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百裏夙夜看著她的動作微微張口,那一瞬間,夏如心多希望聽見百裏夙夜說盛一碗嚐嚐。
然而,殿下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無心穀為什麽會要你這麽不懂規矩的侍女?”
夏如心的動作驀然僵住!
說她是侍女?
她已經屈尊絳貴了,卻被眼前的男人說為侍女!他是不是瞎!他明明在大殿上還見過自己來著!
夏如心剛張口要說什麽,百裏夙夜再度冷冷開口:“滾出去。”
她想往前踏一步,質問一聲見沒見過她這麽美的侍女,可,看到百裏夙夜那張冰冷的容顏,瞬間什麽話都堵在了喉嚨裏麵,一句話都說不出。
剩下的,隻有滿心的委屈。
夏如心不敢往前踏那一步,強勢的威壓讓她隻能後退,直到退出了房間,眼裏旋轉的淚水才敢落下來。
忽然!
勁風襲來!
她下意識地迅速彎腰,用功夫避開了砸來的東西!
啪嚓!
剛剛她端進去的燉品,在自己的腳下被摔得稀爛,東西撒了一地!
“收拾幹淨,然後,滾。”裏麵傳來幹脆利落的幾個字,平平淡淡,不帶任何感情。
夏如心氣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死也不敢違逆一句。偷偷喊了別的侍女來,把門口打掃幹淨才敢走。
走了之後,她才想起自己過去的目的不是勾引百裏夙夜的……而是試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對聞人千絕下手的。
從剛剛的表現看來,雖然冷酷無情,自己做的申請他好像還不知道。
心裏一塊大石終於落地,夏如心走路都抬頭挺胸起來。
“嘖嘖。”七飯啪嗒啪嗒跑回來,剛好看到她離開,惋惜地嘟囔著,“小夙夙真狠心。雖然醜女是難看了點。”
如果夏如心聽到這句,保不準又是氣一跟頭。
房中的百裏夙夜微微闔上了書頁,眸子幽冷。會武功,來試探自己,很好。嘴角的弧度上挑,冷冽邪肆的微笑浮現。
門口,自家兒子的顛顛地走了進來,一臉嚴肅:“小夙夙,我們來談談。”
殿下的青筋猛然一挑,慵懶地靠在長椅上沒動:“談什麽。”
哼,七飯的心中不高興起來,拽什麽拽,不就生了他嘛,就夠他拽的啊?
扁扁嘴,小家夥繼續道:“小夙夙,你總這樣拈花惹草的,讓娘親很不高興!”
娘親……那個……根本沒有不高興。
他可不能說,必須讓小夙夙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免得總有奇怪的女人找上門來。
“她不高興了?”百裏夙夜淡淡挑眉,涼薄的唇情不自禁地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那女人,也會吃醋?
嘖……
七飯皺眉盯著自家爹爹,小小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怎麽他剛剛說完那番話之後,小夙夙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小夙夙難道真的在外麵有新歡了?
“小夙夙,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剛剛的那個醜女了?”要是小夙夙有了新歡,他也得跟娘親說一聲。
娘親可不能吃虧,再找一個,一定不能要比小夙夙差的。
七飯的小腦瓜裏也不想想,上哪去找一個比自己爹還優秀的男人……
“……”
百裏夙夜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沉!
非常!陰沉!
“你爹我的眼光,會那麽差?”暗夜般的眸子猶如一口深淵,隨時會把人吸進去一般。
小家夥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盯著爹爹:“說不過了就武力威脅,不要臉。”
百裏夙夜額頭的青筋再度抽了抽,眼看著就要爆了。
這小東西一副耍無賴的架勢是跟誰學的?
哦……是跟那蠢女人學的。
手指輕輕一勾,七飯小小的身子忽然漂浮了起來,朝著百裏夙夜的方向飛了過去,還沒等小家夥興奮起來呢……
殿下的唇一挑,打了個響指,小家夥立刻身體倒轉,懸浮著停住了。
“如果敢讓你娘親在外麵找別人……這就是你的下場。”百裏夙夜往前探身,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戳在了兒子的小鼻尖上。
七飯扁嘴,心想自己把這個仇記下了,等娘親回來再說!
爹個屁啊!小夙夙最不好了!
滴答……
滴答……
不知道什麽東西在一直滴水,聞人千絕似乎走到哪裏都揮之不去那種奇怪的感覺。
仰頭,天氣明明晴朗的很,沒有下雨。
感覺上,似乎空氣裏都冰冷濕潤,在這種冬天更加寒冷。
或許是什麽融化了吧。聞人千絕也沒多想,緊了緊身上的雲雪緞,繼續朝前走去。
穀的入口邊緣,一向是鳶兒喜歡待著的地方,也沒什麽人,她索性找了個地方站住了:“鳶兒,你在嗎?”
聲音通過周圍的樹木擴大開去,和石壁應和,一圈圈地蕩漾開來。
沒人回應。
聞人千絕挑了挑眉,小丫頭人又跑到哪裏去了?她暗自思忖自己沒有內力,或許聲音不大,打算走近樹林裏麵再喊試試。
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麽黏黏的東西,禁不住下意識地往下一看。
刀鋒般的眼眸頓了頓,聞人千絕蹲了下來,地上一灘青紅色的液體,詭異地滲入了土地當中,怎麽看顏色都不太正常。
周圍,那些喜歡血腥味的昆蟲下意識地避開了那東西。
“血?”她冷冷地伸手,剛要在那東西上麵點一下,手指生生停住了。不行,若是這東西有腐蝕的力量,或者有毒,以她現在的體質,一點抵抗能力沒有。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警覺地要站起來的時候,那人也迅速地出現在了她身後。
聞人千絕心下一緊!
失去了全部功力的她,隻能比普通人機警一點而已!
手迅速探向懷裏的匕首,回頭,一個人影撲進了她的懷裏。
定睛一看,原來是百裏鳶,聞人千絕放下心來,收了匕首,摸著小姑娘的長發:“怎麽了?”
百裏鳶抱住聞人千絕,不說話,不掉淚,執拗地抱了半天。
聞人千絕也不逼問,靜靜地等著。有些感情隻能自己來消化,她能做的,隻是讓鳶兒知道,自己隨時站在她這一邊。
半晌,百裏鳶抬眸,眸子清明中帶著一點冷。
聞人遷就看到那種眼神的時候,已經明白了。
“我打算離開這個穀了。”百裏鳶很平靜。她無法形容自己剛剛看到千絕時的開心,千絕還平安,真好。
就知道那個夏如心又在說廢話威脅她。
“我知道。”聞人千絕也很平靜。剛剛看到那種眼神的時候,聞人千絕就知道,她死心了。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無癡。
“這段時間確實有很多收獲,我也強了不少。”她的借口不知道是跟自己說的,還是跟千絕說的。
揚手之間,將旁邊一塊大石頭擊得粉碎。
石屑飛濺,一顆小石子飛起,迅速在聞人千絕的臉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百裏鳶猛然詫異了一下:“蠢女人……你的臉……”
聞人千絕慵懶地笑笑,抬起纖細的手指,平靜地抹掉了,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誇讚道:“不錯。”
她躲不開了……一顆小小的石子都……
“嗯……”百裏鳶嘴角扯了扯,想笑,又笑不出來,“總之夜哥哥不在,大胤也需要他們的公主。我任性了這麽多年,也該回去履行一下公主的職責了。”
“隻要你開心。”聞人千絕慵懶地聳聳肩,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痞氣非凡,有致命的魅力。
百裏鳶點點頭:“東西不收拾了,我來的時候本來就沒帶什麽。隻有手中的兵器不離身。”
“好。”聞人千絕應著。
百裏鳶的心裏豁然開朗,再用力地抱了一下聞人千絕,尖尖的下頦墊在聞人千絕的肩膀上:“蠢女人,我們大胤見。”
她留在這裏的最後一線原因便是等千絕,要看見她平安無事。如今她沒有什麽理由再留下去,也不想再留下去。
那天,聞人千絕送她離開,就像是送她來到這裏一般。
“幫我跟夜哥哥說一聲。”百裏鳶揮揮手:“哎算了,反正他有了媳婦不要妹妹了,也不關心我走不走。”
“臨走還廢話。”聞人千絕噎了回去,看百裏鳶笑得飛揚恣肆,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褪去對別人的迷戀,她還是她,女孩子果真長大了,即將成為禍國傾城的致命尤物。
回去的路上,聞人千絕走得匆匆。
身後不遠處,一個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忽然一個閃身的瞬間,聞人千絕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跟在她後麵的人才著急起來,跑了幾步,衝到聞人千絕消失的地方。
那人皺眉,四處找著,上麵傳來聞人千絕冷冰冰的聲音:“跟著我做什麽?”
周羽嚇了一跳,抬頭:“原來你在上麵啊?”
聞人千絕見是他,也從樹枝上跳了下來,一路上就覺得有人跟著自己,沒想到竟然是周羽?
這人一向人畜無害的,跟著她幹嘛?
“我……恰巧嘛。嘿嘿。”周羽搓搓手,笑得一臉心虛。
“別拿鬼話糊弄我。”聞人千絕眉眼一掃,手指點在了周羽胸口的羅盤上:“恰巧跟著我,會時刻準備著拿出它?”
“哎喲,它怎麽露出來了!”周羽手忙腳亂地塞了回去,樣子頗有些滑稽。
周羽的身上沒什麽武功,這點在蜘蛛的巢穴裏時,聞人千絕便知道了,所以也不擔心,他不想說,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不想在這裏跟他廢話了。
轉身拔腿便走,身後傳來周羽的聲音:“千絕姑娘等等啊!我跟你一起回去!”
臨走的時候,周羽冷漠地回頭,似乎在搜尋什麽東西的身影。
那種冷厲殺伐的眼神一旦出現在周羽的眼睛裏,整個人褪去了傻乎乎的假象,變得氣勢驚人。
回頭,才看到聞人千絕一驚走遠了。最後看一眼身後,周羽追了上去。
一個冷冰冰,一個活蹦亂跳,逐漸走遠了。
看著他們的身影遠去,一個女人的身影逐漸從陰暗處飄了出來,手指頭上受了傷,青紅的血液從她的手指上滴落下來……
滴答……
滴答……
就像是聞人千絕一直聽到的那種聲音。
“便宜百裏鳶了。”女人的聲音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