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吟

第一百零四章、跳崖

天快亮的時候,大雨終於停了,簷角傳來積雨滴滴答答的聲音,屋子裏安靜得像是墳墓一樣,碧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仍然躺在醫館裏,醫館的老婆婆坐在旁邊守著她,打著盹,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噩夢,而是真實的發生,她真的已經失去了他,失去了和他血肉相連的孩子。

渾身上下,如同被幾千萬個人拉扯著,撕裂著。每一次呼吸,都痛得令人窒息,無邊的痛楚,痛楚,痛楚……痛楚得麻木、麻木中又混著尖銳的痛楚。痛得她腦中昏沉,四肢無力,渾身冷汗淋漓……

他要殺她……他竟然這樣狠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割斷與她的所有情分,她的心已經痛到麻木,她知道,她再也不會與他有交集了,從她體內剝離的,不僅僅是一個生命,而是與他全部的過往,支持她堅持到現在的所有力量忽然全部消失,她再也沒有力氣支持下去。

……

外麵,薛懷恩靠牆坐在那裏,沉沉的睡了過去,經過這幾日不眠不休的奔波,他已經疲累到了極點,忽然,朦朧之中,有人向他急急奔來。薛懷恩心頭一驚,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指向了來人,明晃晃的劍尖離她的咽喉不過數寸。

來的卻是醫館的那位老婆婆,她被他給嚇得目瞪口呆。

薛懷恩怔了怔,還劍入鞘,問道:“老人家,有事嗎?”

老婆婆神色倉皇地道:“這位公子,不好了,你家夫人不見了!”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薛懷恩震住了,他一下子驚跳起來,喝道:“你說什麽?”

老婆婆道:“我也不知道,昨晚她哭了一晚上,早上我進去一看,發現床上空空的,她不見了!”

旁邊,那位大夫道:“哎呀,我家後山就是懸崖,你的夫人不會想不開吧?”

不待他說完,薛懷恩已經衝了出去。

……

白雲悠悠,山風獵獵,碧華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步上山頂。

山林空寂,四野幽靜,看著這如畫的江山,她的雙眸驟然一片迷朦。

她想起幾個月之前,和菀凝在隆福寺抽到的那支簽:“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碧華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原來我的命運,老早就已經注定了啊。”

轉眼間,她已經來到懸崖邊,她低頭凝望著腳下,雲霧繚繞的深穀,如同一個虛幻美麗的世界。如果縱身一跳,一切的煩惱,就會煙消雲散。

呼嘯的風在耳邊掠過,下麵仿佛有人在向她招手。用蒼白綿長的聲音呼喚她:“來吧,來吧……”

碧華低聲道:“爹、娘,請恕女兒不孝,隻有來世再來報答二老的養育之恩了……”

她閉上眼睛,一頭栽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從背後一把拽住了她,一個聲音厲喝道:“二妹,你這是幹什麽啊?”

碧華睜開眼睛,薛懷恩焦灼的麵容映入眼簾,碧華呆呆的看著他,不動,也不說話。

她清澈的眼底浮起一層淚霧,那眼眸深處濃重的哀傷幾近淒烈,揪的人心頭劇痛。

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樣子,他劍眉緊蹙,怒氣不可遏製的爆發出來,他死死抓住她的肩,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怒喝道:“你爹娘辛辛苦苦將你撫養這麽大,如果你就這樣死了,你對得起他們嗎?我千辛萬苦的把你送到京城,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隻是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就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你這樣做,對得起你自己嗎?”

他凶狠的瞪著她,說出的話語毫不留情。

碧華瘦弱的身子開始微微發抖,熱淚不知不覺滿了眼眶。

薛懷恩一咬牙:“好,如果你不想活了,那我們一起死,我陪你一起跳,你要跳就跳吧!我決不再攔著你!”

碧華全身都在發抖,忽然一頭撲入薛懷恩的懷中,如孩子一般放聲大哭,一迭連聲的道,“薛大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舉動倒令得他有些手足無措,他怔了怔,伸手攬住了她,一任她的淚水打濕他的衣襟。

忽然,薛懷恩肌肉一僵,將碧華緊緊護在身後。

碧華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不知何時,懸崖上已經多了三人,為首的,正是上官鵬的貼身侍衛邱遲。

薛懷恩將碧華護在身後,對邱遲道:“你們想幹什麽?”

邱遲看到他身後的碧華,眼前一亮,說道:“王爺有命,讓兩位隨我們回去!”

邱遲的話,碧華聽在耳中,卻覺得分外刺心,她慘然一笑,他既然已經娶了那位郡主,還要自己回去做什麽?難道真的去給他做一個身份不明的小妾嗎?

薛懷恩手中長劍橫在胸前,凜然道:“別做夢了,有種的就放馬上來吧!”

就在這時,又有幾名身材高大,動作矯健的灰衣人,慢慢向他們包圍了過來。他們的腰間,都係著一條七色的絲帶,來的正是上官瑾的七色影衛。領頭的是赤楓。

邱遲一愣:“你們怎麽來了?”

赤楓亮出長劍,看著薛懷恩,對邱遲道:“邱護衛,跟他們這麽多廢話幹什麽?王妃有命,把這兩個人先抓回去再說!”

說話間,幾名影衛已經一起向薛懷恩和碧華撲了過來。

邱遲無奈,也隻得拔劍衝了上去。

七色影衛一共七人,著裝統一彼此配合默契,他們纏住薛懷恩,邱遲則帶著自己的兩名同伴直接越過他,直撲他身後的碧華。

雪亮的劍鋒迫近,空氣瞬間變得陰冷而肅殺。

碧華眼前一花,卻見薛懷恩已經一個閃身擋在了她麵前,擋住邱遲。

兩劍相交,薛懷恩手腕一抖,準確犀利的一個橫斬,直刺邱遲咽喉,幸虧邱遲的一名同伴上來接下薛懷恩的劍勢,才使他免於血光之災。

邱遲和同伴對視一眼,一起後退了幾步,他們並不想要薛懷恩的命。

薛懷恩卻並不領情,他縱聲長嘯,身形疾閃,手中長劍爆起凜冽寒芒,仿似人劍合一,速度激增,將隨後撲上來的七色影衛全部卷入狂潮血浪般的劍勢中。

憑他的武功,倘若以命相搏,誰不膽寒?

他身形急晃,閃電般自對方兵刃最密之處殺入敵陣,橫劍旋身,劍氣如勁浪一般掃中周圍的兵器,兩個功力較弱的對手把持不住,手中的利劍長刀竟被他生生砸飛。

薛懷恩一擊懾敵,“嗖”地後退,反手一晃,長劍自肋下穿出,撞中後背逼近的一名影衛胸口!

那個影衛狂吼一聲,吐血跌退,倒地不起。

見他如此悍勇,剩下的幾名七色影衛竟不由自主的連退了幾步。

一旁,七色影衛之一的紫雨眼見在薛懷恩這裏討不到什麽便宜,暗暗將手伸到腰間,一揚手,兩枚飛鏢脫手而出!直向碧華飛去!

“哧——”兩支飛鏢掠起,剛剛來到碧華麵前就被薛懷恩及時斬斷。

“刷!”七色影衛之一的綠蛾覷得一個空當,手中長劍立刻如同電光一般疾刺薛懷恩的後心。

薛懷恩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劍氣破體,再揮劍防禦已經來不及了,他咬牙硬生生以血肉之軀受了這一劍!

綠蛾雪亮的劍鋒刺進他後心肌肉,與此同時,他一個倒肘直擊綠蛾的胸口,雙方都沒有絲毫的停頓。

綠蛾的身形如同斷線風箏一樣倒飛出去,落地時已然沒了氣息。

而薛懷恩的後背,也被綠蛾的長劍刺中!

碧華低呼了一聲,隻見殷紅的鮮血慢慢從薛懷恩的衣衫上彌漫開來,觸目驚心。

碧華滿含熱淚的看著他,顫聲道:“薛大哥,你、你不要再辛苦自己了!”

薛懷恩隻覺得半邊身子開始發麻,他知道綠蛾的劍鋒上抹了劇毒,他沒想到上官鵬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竟要置自己和碧華於死地!

看來今日兩人已無可幸免,他忽然微微一笑,對碧華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死?”

碧華身子一震,她含淚看著他,重重點頭,“好!”

薛懷恩長笑一聲,反手將綠蛾的那把劍一把拔了出來,扔在他們腳下,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從他的創口湧了出來,他回身抓起碧華的手,兩人一縱身,跳下了雲霧迷蒙的懸崖!邱遲一驚,撲上去一看,隻見他們的身子在懸崖下湍急的河水中濺起一道巨大的水花,複又消失不見。

……

天黑如墨,悶雷滾滾,傍晚時分,一場大雨瓢潑一樣灑了下來,雨柱打在屋瓦上,像是有千軍萬馬挾著風勢而來,天地間隻餘隆隆的水聲。

書房之中,郡主正在陪著病床上的上官鵬,她的貼身丫鬟悄悄走了進來,在郡主耳邊道:“王妃,七色影衛回來了。”

上官瑾點點頭,道:“叫他們進來回話。”

轉眼間,幾名影衛狼狽不堪的來到郡主麵前。

郡主看著他們臉色一沉:“怎麽弄成這樣?還有幾個人呢?”

赤楓低頭稟報道:“屬下追到城外五十裏,在一處懸崖上截住了那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薛懷恩,他的身手太硬,我們折了三個,才製住了他,但是他不肯就範,和他的同伴一起墜下山崖掉進河裏去了!”

“你說什麽?”

病床上的上官鵬如遭雷擊,隻覺得胸內有個地方猛地炸裂,千萬碎裂的粉齏中有刺骨的疼痛,痛得整個人如要散掉,他沉聲道:“你再說一遍?”

赤楓從來沒有見過上官鵬這樣的神色,一直以來,他都是溫文爾雅的,可是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幾近猙獰,連肌肉都扭曲了。

赤楓呆了呆,又重複道:“薛懷恩和他的同伴,從懸崖上掉進了玉帶河。”

上官鵬又轉過頭,緊緊盯著站在隨後進來的邱遲,雙目如同吞噬一切的寒夜,看著他一字字地道:“邱遲,我不是讓你留活口的嗎?”

邱遲額頭已經冒出冷汗,他低聲道:“王爺,屬下是這樣做的,但是七色影衛步步緊逼,薛將軍以為王爺要嚴懲他,逼不得已,跳崖自盡了!”

上官鵬又看著上官瑾,怒喝道:“你為什麽要殺薛懷恩?”

謹敏郡主臉上的神色僵了僵,隨即嬌笑道:“那天在金風湖,他那樣辱罵人家,叫人怎麽忍得住呢!”

上官鵬胸口急劇的起伏著,忽然‘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上官瑾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他,叫道:“王爺你怎麽了?”

上官鵬用力將她推向一邊,喝道:“你給我滾開!”

他腰上的傷口因為這重重一推而重新裂開,鮮血立刻染紅了紗布,上官瑾看著他如同困獸一般的猙獰神色,一陣心寒,她顫聲道:“王爺,我知道你愛才心切,可是這樣的人,若不能為我所用,留著他隻會養虎為患,我殺他也是迫於無奈……”

上官鵬隻覺得心中猶如萬箭穿心,他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陷入到模糊而柔軟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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