間,跟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是吻合的。
那麽說來,那次電梯井的大爆炸當中,還有別人也死在電梯井當中了。隻不過,穿越到了一個幼年女童的身上。
會是誰呢?
聞人千絕的腦中一時劃過了無數張麵孔,最終,定格在一張臉上。
不會有錯,那種說話的語氣,冷冰冰的態度,選擇對自己揭露出身份,隻可能有一個人。
居然是他?
聞人千絕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這件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歐陽君諾端坐於轎子當中,衣衫熠熠,但是跟他滿身的氣度雍容比起來,終究還是遜了一籌。
鏡片上閃過一道光,他淡淡托起鏡框,將聞人千絕的奇怪態度隱藏在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