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修那條手臂上,沒有她留下的暗器傷口,光潔好看的臂膀上,隻有——紋身!
張牙舞爪的一隻古獸,矯饒欲飛!
雙眸似乎正在怒視著聞人千絕一般。
短短的時間內,他怎麽有時間在手臂上刺下這個!聞人千絕死死地抓著身下的泥土,如果那天晚上的人真的是耶律修。
而他手臂上的紋身,是為了掩蓋她留下的暗器傷痕。
那,耶律修這個男人,對自己也太狠了點!
不說古代紋身的痛苦,單是將周圍的皮膚全部換成了幹淨無瑕,一點腐肉傷痕不帶的,就說明他換過了皮!
將身上的皮揭下來,重新換了一塊!
她曾經在紅葉那裏的一本書上看到過!
“咳咳……”耶律修不得不咳嗽兩聲:“來使,你看夠了嗎?”
沒辦法,聞人千絕實在是抓著他的胳膊看了太久。他再不出聲,別人也會以為他有斷袖之癖吧。
聞人千絕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於是隻能順杆爬,不僅不鬆手,還又摸了兩把:“哎呀,太子殿下,你這皮膚可真好,白。”
耶律修滿臉黑線。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這個公子哥是聞人千絕假扮的,他真想一巴掌給她扔到山崖下去。
“又白又嫩哦。”
聞人千絕笑眯眯地摸著:“平時怎麽護膚的啊?也教教小人啊。”
“夠了。”
百裏夙夜冷漠的聲音猛然響起。
蠢女人有沒有點腦子了?她是對男人耍流氓,還是被人吃豆腐呢?真當他這個未婚夫是瞎的?
聞人千絕訕訕地縮回了手,咕噥道:“多摸兩下又不會死。”
耶律修感覺更不對勁了。
誰能這麽吼聞人千絕?跟她一起來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不會是……
心裏咯噔一下,腦子裏浮現出一張絕色的麵龐,無上的冷,也無上的尊貴奪目。
不可能不可能,聽說百裏夙夜很少離開夜宮的。更別提離開大胤了。
他拍拍手起身,走到了自己的馬前:“既然大家都沒有事,那就走吧。這匹猛虎,就算這位來使的獵物,回去之後,父皇必定重重有賞。”
聞人千絕沒有說話,她不甘心。
顯然,她是上套了。耶律修是故意引她上來的,他的手臂,早就準備好了。嘖嘖,不怕厲害的,就怕對自己都狠的。
見她不動不說話,百裏夙夜以為她是在生悶氣。
微微闔了眼眸,又睜開。
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這個蠢女人的!
他的馬登登走了幾步,到聞人千絕麵前,俯下身:“上馬。”
誰都沒有注意到,樹林裏麵,此時還有兩個人在……
“快,妹妹,按下去。”
耶律藍煙鼓勵著純然公主。
純然公主手中拿著繩索的一段,上麵還有個機括,隻需要一按下去,就能發動機關。
她遲疑地看著懸崖邊上的兩個來使,有點猶豫不決:“這兩人雖然囂張,也不至於死啊。我不想這麽做。算了吧。”
耶律藍煙著急起來:“他們可犯了大不敬之罪,放在哪國不是被殺?妹妹隻要按下去,一了百了。”
她把自己的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外麵那三個人隨時會發現她們,她們也是借著這裏走獸多,響動多來保護自己的。
“算了吧……”純然咬唇,始終下不了這個狠手。
百裏夙夜俯身許久,見她仍然不肯上馬,眼眸轉著,不知在想些什麽。故意往後退了幾步:“那我們走了。”
正在此時!
耶律藍煙的耐心耗盡!伸手按在純然公主的手上!
直接動了機括……
哢嚓。
毫無預兆的……
聞人千絕坐著的那塊懸崖邊掉了下去……
瞬間睜大的眼眸甚至都來不及說話,就那麽,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刹那間在耶律修和百裏夙夜的眼前,消失了!
千鈞一發的時刻,百裏夙夜探身伸手。
好馬護主,往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麽一步,天人永隔!!
純然嚇傻了,剛剛她做了什麽,自己的手,被按在機括上了啊!殺人了,不,不,不是她!
耶律藍煙倒跟沒事兒人似的,冷冷地說了句:“慢了一點,不然兩個都得死。”然後拉著純然公主要走。
百裏夙夜完全僵在了懸崖前……仿佛石雕一般……一寸,都動不了!
剛才蠢女人錯愕的目光仿佛刀子一般刻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她有內力……哪怕隻有一點,也不會那麽無助地掉下去!
“誰!”
耶律修的心也一瞬間空了,但也是他最先反應過來,樹林裏有聲音!
“是我。”
耶律藍煙沒當回事,也沒覺得有什麽可瞞的,拍拍純然公主的手,讓她扔掉了機括,走了出去:“怎麽了?”
“誰幹的?”耶律修強壓著澎湃的怒氣。
耶律藍煙按照自己想好的內容,指向了純然公主:“剛剛看到純然妹妹手裏拿著一件機括,是你要問的麽?”
純然唇色雪白:“不是……不是我!”
她還沒從殺了人的陰影當中走出來,可也不傻,猛然明白了耶律藍煙玩的什麽把戲。怪不得這種事情要拉上她。
原來好處她吃下,黑鍋卻讓自己來背!
耶律修氣得全身發抖,猛然揚手甩了耶律藍煙一個耳光!
耶律藍煙從小長到大,何嚐不是一直被當成掌上明珠,被大家捧著愛著,對著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誰能下得去手?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打我?”
耶律修差點抑製不住再給她一個耳光,他居然沒有發現,藍煙會這麽蠢!
“你們最好祈禱她還活著。”
冷漠的聲音挾裹著零下幾千度的冰冷。
寒冰千尺,寸寸透骨!
百裏夙夜淡淡地撕掉了臉上的麵具,絕美的麵容冷若冰封,而那雙眸子泛著可怕的紅色,是他的怒意!
耶律藍煙和純然公主都嚇傻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
竟然是心心念念的他?!
耶律修雖然早就猜到,在看到那張絕世的麵容時,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然……”百裏夙夜開口,冷氣彌漫:“我要整個雲豐和整個柔蘭陪葬!”
說罷,縱身跳了下去!
玄色的身影,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頃刻間在懸崖下消失不見……
“不——”
耶律藍煙瘋了一般地衝上去,隻能看到那身影的消失,連一片衣角都抓不到。
純然公主的淚水簌簌而落,抽噎著問:“怎麽了,都是怎麽了?第一個掉下去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
怎麽會讓百裏夙夜跟著跳下去?
他們打死也想不明白。
耶律修握緊了拳頭,冷冷地開口,吐出四個字:“聞人千絕!”
“什麽……”純然公主的眼淚都掛在了臉上。
原來那個人就是聞人千絕,她親眼見到了,那個大胤的戰神七殿下,對她,有多麽深的愛意。
她這輩子,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耶律藍煙僵住,狠狠地錘著懸崖的地麵。聞人千絕,聞人千絕,為什麽一再輸給那個小賤人!
為什麽,最後她死了,也要把自己最心愛的男人給帶走!
她錦衣玉食,知書達理,上得了戰場,進得了廚房。到底是哪點比不上她?!
耶律修揚手,一枚紫色的信號彈升空,發出尖嘯,猛然炸開。
一小簇紫色的煙花。
方永言帶著事先埋伏好的兵力趕到:“太子殿下,發生了什麽?”
耶律修麵色灰敗,揮手:“把她們兩個帶下去,找一間屋子好好休息,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去探視,她們更不能出房間一步!”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被軟禁了。
方永言知道那是公主,不過眼下的形式,也管不了她是誰了。帶人上去抓了兩個公主帶走。
純然完全不掙紮,她已經嚇傻了。
“方左使。”耶律修走到懸崖邊,冷厲地開口:“立刻帶上所有的人馬下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方永言單膝跪地!
一定要找到那兩個人。百裏夙夜一定不會有事,但聞人千絕若是命喪於此……
耶律修狠狠地握緊了拳頭,拚命咬牙。每次想起那個女人會死,他的心都會驟然疼痛一下!
她如果死了。百裏夙夜自然不會放過耶律藍煙和純然。
到時候,恐怕就像他說的一樣,兩個國家為那個女人陪葬!
百裏夙夜的輕功猶在,玄色的身影幾個縱躍,瀟灑如斯,絕美的麵容上,眉頭卻緊緊死鎖著。
山很高,這半個山壁幾乎是壁立千仞。
隻有一些藤類植物攀附在上麵,手一碰就斷。
那蠢女人身上一點內力都沒用,輕功肯定是用不了了。越是這麽想,他的心便如同被石頭墜著一樣,不斷不斷地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百裏夙夜才縱身落到了下麵。
聞人千絕身下坐的石頭已經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同時摔碎的,還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
百裏夙夜的眸子驟然放大,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攫取了一般。
第一次,覺得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手在顫抖,情毒的傷口在蔓延,心跳似乎停止了。他失去了所有的風度,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在血肉模糊的軀體前停下了……
仔細看去,那團血肉當中,還有些毛皮類的組織。
心才放下來,原來是經過這裏的獸類剛巧被石板砸下,砸成這個樣子。
千絕應該還活著,這團肉中沒有千絕的身體。
他不斷告誡著自己,同時痛恨無比為什麽昨天解開了盟約。如果不是解開那個盟約,千絕不會掉落下山崖毫無反抗能力!
如果不是解開盟約,他此刻就能知道她人在哪裏,究竟是什麽情況!
百裏夙夜緊握著掌心,盟約的銀色標記的的確確是消失了,搜索不到聞人千絕的信號。她的傷痛,不再由他來承受了。
原本還是好好的大晴天,突然之間烏雲翻滾,要下雨的架勢。
百裏夙夜冷冷地抬眸,絕美的麵容在麵對天空的時候,露出了邪肆的冷意,他繼續朝前走去。
縱然大雨瓢潑,沒有找到那個女人,他是絕對不會罷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