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開鸞鳳,褥設芙蓉,今夜,在京城最繁華的快雪樓中,上官鵬特地設宴為孫鶴齡接風洗塵。
在座的除了他們二人之外,上官鵬還請了孫鶴齡在京城的同僚,和幾位故交好友作陪。隻有薛懷恩因為要值守皇宮,沒有出席。
宴席極為豐盛,金杯玉盞、九菜十八碟,極盡奢華。助興節目也安排得頗為豐富,絲竹歌舞、雜耍表演……可謂雅俗共賞不一而足。連見過無數大世麵的幾位大人,都不由得暗暗讚歎:看來,永寧王對這位未來的嶽父大人,可算得上是極為用心的了。
酒宴仍舊繼續,各類珍饈美味,一道接著一道;各種助興節目,一出接著一出。
上官鵬今日似乎興致頗高,席間和眾位大人高談闊論,神采飛揚,大家紛紛向上官鵬敬酒,他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幹杯,如此一來,酒便喝得有些多了,後來他終於有些不支,說了聲:“少陪。”便推開椅子起身,腳步虛浮地出了宴會廳走進了後花園,扶著一座假山在那裏大吐特吐。
酒桌上,禮部的鄭大人對孫鶴齡笑道:“王爺今晚隻怕要醉了呢。”
戶部的佟大人道:“大約是見到了未來的嶽父大人,王爺心裏高興吧。”
兵部的陳大人道:“下官早就聽說孫大人的小女美若天仙、傾國傾城,不但人美才高,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和王爺正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啊!”
大家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永寧王少年惆儻,心性敏達,得此貴婿,孫大人真是好福氣呀。”
受此恭維,孫鶴齡麵上淡淡的,隻是舉杯笑道:“多謝各位大人的美言,孫某委實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大夥兒難得聚上一次,咱們不談這些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明月高懸,夜風冰涼,不知不覺中,已是夜半時分。
樓內的喧鬧,越發凸顯出外麵的清冷,上官鵬來到花園後,將喝下去的酒全都吐光,沈放已經遞了一塊濕巾上來,說:“主上,擦擦臉吧。”
上官鵬接過濕巾擦了擦臉,忽然一掃麵上的醉態,抬起頭,隻是仰望著天上的月亮,默默出神。
沈放低聲道:“朱武已經帶著二十名死士埋伏在積玉橋下,隻等酒宴散後,孫大人從那裏經過,便可動手。”
上官鵬點點頭,又低聲問道:“薛將軍那裏呢?”
沈放道:“薛將軍今夜子時由皇宮換防出來,子時三刻,他會率兵從玉帶橋上走過。”
上官鵬低聲道:“也就是說,在孫大人遇伏的時候,薛將軍剛好會路過那裏。”
沈放道:“正是。”
上官鵬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到時候,你們給我盡力點,把戲演得足一些,給孫大人身上留點輕傷即可,至於騙不騙得過那隻老狐狸,隻能聽天由命了。”
“是!”
沈放答應著,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上官鵬又回到酒宴上,施施然對席上眾人拱手笑道:“不好意思,小王剛才不勝酒力,出醜了。”
於是幾人又開始重新飲宴……
酒盡宴散,夜已近半。
上官鵬親自將孫鶴齡送下酒樓,說道:“孫大人,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孫鶴齡笑著說道:“無妨無妨,這裏離驛館不太遠,我走著回去好了。”
上官鵬正色道:“這怎能是待客之道呢,何況馬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不待孫鶴齡繼續推辭,他已經高聲道:“來人,送孫大人上馬車。”
酒樓門口,沈放已經將馬車的車簾掀開,躬身道:“大人請!”
孫鶴齡隻得點點頭,“如此那就多謝王爺了。”
說罷,他彎腰低頭上了上官鵬為他準備的馬車。
上官鵬對沈放微微示意,沈放點頭,放下車簾,帶著幾名護衛,護送著馬車緩緩離開。
今夜月色正好。
夜風微涼,絲縷寒意叫人分外清醒,似乎身體感官都在這靜冷的黑暗裏無限伸展。
忽然一陣風起,幾絲雲朵飄來,遮住了天空那一輪皎潔的圓盤。
玉帶橋下,二十名黑衣蒙麵刺客埋伏在那裏,隻等孫鶴齡的馬車經過。
長街寂靜,青石板路上,傳來不急不徐的馬車聲,
朱武暗地裏計算馬車到來的距離,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他手中的利刃慢慢出鞘,在暗夜裏散發著凜冽的寒光。
他身後的刺客也已悄悄的探起身。
就在這時,暗藍色的天幕中忽然爆燃起一朵燦爛的藍色焰火!
看到這朵焰火,朱武麵色一變,做了個停止的動作。
於是所有死士重新伏了回去,任馬車轆轆從橋上碾過。
過不多時,一對換防的禦林軍甲胄鮮明的往這邊而來。
一切重新恢複平靜,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
謹敏郡主的府邸中。
外麵是一片深寒,謹敏郡主的內室之中,卻是溫暖如春。
一色潔白的波斯地毯鋪滿了整個地麵,室內用來照明的是數顆極大的夜明珠,將這裏映得亮如白晝,根本無需燭火。
謹敏郡主的身上隻披了一件百蓮如意織金的錦袍,裏麵空無一物,一手端著酒杯,斜倚在熏籠上,旁邊依偎的兩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衣衫半掩,一人執著酒壺,一人將蜜餞喂進她的嘴中。
這裏的氣氛香豔而旖旎。
一個青衣丫鬟進來道:“郡主,永寧王來了。”
謹敏郡主嫣然一笑:“他終於來了。”
她對那兩名美少年道:“你們退下。”
“是。”
兩人答應著,悄無聲息的下去了。
謹敏郡主高聲道:“快請。”
片刻之後,上官鵬進入客廳之中。
謹敏郡主懶洋洋的斜倚在熏籠上,似笑非笑:“三哥,上次一別之後,我還以為你再也不來我這裏了呢。”
上官鵬臉色鐵青,怒道:“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為什麽又臨時改變主意,拿我尋開心麽?”
“你這麽急著要致孫鶴齡於死地?”上官瑾一手托腮,半邊衣襟便鬆垮垮的落下,露出一抹雪豔的胸脯,她美目流轉,瞟了他一眼,吃吃笑道:“那可是你未來的嶽父大人啊,想不到你還真能下得了手。”
上官鵬冷冷道:“成大事不拘小節,我不過是謹遵皇叔的教誨而已。”
上官瑾咯咯嬌笑道:“三哥稍安勿躁,請容我慢慢跟你解釋。”
上官鵬冷冷道:“你說!”
上官瑾道:“其實刺殺孫大人這件事,不過是我爹對你的考驗罷了。”
上官鵬眼眸一斂:“考驗?”
上官瑾慢條斯理地道:“不錯,因為孫大人早就效力於碧血閣了,他可是我爹的得力幹將呢,我爹又怎麽會舍得殺他呢!”
上官鵬心頭一震,原來孫鶴齡竟是碧血閣的人,原來今天的這場刺殺,不過是皇叔的又一次試探而已!
他冷冷道:“你說孫大人也是碧血閣的人?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
“你不信?好,我就慢慢的說給你聽。”
上官鵬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
上官瑾嬌笑道:“我爹知道永寧盛產玄鐵,便拉攏收買了孫鶴齡,讓他為我們尋找那張礦脈分布圖,他剛剛得知圖紙在殷吉手中,殷吉卻被西楚人所殺,地圖也無影無蹤,為了不驚動朝廷,孫鶴齡無奈隻得找了個替死鬼,草草結案。這時三哥你出馬將那張圖紙弄到了手,知道地圖在你的手裏,孫鶴齡故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西楚人,想借刀殺人,好坐收漁翁之利,誰知三哥居然毫發無傷,於是他又生一計,派了田有智負責護送,想在半道上截下那張地圖,好到我們麵前邀功。可惜三哥技高一籌,不但生擒了田有智,還將他送還給孫鶴齡發落,孫鶴齡無奈之下,隻得棄卒保車,讓田有智自盡謝罪。”
上官鵬不可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回來的路上遇到的兩撥殺手,一撥是孫鶴齡派出的,另一撥才是西楚人?”
上官瑾慢條斯理的道:“不錯,孫鶴齡之所以沒有在永寧動手,是怕三哥死在永寧他要擔責,所以才選在了半道上劫殺,不料卻被薛懷恩壞了好事,至於你後麵在曄城碰到的,那才是真正的西楚人!”
上官鵬低了頭,腦中靈光閃過,是了……前因後事貫通,萬千撲朔思緒,霍然明朗。
難怪殷吉死後,孫鶴齡那麽著急讓喬大勇做替罪羊,以至於連累了碧華,原來他是怕打草驚蛇,驚動了朝廷,所以才在皇叔授意之下,將此事草草平息,以至於親生女兒被人綁架,也不敢聲張!
其實一直一來,上官鵬對孫鶴齡不是沒有懷疑的,可是因為孫鶴齡是碧華的父親,所以他一直不願意去想,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但是今天,在這一刻,卻被上官瑾一語道破玄機,讓他得到了答案!
在這一刻,上官鵬心中不知是什麽感覺。
上官瑾湊到他身前,說道:“經過這幾個月的考驗,我爹對你的表現極為滿意,三哥,和我合作吧,隻要你我聯手,這江山指日可待!”
上官鵬心念電轉,冷冷一笑:“若是本王沒有那點本事,豈不是要被你們弄死在路上?”
上官瑾格格嬌笑道:“若是三哥連孫鶴齡和西楚人都對付不了,那這樣的人,又有什麽合作的價值?”
上官鵬冷笑道:“既然皇叔如此信不過我,我看我和他的合作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的了!捉弄人很好玩麽?你跟皇叔說,這個遊戲我不奉陪了!”
說罷,他一掉頭,怒氣衝衝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