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泉卻不給他們任何後悔的時間。
聞人千絕的眉心,一道蜿蜒的銀色冷光驟然浮現,平添了幾分的尊貴和優雅,卻讓她看起來更加不可以接近。
與此同時,百裏夙夜手心裏的盟約標記也浮現。
在冷霧的侵蝕下,兩枚盟約
標記仿佛是沙畫一般,正在逐漸剝落消失。
聞人千絕感覺到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尤其是眉心,痛到要死……
她狠狠咬牙,手卻忍不住,下意識地抬手想撫上自己的額頭,灼痛刻骨銘心。一次是在定下盟約的時候,一次是現在。
見她要鬆開手,百裏夙夜眼神一冷,將她擁入懷中。
再疼,都不能放開彼此。
他們是因著盟約的聯係,一起走進來,才沒有被這些霧氣腐蝕殆盡,一旦鬆手,後果不堪設想。
“疼。”聞人千絕咬牙,默默地搭在他肩頭說了一句。
以為他是聽不到的,如同自己聽不到他說話一般。可心裏卻傳來他的傳音入密:“乖,很快就不疼了。”
溫柔的聲音非常繾綣,若不是那麽好聽,真不像是他會說的出來的。
灼痛仿佛被他的手溫柔地順過,真的就不那麽疼了。
聞人千絕錯愕,感覺自己是在清明之泉裏看到了幻覺。那個死變態,打死她都不相信有這麽好心的一麵。
仿佛抽骨剃膚,痛得剜心。
她沒再哼一個字,靠在百裏夙夜的身上,強撐著。
不知過了多久,眉心的灼痛緩慢消失,聞人千絕睜開了眼眸,已經無神了。
百裏夙夜將她打橫抱起,走出了冰冷的霧氣。
從霧氣迷茫的世界中脫出來的一瞬,聞人千絕大口呼吸了一下,輕聲道:“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可以走。”
百裏夙夜沒做聲,依舊朝前走著。
他的胸膛寬闊溫暖,緊致的肌肉就在薄薄的一層布料下,聞人千絕靠在上麵,雙眸看著外麵的現實世界,突然開口問道:“盟約,解除了?”
“嗯。”
百裏夙夜頓了頓,還是應了一聲。
聞人千絕突然覺得,根本說不上什麽快樂。
這是她一直想要的,不成為別人的拖累,一旦真的解開了。她心裏又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麽東西一般。
“真的解除了?”她忍不住補了一句。
百裏夙夜的身影僵了一瞬,涼薄的唇上染著幾分的冷笑:“你想說什麽?”他揚起手,在召喚。
可,手心冰冷的印記沒有浮現。聞人千絕的眉心的印記也沒有浮現。
她一丁點的感覺都沒有。
真的解除了……
聞人千絕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百裏夙夜鬆手,大步朝前走去,聞人千絕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還好泥土鬆軟,倒不是很疼,她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要解開盟約,好,滿足她。
她要他放手,好,也滿足她。
這樣她就開心了?
百裏夙夜緊緊抿著唇,人類的想法,他是真的不懂。那個蠢女人的想法,他更是不懂。
走了幾步身後沒有聲音。
他闔了闔眸,重新停下了腳步。回眸看去,聞人千絕揉揉屁股,坐在了一棵樹下,小心翼翼地靠著。
她畢竟是凡人,從清明之泉走出來半條命都沒了。
以為盟約真是那麽好解的?
聞人千絕沒有力氣,不然早在心裏把某變態罵個一萬遍了!她是說要自己走,他就不能在鬆手之前打個招呼麽?
哼,小氣男人,挾私報複。
她靠著大樹閉著眼睛,調整呼吸。得稍微休息休息才能起身了。
然後,身子驟然騰空了,凜冽的氣息撲麵而來。
睜眼,居然是百裏夙夜去而複返,重新抱起了她,臉部線條冷硬得很,一言不發地抱著她走。
聞人千絕抽抽鼻子,心裏升起了一團暖流。
好像還從未看到過這個驕傲的男人回頭呢。這也算是對她妥協了吧?
“七殿下……”她開口。
百裏夙夜冷冷地挑眉:“有事?”
聞人千絕揚眉,笑得很是無邪:“所以你比較喜歡的耶律藍煙還是純然公主?”
心情好了,眼下又沒有人,她當然要提提他的風流債。要知道,能讓百裏夙夜臉色變了的事情可不多。
“嗬。”
涼薄的霧氣從那兩片玫瑰色的薄唇吐出,百裏夙夜掃了她一眼:“喜歡你。”
然後便不再說話,繼續朝前走去。
這回風中淩亂的,反倒是聞人千絕自己了。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調侃他沒成功,倒是被他給調戲了,靠!
出了那片林子,百裏夙夜不顧宮裏人詫異的目光,一直將聞人千絕抱回了客房裏,妥帖地放在床上。
聞人千絕別扭著:“我又不是殘廢了。”
“差不多。”百裏夙夜霸氣冷酷,不給她說廢話的時間,一把將她按在床上:“你當是清明之泉幫你解開盟約沒有代價?”
“什麽意思?”聞人千絕警覺起來。
“試著用內力。”百裏夙夜冷靜地坐在她身邊,嘴角微微上揚。
聞人千絕的臉色一變,立刻使用了內力……不出所料……
她的體內空虛無比,軟綿綿的什麽都沒有!
難道解開盟約的代價竟是吸取她全部的內力!霎時,她眸子裏透出了一股狠厲,早知如此,就算一輩子當個拖累她也不會去做那種蠢事!
她的內力可是當初這個男人拿娑婆果給她換來的!
那本是給他療傷的東西……
不知不覺中,聞人千絕沒有發現,自己的想法並不是心疼娑婆果,而是怕辜負了眼前的男人。
“等上幾天就好了。會慢慢回來。”見她一副炸毛了的樣子,百裏夙夜知道她想多了,冷不丁地開口說了一句。
“隻是暫時的?”聞人千絕疑惑地抬眸。
“嗯。”
他淡淡地應著,那雙暗夜般的眸子看不到底,卻讓人覺得無比安心。
“哦。”聞人千絕慢吞吞地應著,闔上被子打算睡上一覺,回頭見百裏夙夜已經起身了,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一本書,正在翻閱。
雖然絕美的麵容被麵具覆蓋了,隻是普通人的長相。
可他的一舉一動,風度翩翩,尊貴無比,明玉般的手指一頁一頁地翻頁時,別提有多好看了。
有的男人安靜下來是無害的,純淨得讓人心生歡喜。
他不。七殿下就算安靜下來,也如沉睡於洪荒的上神,冷漠、強大,泛著常人難以捉摸的神秘。
聞人千絕眨了眨眼睛,無論如何,她不當別人的拖累。
就算從今以後隻有個形式上的婚姻,她也不後悔。不能靠著捆綁將一個人拴在自己的身邊。
她深信一個道理,是你的,就是你的。
不是你的,那是他眼瞎!
第二天。
圍獵場的外麵早早出現了整齊的隊伍,鮮衣怒馬,手中拿著捕獵的工具,個個是才俊。
其中三個人尤為顯眼。
一身紅衣的純然公主沒有過多打扮,自然而然的英姿颯爽。紅潤的小臉蛋上有著他人難以企及的明豔。
而耶律藍煙換上了一身騎裝,身上的衣服以藍色調為主,莊重當中不失活潑,走的是高貴冷豔路線。也很美。
她們兩個中間的耶律修月白色的長衫,沒有穿盔甲,長發隨意地束起,英姿勃勃。正眯著笑容:“二位來使既然到了,我們就走吧。”
聞人千絕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吊兒郎當的,也笑眯眯地吐掉嘴裏的草:“讓太子殿下和二位公主久等了。”
百裏夙夜保持著一貫的冷漠,沒有開口。
渾厚的號角聲一響,籬笆拉開,大批人馬衝了進去。
聞人千絕騎著馬和百裏夙夜並轡而行,不緊不慢地跟在耶律修的隊伍裏。
“少主。何時開始執行計劃?”戴著盔甲的方永言捂得嚴實,免得被聞人千絕他們看到。
耶律修冷了神色:“等稍微獵個幾頭動物,我們把他們往山頂上引。”
“知道了。”方永言扣嚴實自己的盔甲臉,不再出聲。
雲豐的圍獵隊伍技術不錯,沒過一會兒就扛了兩頭鹿,幾個兔子過來。
百裏夙夜淡淡地注視著一切,胯下的馬就像是頃刻間跟他心意相通了似的,不用怎麽教訓,就知道往哪裏走。
瀟灑如行雲流水。
耶律修越走,越往山上去。
聞人千絕自然緊隨其後,圍獵中最容易出現危險,她一定要看看耶律修的那條手臂。
快到半山腰的時候,人已經逐漸稀少,分成了幾個隊伍的人,純然公主和耶律藍煙都不見了。
突然,一個猛虎朝著聞人千絕撲了過去。
聞人千絕沒有內力,刹那間選擇從馬上跌落!
在百裏夙夜動手之前,聞人千絕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沒受傷,然後朝著耶律修的方向摔去。
“來使可曾受傷?”
耶律修朝著林子看了一眼,放虎的方永言悄悄地從樹林後麵離開了。
猛虎似乎跟聞人千絕有仇似的,在場三個人,誰都不管,眼裏隻有聞人千絕!
眼看著猛虎要再次撲來,聞人千絕冷冷地挑唇,不閃不避,猛然抱頭蹲下,大喊道:“救命——”
耶律修刹那間無語了。
他知道聞人千絕的本事,對付一隻猛虎還是綽綽有餘的吧?自己隻是想逼她露出真麵目。她至於這樣嗎?
不過,終於他還是不敢冒險讓聞人千絕受傷。
下意識地躍了過去,一掌將老虎打死!
百裏夙夜自始至終騎在馬上沒有動過,冷冰冰地注視著他所做的一切。寬大的袖子中,一枚小小的珠子滾在他的指尖。
隻要那虎再往前一步,必死無疑!
可,耶律修居然真的去救她了。
“嚇死了!”聞人千絕大嚎一聲,朝著耶律修就抓去,看似慌亂無常,一巴掌拽下了耶律修整條胳膊的袖子。
嘶啦——
清脆的聲音猛然響起。
耶律修回眸,見自己的袖子被整片扯下,包括內裏的衣服……
光著的手臂連帶肩膀露了出來……
聞人千絕刹那間震住了。刀鋒般鋒利的眸子緊緊地盯在那條手臂上,她沒有想到的事情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