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拔過去,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你好,這裏是顧宅。”
“我找顧廣賢,”陸定深靠在床頭,神情有些激動,語氣卻是一慣的冷靜。
“請您稍等。”男人的態度很恭謹,過了一會,顧廣賢的聲音就傳過來:“是我。”
“月娘真的懷了我的孩子嗎?她現在在哪?還在大涼山嗎?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些年你們就不是一直有聯係?孩子生下來了嗎?她過得……”
“你一口氣問這麽多,要我怎麽回答?”顧廣賢的聲音明顯有些不濟,輕輕喘了兩聲,才說:“當年你覺得我和月娘欺騙你?現在你還是這樣覺得,對嗎?不然你不會問我們是不是一直有聯係!在火車站的時侯,我承認我喜歡月娘,可你是知道我的事的,曾經我發過重誓,怎麽還會重蹈覆轍?”
顧廣賢有些激動,停下來又喘了幾口氣:“你問我是怎麽知道的?隻能說造化弄人,我見到了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在哪?是月娘讓他來找我的嗎?是不是因為那張字條找到你那裏去了?”
“孩子沒有要找你,是我無意中發現的,”顧廣賢說:“月娘十幾年前就走了,剩下她孤伶伶一個,你打算怎麽辦?要認她嗎?”
“你說什麽?”陸定深對著電話咆哮:“月娘死啦?她怎麽會死?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錯了,顧廣賢你不要以為騙我月娘死了,就可以和她雙宿雙飛!”
顧廣賢知道陸定深又開始偏激了,他了解這位老同學,本是個很理智的人,但隻要牽扯虞月娘,就變得不可理喻。
“定深,你冷靜點,我剛聽到消息的時侯,也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由不得你不信。月娘的死訊是那個孩子告訴我的,她六歲的時侯,月娘就走了。”
陸定深張大了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的月娘怎麽就死了呢?那樣美麗,象仙女一樣的月娘怎麽就死了呢?他不相信!他怎麽也不相信!
狠狠的摔了電話,然後是煙缸,杯子,相框……看到什麽砸什麽,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他要瘋了……
聽到樓上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樓下的傭人驚恐的麵麵相覷,這麽大的動靜,老爺這是……要拆屋子嗎?
接到消息,肖美媛和陸皓辰匆匆上了樓,房間緊閉著,裏麵的動靜小了一些,大概是沒什麽可砸的了,陸定深安靜了一會,肖美媛正要扭開門鎖進去,就聽“哐當”一聲,好象是玻璃碎了。
陸皓辰一驚,趕緊推門進去,陸定深背對著他,搬了把椅子正在砸窗玻璃,玻璃屑象碎冰飛濺,落了一地的晶瑩。
陸皓辰把母親攔在外頭,自已一個人悄悄的走進去,陸定深正怒氣駁發的砸著窗子,並沒注意到身後的他。
陸皓辰小心翼翼的靠近,突然一把抱住他:“爸,你冷靜點,冷靜點!”
砸得正痛快的陸定深被抱得動彈不得,十分惱火,掄著椅子回身就打,肖美媛就站在門邊,看到這一幕,嚇得驚呼出聲:“定深,你瘋了嗎?快住手,那是我們的兒子啊!”
可還是晚了一步,椅子砸在陸皓辰的肩頭,疼得他臉都扭曲成一團了,張著嘴倒抽一口冷氣。
陸定深木然的看了陸皓辰一眼,見他還不鬆手,舉起椅子又要砸。
“住手!”肖美媛疾走過去,狠狠一巴掌甩在陸定深臉上:“陸定深,你發什麽瘋?天塌了嗎?”
這一巴掌仿佛將陸定深打醒了,茫然的神色漸漸變得清明起來,手一鬆,椅子墜地,又是一聲巨響。他看著肖美媛,嘴唇動了動,卻突然腿一軟,眼睛翻白,人就往下滑溜。幸虧陸皓辰一直抱著他,才沒有到地上去。
肖美媛見他這樣,又慌了張,“皓辰,你爸爸怎麽又暈倒了呀?這怎麽辦啊,得叫陳醫生回來,這……來人啊……”
“媽,你冷靜點。”陸皓辰費力的把陸定深抱起來:“快去開車門,我看得送醫院了,爸一連兩次暈倒,要仔細檢查一下。”
“對,送醫院,”肖美媛趕緊往樓下跑,叫家裏的司機趕緊備好車,她把車門打開,讓陸皓辰把陸定深放在後排座上,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夾著他,司機趕緊踩了油門就往外衝。
送到醫院就進了搶救室,一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告訴他們,陸定深的情況不太好,是腦溢血,也就是俗稱的中風。不過因為搶救及時,生命沒有危險,需要住院治療。
肖美媛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自然一切聽從醫生意見。就這樣,陸定深被安排進了VIP特護病房。
肖美媛和陸皓辰一直守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陸定深愁眉不展。到了傍晚,管家讓人送了飯菜過來,母子兩個都沒什麽胃口,一副怏怏的樣子都不想吃。
送飯過來的女傭阿鳳隻得好聲相勸:“夫人,少爺,多少吃一點吧,老爺如果知道,會心疼的,就算是為了老爺,你們也要吃一點啊!”
肖美媛聽了,歎了口氣,拍拍陸皓辰的肩:“阿鳳說得對,皓辰,陪媽媽吃一點。”陸定深躺在這裏,還需要她的照顧,無論如何,她不能倒下。
陸皓辰隻得起身,陪母親到桌邊去吃飯。他知道母親向來樂觀,隻是這件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嚇人,父親雖然已年過半百,但一直注意飲食和健身,身體壯得象年青人一樣,突然一下中風,實在是太讓人意外。這種時侯,他們誰都不能倒下。
陸皓辰扒了兩口飯,突然說:“媽,爸爸情緒這麽激動倒底是為什麽呢?從小到大,我沒見他這樣過。”
肖美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現在你爸爸昏迷不醒,就算醒過來,我也不敢問,醫生說千萬千萬不可以讓他再受刺激,再暈倒,神仙也難救他了。”
“就算我們不問,那個因還是在那裏,就象個定時/炸/彈似的,不定什麽時侯就會爆,一定得把原因找出來,以除後患才行。”
肖美媛若有所思的發了一下呆,說:“你爸爸一直是冷靜克已的,我也沒見過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不過曾經有一次,他也是這樣,從外麵回來,玩命的砸東西,把家裏人都嚇壞了,幸虧你爺爺那時侯還在,鎮住了他。他不發脾氣了,就把自已關在房間裏,不怎麽說話,問他十句,他才答一句。就好象用冷漠把自已隔離起來,誰都無法接近他。他排斥任何人,也包括我,那時侯我們的關係岌岌可危,幾乎到了離婚的邊緣,可是後來,他突然一下就恢複了正常,對我倒比從前更好些了。”
陸皓辰問:“那是什麽時侯的事?”
肖美媛眯著眼睛想了想:“該有二十幾年了吧。他外出遊曆,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陸皓辰再問:“他跟誰外出遊曆?”
肖美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是顧廣賢。”
陸皓辰便猜測:“那個電話會不會是顧廣賢打的?”
“應該不會吧,”肖美媛疑惑的說:“他們都已經二十幾年沒來往了,顧廣賢怎麽會突然打電話給他?”
陸皓辰非常迫切的想搞清楚這個問題,回頭看了陸定深一眼,說:“媽,趁爸沒醒,我先回趟家,晚一點再過來。”
肖美媛說:“你就別過來了,反正你爸病情也穩定,我晚上守在這裏,阿鳳也在,你在家好好睡一覺,明天精神抖擻的去上班,一上人要打理兩家公司,也是辛苦,這段時間你都瘦了。”
陸皓辰想了一下,說:“也行,我明天下了班再過來。”
他回家的目的是想找到陸定深的手機,查看一下倒底是誰給陸定深打電話。
陸定深下午暈倒的時侯,手機掉在草地上,並沒有摔壞,後來傭人撿起來,放在他房間的床頭櫃上,結果被他砸得七零八落,已經沒辦法複原了。
陸皓辰站在父親的房間裏,看著滿地狼藉,越發覺得困惑,倒底是什麽讓向來冷靜的父親這樣大發雷霆?
手機雖然壞了,但還可以從個人賬戶裏提取信息,陸皓辰看了看腕上的表,七點來鍾,並不算晚,他打了個電話找主管通訊部門的朋友說了這事,朋友立馬答應幫忙。
半個小時後,陸定深最後接到的那個電話號碼提取出來了,是個陌生的外地號碼,卻在陸皓辰意料之中,因為來自G市,朋友很抱歉的說暫時查不到具體來源,但對陸皓辰來說已經足夠,G市的來電,又讓父親這樣激動,不是顧廣賢還有誰呢?
而且朋友還告訴他,陸定深最後打出去的號碼也是同一個,那麽這就是父親大發脾氣的原因了吧?他幾乎能肯定,一定是這樣!
二十幾年不曾聯係的故人打來電話,卻讓父親情緒激動得一連暈倒兩次,乃至中風,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非同小可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早上,朋友打電話告訴他,查到具體來源,是G市顧家的電話號碼。
陸皓辰道了謝,嘴角沉了沉,他果然沒猜錯,點了根煙,把椅子轉向窗邊,快過年了,天也冷了許多,一連幾天都是陰天,烏雲沉沉,卻一直憋著不下雨,風裏帶著濕意,陸皓辰想,隻怕有一場暴風雨要來臨了。
而他,也是時侯去G市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