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吟

第七十六章、世子

莞凝興衝衝的回到了馬車上,碧華看著她道:“你還沒對他死心麽?”

莞凝臉色通紅地望著薛懷恩遠去的背影,喃喃道:“難怪三哥上次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原來是這個。”

她回頭望著碧華展顏一笑:“姐姐,你不用為我擔心,既然三哥給了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碧華知道她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勸,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薛懷恩已經換了一身尋常的百姓衣裳過來,隻見他青布束發,一身幹淨的青色布衫,身上除了那柄佩劍之外,沒有任何裝飾,素淨中不掩挺拔的身軀。

莞凝將隨行的侍衛打發了回去,她對薛懷恩笑道:“那就有勞你做我們的車夫了。”

薛懷恩微微頜首道:“是。”

他跳上馬車,一揚馬鞭,趕著馬車出了皇宮。

他們的馬車沒有向上官鵬的府邸行去,而是往城郊而來。

昨夜下了一點小雪,天亮後就晴了,一輪紅日噴薄的照著大地。雖然仍舊有風,但刮在臉上隻是微微刺骨。

上官鵬的馬車早就等候在路旁。

看到他,薛懷恩將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對上官鵬拱手道:“王爺。”

上官鵬微微頜首,對薛懷恩笑道:“薛將軍,辛苦你了。”

車簾一挑,上官鵬伸出手,將碧華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莞凝卻並沒有下車,隻是對駕車的薛懷恩道:“薛護衛,我命你送我到朱雀大街的快雪樓去。”

薛懷恩答應了一聲,在馬車上對上官鵬拱手道:“王爺,在下失陪。”

上官鵬微微頜首,目送著馬車離開了這裏。

碧華看著他問道:“這幾天你可覺著好些?晚上睡得好不好,還咳得厲害嗎?”

他若無其事的道:“沒事,服了徐大夫的藥,早就已經好了。”

碧華又仔細打量著他的氣色,終於確信他已經完全康複,這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上官鵬道:“徐元楓夫婦要走了,今天我們去給他們送行。”

碧華有些意外:“他們要走?”

“是。”

“為什麽這麽著急?”

“因為……”上官鵬看著她,眼中意味深長:“你爹馬上就要進京了。”

聽了他的話,碧華又驚又喜,“我爹怎麽會有空過來?”

上官鵬微笑道:“你忘了麽?每年的歲末年尾,照舊例,各地官員都需上京城呈報一年政務給皇上,我想要不了半個月,你爹即可到京。”

聽到他的話,碧華又是高興,又有些不舍,高興的是馬上就可以見到闊別數月的父親了,不舍的是和徐元楓夫婦就要分離,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麽兩全其美的事情呢?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幽幽歎了口氣。

……

落葉飄零,城郊孤亭。

一個藥箱,沉甸甸地背在徐元楓的肩頭。一旁的嬌蕊穿了一身藍花布的粗布衣服,頭發用同色的碎花布纏裹,手裏挽著一個相同顏色的包裹,兩人仿佛是一對再平凡不過的夫妻。不遠處,一輛雇來的馬車和車夫等候在那裏。

亭中,

碧華從食盒裏取出茶壺,倒了四杯茶,雙手捧了兩杯呈到徐元楓夫婦麵前:“今天我們在這裏以茶代酒,恭送兩位,此去天涯,山遙水遠,望兩位珍重。”。

徐元楓和嬌蕊連忙用雙手接過。

上官鵬舉一舉手中的茶杯,微笑道:“一路順風。”

徐元楓一向溫文的眼角,竟有微微的濕紅:“多謝。”

說罷,四個人一口氣喝下。

放下杯子,上官鵬看著徐元楓問道,“你們打算去哪裏?”

徐元楓看了嬌蕊一眼,微笑道:“隻要和她在一起,去哪裏都不要緊,處處皆可為家。”

上官鵬似乎被他這句話給震住了,良久方道:“好一句‘處處皆可為家!’”

嬌蕊望著他們,眼中明明滅滅,最後沉澱成了一句話:“你們……保重。”

說罷,兩人一揖到地,然後手牽手掉頭離去。

碧華凝望著夫婦二人的背影,幽幽道:“霄鴻,要是我們也能像他們一樣,早點離開這裏該有多好啊……”

上官鵬微微歎了口氣,道:“碧華,你放心,相信那一天,我不會讓你等太久了。”

碧華輕輕點頭。

他拉著她的手,說道:“回去吧,莞凝應該等急了,我送你去找她。”

碧華想起今日莞凝和薛懷恩的事情,不由得問道:“霄鴻,你不是反對莞凝和薛懷恩來往嗎?怎麽還會讓他和莞凝一起?”

上官鵬道:“上次進京的路途上,我曾經和薛懷恩聊過幾句,他告訴我,他喜歡的女子嫁人了,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給莞凝一個機會?”

碧華低低道:“但願莞凝能夠得償所願。”

上官鵬微笑道:“成與不成,就看莞凝今天的了。”

碧華笑著問道:“他們今天在哪裏?”

上官鵬道:“在朱雀大街的快雪樓,走,我送你去找他們。”

“好。”

碧華答應著,將自己的手交於他的手心,兩人一起上了等候在路邊的馬車。

“快雪樓”在朱雀大街的東邊,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黑底招牌上的三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還是前朝首輔王威的手跡,看得出筆法著實不凡。

看到上官鵬和碧華下了馬車,門口招呼客人的夥計遠遠就迎出來,滿臉都是笑意的問道:“兩位客官有訂位子嗎?”

上官鵬問道:“樓上有沒有一位姓林的客人在等我?”

夥計連忙答道:“有,有,就在樓上的聽雨軒裏。”

上官鵬帶著碧華走上樓梯,二樓越發敞亮些,雖然天氣寒冷,但二樓朝北的窗子都支了起來,可以遠遠望見街前人家的屋頂,微微翹起簷角的淺灰色屋脊。

今日酒樓的客人眾多,這裏的說笑聲,叫好聲,像是一壺煮沸了的茶,喧騰得就要溢出來。

上官鵬和碧華剛剛上樓,最裏麵的一扇門忽地洞開,莞凝已經一頭衝了出來。

上官鵬吃了一驚,攔住她問道:“莞凝,你怎麽了?”

莞凝抬頭看到他們,神色驚慌,說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說著,她推開上官鵬,頭也不回的下了樓。

莞凝慌不擇路的往樓下而來,冷不防樓下幾名殺氣騰騰的青衣侍衛正往上衝,看到她,為首的一名侍從‘倉啷’一聲拔出佩劍,帶著寒氣的劍光向她當胸刺來,碧華大驚:“莞凝——”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已經從樓梯上一躍而下,手中長劍出鞘,寒光一閃,如切瓜砍菜一般,立刻就斬斷了對方的劍,正是薛懷恩,薛懷恩一劍退敵,順勢將莞凝護在身後,而對方其餘幾名隨從的七八柄利劍同時向他身上招呼過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隻聽有人大喝一聲:“住手!”

那七八柄劍說收就收,劍氣勁風已經激起薛懷恩的衣擺,卻堪堪“唰”一下子盡皆蕩開。

莞凝這才發現這些護衛身後站著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年輕男子,他不過十七八歲年紀,生得劍眉星目,十分俊朗,身上有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沉著之氣,隻是一身白袍的袍襟之上盡是泥濘。似乎剛剛在地上滾過。

那位公子緩緩向莞凝伸出手,他的手裏是一枚金色的彈丸。上官鵬認識,這正是莞凝平日裏在皇宮中用來打鳥的東西。

莞凝一張小臉嚇得發白,嘴上卻仍然強硬:“你想要怎樣?”

那公子微笑道:“姑娘不要介意,我是來還你東西的。”

莞凝忐忑不安的看著他,終於接過那枚金丸,怔怔道:“隻是這樣?”

那公子笑了笑:“是。”

說罷,他帶著護衛轉身而去。

上官鵬卻在此時出聲道:“公子慢走。”

那公子轉過身,看著上官鵬問道:“不知這位兄台有何指教?”

上官鵬道:“來的可是陳王世子?”

他的話一出,周遭頓時響起了一片吸氣聲。

這個看上去遍身泥濘狼狽不堪的男子,竟然就是陳國國君南宮曉的獨生兒子南宮奕?

那公子微微一怔:“兄台怎會知道我的身份?”

上官鵬微笑道:“剛才這位仗劍的兄台,一手‘逐日劍法’使得出神入化,想必乃是陳國征西大將軍江流。還有這些侍衛所列的天罡三十六劍陣,由此不難猜出世子的身份。”

那公子麵色微變:“你是……”

上官鵬微笑道:“永寧王上官鵬。”

南宮奕笑道:“原來是誤會一場。”

……

片刻之後,上官鵬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

原來剛才在酒樓之中,莞凝向薛懷恩表白,卻被薛懷恩再次拒絕,莞凝又氣又惱,一腔怒火無處發作,正好樓下有一隊人馬經過,她為了試探自己在薛懷恩心中的地位,竟用隨身所帶的彈弓,射中了為首之人乘坐的白馬。馬兒吃痛,便將馬背上的人硬生生甩下馬去,隨行的侍衛發現這枚金彈來自於路旁的快雪樓,以為有人想要行刺世子,所以衝上樓來捉拿凶手,才有了這一場誤會。

上官鵬命薛懷恩護送碧華和莞凝回宮,自己在酒樓裏設宴招待南宮奕,替莞凝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