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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光下,依舊是滿目的荒涼。
一根數丈高的黑石,孤零零矗立在空曠之中。那便是所謂的天字碑,而上麵不再是隻有一個“天”字,而是刻著幾行字跡:以人禦劍,人之道;以劍禦人,地之道;人劍合一,天之道。無劍無道,以身殉之。
在天字碑的四周,聚集著上百個修士。有的歇息過後,三五結伴,奔著左手的方向而去,應該是放棄了劍塚之行;有的繼續往前,直奔那空曠的盡頭;更多的則是坐在原地,閉目冥思,參悟著天字碑的玄妙,期待著有所收獲。
在天字碑的百丈之外,另有三人默默佇立。
其中的無咎,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曾經的凶悍不見了,築基的修為也沒了。來時的路上,他再次隱匿了修為。他說,寧靜淡泊才是他的為人之道。
對此,兩位同伴雖然反響不一,卻還是有所默契,那就是幫著“玄玉”道友隱瞞真相。至於峽穀遭襲一事,自然也不再提起。
朱仁收起了曾經的高傲矜持,變得謹小慎微。他是個精明的人,懂得適者生存的道理!
嶽瓊依然口稱“玄玉”道友,看不出她有絲毫的異常。她終於知道了他是誰,而她的心頭並無釋懷之後的輕鬆。便好像曾經的期待沒了著落,迷茫與悵惘中多了幾分忐忑。
“玄玉道友,你我是就此改道,穿越劍塚,還是參悟天字碑之後,前往萬劍峰?”
“當然是前往萬劍峰。至於天字碑?還是免了吧。我最怕靜坐參悟,我笨啊!”
朱仁眺望了片刻,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而得到的回應,讓他無語。
男人最怕稱作愚笨,修士更以心智超凡而著稱。某人分明修為高強,且狡詐多變,卻偏偏喜歡裝成童真的樣子。這是他的嗜好,還是存心裝傻訛人?
朱仁側首一瞥,臉上露出笑容:“幾位道友均在此處,你我何妨前去相聚?”
無咎還在抬眼張望,有些心不在焉:“嗯,又相聚了……”
天字碑前的人群中,不僅有胡東、沈栓,孟祥、荀關,還有太實那個老頭在衝著這邊連連招手。而此前設伏偷襲的男子,卻不見人影。
朱仁動身之際,不忘招呼:“嶽姑娘,請——”
嶽瓊頷首會意,跟著抬腳往前,忍不住匆匆回眸,卻又欲言又止。
無咎看著兩人漸漸走遠了,這才悄悄長籲了下。
這已是劍塚的第十二日,隨時都將抵達劍塚的第三層,天境。
從得到的圖簡中獲悉,天境又分三層結界,分別為星辰穀,日月嶺,萬劍峰。隻要穿過三層結界,便可直達最後一個去處,也就是劍塚的出口,名為九星潭。
此外,踏入天境之後,因禁製的緣故,難以施展修為,還有諸多的禁忌無從得知。而如此倒也罷了,關鍵是那幾位小夥伴不省心啊!
無咎搖了搖頭,不慌不忙踱步而行。
太實與胡東等人迎了過來,一時倒也親熱。
“嶽道友安然無恙,可喜可賀……”
“朱道友大仁大義,令人敬佩……”
“兩位道友暫且歇息,稍後趕路不遲。還有玄玉道友……活著便好,咳咳!”
“兄弟,聽說你墜崖了,還當見不著了,快讓老哥哥瞧瞧,不缺胳膊不少腿呀,為何沒有傷著呢……”
依著胡東等人的話說來,隻當玄玉道友與嶽瓊道友墜崖,再又僥幸脫險,並不知道救人一事。至於那個居心叵測的對手,早已不知所蹤。如今眾人再次相聚,堪稱運氣,當齊心協力,最終走出劍塚。等等。
寒暄過後,各自歇息。
無咎找了塊僻靜的地方盤膝而坐,太實隨後跟了過來,隨即一隻滿是汙垢的手與一塊黝黑的肉幹遞到麵前:“兄弟遭難驚嚇,我請你吃肉,權當接風洗塵,不必客氣——”
這老頭難得大方一回!
不過,我很客氣!
無咎擺手拒絕,順勢摸出一包糕點,而不等品嚐,油紙包已被人一把搶去。他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默默翻起白眼。
太實轉身走到對麵一屁股坐下,樂嗬嗬道:“你我兄弟也,當不分彼此……”
兄弟的稱謂,有時候是蒙人的。就像是道友,坑你沒商量。
無咎又拿出一包糕點,打量著四周的人群。
那塊石碑前,還圍著二三十個修士沒有離去。朱仁與嶽瓊,尚在石碑前觀望。胡東、沈栓與孟祥、荀關,則是於十餘丈外坐在一起。
“老頭,你先後兩次躲過了凶險,莫非早有知曉……?”
太實的兩手拿著糕點一個勁的往嘴裏塞,胡須上沾滿了碎屑。他搖著頭,含混不清道:“劍塚處處有凶險,湊巧而已……嗯嗯,倒也香甜……”
“老頭,我早晚知道你是誰!”
無咎懶得多問,拈起糕點慢慢品嚐。
太實突然揮拳砸了砸胸口,又抓出酒壇子灌了口酒,這才緩過氣來,埋怨道:“糕點好吃,卻噎人啊,不及肉食細嫩……”沒人應聲,他眼光一抬:“兄弟,別不自在啊,此行過罷,我請你吃頓宴席,嗯,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他前言不搭後語,卻又透著似是而非的圓滑。
嶽瓊走了過來,在近前坐下,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天字碑的天、地、人三道,或可解讀。而無劍無道,以身殉之,又作何解……”
太實正愁著沒人說話,忙道:“這還不簡單,劍修者,以劍為道。之所謂: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嶽瓊眼光一亮,拱手致意:“承蒙解惑,多謝……”
太實很是得意,又是一陣“嘿嘿”直樂。
無咎吃著糕點,心頭微動,沉吟道:“天下無道,以身殉道?莫非是說,這才是蒼起前輩的一生所求……”他看向太實,而那老頭卻是欠身湊向嶽瓊:“姑娘,你與那個玄玉先後墜崖,又一同生還,其間有無隱情,且說來聽聽……”
這女子猝不及防,臉色一紅,輕聲嗔斥:“偌大年紀,理當自重!”
她轉過身子,眼光飛掠,隨即低下頭去,默默閉目養神。
太實滿臉的無辜,揪著胡須:“我就好奇而已,想知曉是誰救了誰,緣何這般大的火氣,莫非真有隱情?玄玉兄弟,你且評評理!”
無咎緩緩抬起頭來,好像又回到了一寸峽的幻境之中。
青雲扶日,是謂蒼起。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
前方的山穀,便是星辰穀。
隻見兩側高山直插天穹,當間則是上百裏寬而沒有盡頭的一片空曠。一度灰蒙蒙的天光,就此黯淡陰沉。彷如黃昏踏入暮色,隻待降下星辰無數。
不斷有修士三五成群,漸漸消失在山穀之中。
另外一行八人,在山穀前駐足觀望。
其中的朱仁,已然恢複了常態,分說道:“此乃星辰穀,之後便是日月嶺與萬劍峰。當年的家祖未能親臨此地,故而本人也是所知甚少。諸位多加小心,應無大礙!”
太實好像已是等待不及,甩動著大袖子往前行去:“據悉,此地禁製莫測,人多反而不宜,我且先行一步,諸位好運氣……”
此時,遠近也有修士三兩結伴走向山穀。
眾人不再遲疑,各自動身趕路。
禁製的緣故,法力尚可護體,卻是無從施展,即便神識也難以及遠。而禦風術沒了用處,隻能撒開雙腳疾步快行。
須臾,置身於山穀之中。
天色愈發的黑沉,渾如夜色降臨。所幸修士的目力不比常人,數百丈內倒還看得清楚。
無咎綴後而行,前方則是嶽瓊、朱仁、孟祥、荀關以及沈栓、胡東。而太實那個老頭跑得飛快,人影已到了兩、三百丈之外。
一個時辰之後,漸漸深入峽穀。
沈栓與胡東等四人似有停頓,接著又繼續往前。朱仁與嶽瓊隨後放慢了腳步,雙雙很是詫異。
一片低窪的石坑中,竟然散落著幾具屍骸,肉身與衣衫皆已腐爛,隻剩下森森的白骨透著陰寒。
無咎途經石坑,腳下不停。隻是當他的眼光掠過那堆骸骨,心頭還是微微一緊。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前方有驚呼聲傳來。
無咎趕到了近前,也不禁倒抽了口寒氣。
隻見一具屍骸躺在地上,卻是從中劈為兩半,很是血腥狼藉而慘不忍睹。而汙血尚未凝結,淺而易見,此人死去沒有多久。是誰殺了他?
嶽瓊好像受到了驚嚇,在朱仁的催促下匆匆離去。胡東等人已然走遠,身影在黑暗中若有若無。而太實那個老頭,早已不見了蹤跡。
無咎繞過屍骸,加快去勢。
便於此時,寂靜的黑暗中突然多了幾點微弱的亮光。便像是夜色中的星光,在遠方輕輕閃爍。而不過瞬間,那星光好似清晰了許多,竟仿佛在眼前晃動,卻無聲無息而猶如幻覺。
無咎正自好奇,心頭一懍,不及多想,閃身便躲。與此刹那,一道淡淡的光芒擦肩而過又倏然消失。他腳下踉蹌尚未站穩,已是驚愕難耐。躲閃之際,一截月白色的袍袖飄然落地。他緩緩舉起右手,這才發覺袖口如同刀切般而恰好少了一截袍袖。
噫,一切並非虛幻!星辰穀,名符其實!
那點點的亮光,儼然便是流星劍芒。雖無聲無息,卻鋒銳無雙。適才稍有差池,少條手臂都是僥幸。即使當場劈成兩半,也屬尋常啊!
無咎驚魂未定,再次瞪大了雙眼。
夜空之中,好像是焰火綻放,又是星光點點,竟不下數十之多。恍惚刹那,流星似雨,絢麗奪目,倒也好看。
無咎卻是不敢怠慢,頓時跳了起來。他一邊緊緊盯著天上的動靜,一邊奔著前方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