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衣丫鬟在旁邊不失時機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請修儀幫忙想想這副對子的下聯吧?”
碧華微微一笑,輕輕抬頭,見窗外的湖畔有一位老翁,正手持竹竿在釣魚,於是抬手往外邊一指,對那黃衣丫鬟道:“你看,下聯不就在眼前?”
黃衣丫鬟一時不得其解,隻聽碧華吟道:“柳邊垂釣,柳絲常伴釣絲懸。”
黃衣丫鬟立刻拍手對身邊的綠衣丫鬟道:“你有鬆下圍棋,我便有柳邊垂釣,服不服?”
綠衣丫鬟不依道:“修儀既然幫了惠心,也得幫我。”
碧華微笑道:“有什麽對不了的對子,不妨說來聽聽?”
綠衣丫鬟道:“水出蛙兒穿綠襖,美目盼兮。”
這對子卻是黃衣丫鬟在暗中譏諷綠衣丫鬟穿的綠衣像青蛙,而‘美目盼兮’這四個字,又出自《詩經》。下聯不僅要對得工整,還要引經據典,果然極有難度。
正在這時,一名紅衣丫鬟用托盤送了兩杯茶上來,放了一杯在碧華麵前,恭聲道:“修儀請用茶。”
碧華看到她,忽然眼前一亮,笑指著紅衣丫鬟道:“這個下聯要問她了。”
紅衣丫鬟不解問道:“為什麽問我?”
謹敏郡主看過去低頭一想,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沒眼色的奴才,修儀說得如此清楚,你們還不明白?”
幾個丫鬟麵麵相覷,都在搖頭。
上官鵬在旁邊清了清嗓子,笑道:“落湯是子著紅袍,鞠躬如也!”‘鞠躬如也’是《論語》中的成句,而紅衣丫鬟穿的正是紅袍,這個對子對得極為工整,也極為巧妙。
一語既出,眾女子頓時笑成一片,綠衣丫鬟邊笑邊說:“你們都輸給孫修儀了,快快把我剛才輸的翠玉手鐲還我!”
黃衣丫鬟嘟嘴道:“還也是還給孫修儀,你是別想了!”
謹敏郡主見她們鬧得不可開交,忽然對碧華道:“我這裏也有個上聯,思索了很久一直想不出下聯,不知能否請修儀指教。”
碧華微笑道:“郡主但說無妨!”
謹敏郡主看著她,一字字地道:“因荷(何)而得藕(偶)?”
碧華聽了這副上聯,心中一震,明白她的意思暗指自己和上官鵬的姻緣,於是漫聲答道:“有杏(幸)不須梅(媒)。”
上官鵬在旁邊聽了微微一笑。
謹敏郡主看著碧華,低聲道:“修儀果然才氣過人,我服了。”
“郡主客氣了。”碧華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心中暗想:今日這位郡主請自己遊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今兒這一輪對對聯,是真的一時偶遇,還是早有準備?
一旁的上官鵬卻在此時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碧華不解的看著他,隻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別有深意,碧華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用手帕拭了拭唇角。
謹敏郡主在一旁意味深長地笑道:“三哥怎麽了?為何今日老是聽見你在咳嗽?莫不是昨夜沒有睡好,著了涼?”
上官鵬微微一笑,笑容清淡如朗月:“多謝郡主關懷,我很好,不過是偶然感染了一點風寒罷了。”
這當兒,一個十八九歲的青衣仆人走進來,附耳在郡主耳邊說了句什麽,郡主神色一變,動作優雅地站起來,對上官鵬道:“不好意思,三哥,剛才你的奴才找你,說你府上有些急事,請你速速回去。”
上官鵬聞言,拉著碧華的手站起身,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告辭了。”
謹敏郡主點點頭:“好,那我就不留兩位了,改日我們再聚。”
上官鵬牽著碧華的手出了小樓,卻見邱遲早已帶了數名侍衛等候在路邊。
見了上官鵬,他卻並無要事稟報,隻是拱手叫道:“王爺。”
上官鵬微微一笑:“你來得好,我們回去吧。”
碧華立刻明白過來,邱遲的出現不過是上官鵬的暗中安排,為了早點離開小樓找的借口罷了。
上官鵬拉著碧華的手道:“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宮去。”
碧華輕輕點頭,隨著他登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馬車。
……
黑色的駿馬,寬敞的馬車,沿著帝都寬闊的大路徐徐而行。
馬車裏,碧華和上官鵬靜靜的依偎在一起。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柔順如水的烏黑秀發。
他忽然道:“碧華……”
碧華抬眸看著他,雙眸純淨,流光如玉:“嗯?”
“喝了剛才那杯茶,你有沒有感覺有什麽不妥?”
碧華一怔:“沒有啊,我覺得很好。”
上官鵬道:“若是有任何不妥,記得千萬要告訴我。”
碧華不可置信地道:“難道你……認為郡主會在我的茶裏下毒?”
上官鵬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半天才道:“對那個女人,我……不得不防。”
碧華道:“你放心,我根本就沒有喝那杯茶,你給我遞眼色之後,我就全都偷偷的吐在手帕裏了。”
上官鵬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不無歉意地道:“都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
碧華將腦袋貼在他胸前,忽然幽幽道:“霄鴻,昨天莞凝都告訴我了。”
上官鵬的身子一震,脫口問道:“她告訴了你什麽?”
碧華抬起頭來看著他:“她說,皇上不同意我們的婚事……”
上官鵬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傻丫頭,別多心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碧華低聲道:“皇上為什麽會不同意?是他覺得我配不上你?還是……”
上官鵬忽然抓起她的小手,一根根地展開她的手指,將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放入其間,十指交握。
他的手那樣大,顯得她的小手更加的不盈一握,他的話語堅韌而執著:“我說過,無論如何,我不會放開你的手。所以,你完全不必在乎別人的看法。”
十指糾纏,靈犀相通。
他知道,她眼中那樣深刻的痛楚,是因他而起,她心頭不敢言說的憂懼,是因他而生。所以,他用他的話,打消她所有的顧慮:“在我心中,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碧華,你要相信。”
碧華輕輕點頭:“你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的。”
他的微笑在臉上徐徐綻開,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懷抱遼闊而溫暖,像寧和遼闊的藍天,碧華被他擁在懷中,仿佛籠中的鳥兒終於展翅飛到了渴慕已久的天空之中,隻覺得重重心事都放了下來,身心俱是喜悅祥和。
碧華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所以有很多事情不想讓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希望,能夠替你分擔身上的重擔。”
她抬頭望著他:“也許有一天,你會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我,對嗎?”
上官鵬一瞬不瞬的看著懷中的女子,目光澄澈如春水:“我答應你,終有一天,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的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你。”
……
次日一早,上官鵬帶著徐元楓進了宮。
他們先來到碧華居住的瓊華宮,碧華早已收拾妥當,等候在那裏。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碧色的流彩雲錦暗花宮裝,烏黑的發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纏絲明珠釵,恰似一支嫋嫋淩波的碧荷,他知她素來不喜如此妝扮,隻是按照宮規著了這盛妝,卻比平日倍添嫵媚別致。
他微笑的看著她問道:“都準備好了麽?”
碧華微微頜首。
他沉聲道:“那我們走吧。”
“好。”
碧華答應著,一旁的琴兒連忙遞上她的醫箱,莞凝也滿懷期待的對她說道:“姐姐,我父皇那裏就拜托你了!”
碧華點點頭,帶著自己的醫箱,隨著上官鵬和徐元楓一起,出了瓊華宮,往太上皇居住的長宵宮而來。
長宵宮寧寂的大殿裏,黃色的宮帷無風靜垂,卻遮不住深寒。空氣中隱隱的彌漫著一股濃重而苦澀的湯藥味。
上官鵬走進殿內,李圖上前躬身道:“王爺。”
上官鵬問道:“太後呢?”
李圖道:“太後在偏殿等著您呢。”
上官鵬於是帶著碧華和徐元楓步入偏殿之中。
太後端坐在鳳榻上,掃視他們一眼,說道:“今天我把太上皇的安危,全都交給你們了。”
碧華鄭重點頭,徐元楓亦是道:“太後請放心,草民必定竭盡所能,救治太上皇。”
太後頜首道:“好,那你們進去吧。”
幾人一同走進內室,李圖示意宮女拉開簾子,簾子拉開後,太上皇那平靜的睡容就出現在了碧華和徐元楓的眼前——。
麵前的老人容貌清矍,和上官鵬有六七分神似,看得出他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他麵容平靜的躺在龍榻上,仿佛睡著了一樣。
看著他柔和的、放鬆的表情,真的很難想像,這個人,已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了。
李圖道:“請先為太上皇診脈吧。”
徐元楓點點頭,上前一步,在床邊的錦凳上坐下,剛剛把手指搭到太上皇的腕脈上,臉上就露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怔住了。
上官鵬在一旁問道:“徐大夫,我父皇怎麽樣了?”
徐元楓退後半步,‘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啟稟王爺,太上皇他……剛剛已經……已經……駕崩了……”
仿佛一聲晴天霹靂,碧華手中的醫箱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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