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五十七章 抗旨

韋夢盈盡為母之責、苦口婆心指點女兒時,崔府,同樣是做娘的成氏卻滿心悲苦:“憐兒,你想讓整個崔家都沒個好下場麽?!”

三步之外,披頭散發的崔見憐未穿外衫,隻著了桃紅窄袖中衣,手持利簪,眼神決絕:“我說過,除了陸三表哥,我誰也不嫁!”

“可現在懿旨已下——”

“懿旨?”崔見憐冷笑出聲,“誰去請的誰去嫁——當我不知道?上巳宴上我打了清江郡主的臉,她在皇太後跟前怎麽可能給我說好話?要不是你們做了手腳,太後如何可能把我指給太子做側妃!”

成氏語塞,片刻後,哽咽起來:“冠倫要是對你有意,你當為娘想逼你?”

更何況,“衡山王府婆媳兩個為了世子之位,這些日子明爭暗鬥了多少次,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韋氏最近又有了身孕,衡山王大喜之下,連她帶進王府的繼女都得了厚賞,衡山王太妃縱然是長輩,眼看著也落了下風!這樣的混水,你說了你去趟了做什麽?”

崔見憐咬牙切齒道:“我要是嫁給陸三表哥,衝著太子表哥的麵子,韋氏賤婦生的兒子也配跟三表哥爭?!”

“真是沒臉沒皮!”成氏咬了下唇,還待再勸說女兒,一聲冷喝卻從門外傳來,穿著朝服的崔子玉背著手緩步而入,目光冰冷,麵色森然,“先不說韋王妃不可能讓陸冠倫娶你,就是陸冠倫自己,何嚐又瞧得上你?說什麽我們把你塞進東宮,也不想想我們就是不管你,你就能如願以償?!”

崔見憐聞言臉色刷的慘白——成氏心有不忍:“老爺!”

“如今木已成舟,這東宮你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奈何崔子玉根本不理睬她,隻冷冷望住了女兒,“你想死也可以!好歹父女一場,我自會在你死後,想方設法送陸冠倫去地下同你團聚——”

“爹您瘋了?!”崔見憐尖叫道,“陸三表哥可是您嫡親外甥!”

崔子玉輕描淡寫的嗤笑:“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因那小子而死,我怎麽就不能找他抵命?!外甥?外甥哪有女兒親?”

說完也不看她絕望的模樣,隻扔下一句:“老老實實裝扮好了出去接旨,然後進東宮好生服侍太子殿下!如此你好他好崔家好,要不然,你不好,他會更不好!”

便拂袖而去!

聽出他語氣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崔見憐怔怔良久,手中利簪“叮”的一聲落地,人也失卻了所有力氣,在成氏的低呼中癱軟下去!

……抗旨這樣的大事,崔家自然捂得嚴嚴實實不使人知。

傳旨的中官雖然對於崔見憐良久後方出麵、且麵色慘白毫無人氣感到疑惑,但念著貴妃與太子的麵子、袖子裏又被塞進兩張地契,也就裝作若無其事了。

再說衡山王府這邊——宋宜笑在韋夢盈那裏聽了足足兩個時辰的教誨,才找到機會告退。

人方出院子,又被太妃跟前的大丫鬟蘭蕙攔住,道是太妃有請。

好在太妃並非真心喜歡她,不過是念著懿旨的份上意思意思。

把宋宜笑喊到跟前後,淡淡的說了些客套話,賞了些東西,也就打發她走了,倒也不費多少功夫。

“恭喜表姐!賀喜表姐!”才回含霞小築,韋嬋帶頭迎上來道賀,她笑得雙目彎彎,月牙兒似的,滿溢的歡喜下,是一絲藏得很好的羨慕,“聞說準表姐夫才貌雙全,又有國公之爵,與表姐正是天作之合!”

“說好話也躲不了懶!”宋宜笑笑著捏了捏她麵頰,“太妃的壽禮須得趕出來,你得給我打下手!”

韋嬋跟錦熏一樣,繡工都遠不如宋宜笑,所以真正動手幫不了她。但打打下手倒是沒問題的,尤其韋嬋心細,宋宜笑讓她幫了兩回忙後,連錦熏都不愛使喚了——隻是想到打下手這裏,她不期然又想起了芝琴:“前世時,芝琴繡工比我還好……”

但六年前就殘廢的芝琴現在連剪刀都不好拿,何況是細巧的繡花針?

暗籲了口氣,宋宜笑挽著表妹的手臂進了擱繡架的屋子——表姐妹兩個都知道時間緊急,所以簡短的說笑了兩句,就開始做正經事了。

一直繡到掌燈時分,趙媽媽親自進來催用飯,兩人方停了手。

“今兒辛苦表妹了!”宋宜笑坐到擺飯的花廳裏,讓錦熏給捏著手臂,歉然打量著同樣滿臉乏色的韋嬋,“這兩天送來的東西,表妹看中什麽隻管拿,可別跟我見外!”

韋嬋也不客氣,笑道:“太妃賀表姐的那套羊脂玉頭麵,我瞧著很喜歡。表姐會不會嫌我獅子大開口,不過搭了把手,就要這樣的貴重之物?”

“一套頭麵怎麽夠?”太妃不喜歡宋宜笑,宋宜笑對太妃也沒什麽好感,連帶對太妃給的東西也不耐煩用,現在韋嬋想要,那是再好不過,所以爽快道,“那些衣料你也揀喜歡的分一半去,我一個人哪裏穿得完?”.

這會韋嬋卻推辭了:“前兩日姑姑喚人給表姐做夏裳時,也順帶給我量了尺寸的,怎麽還能再要表姐的衣料?”

宋宜笑還要再勸,下人卻已經開始傳菜進來,就把姐妹兩個的話打斷了。

用過飯後,趙媽媽就勸宋宜笑晚上歇一歇:“算算時間還是來得及的,尤其現在還有表小姐給您搭手,何必熬夜呢?既傷眼睛,對肌膚也不好。王妃娘娘知道,必然要嗔奴婢們伺候不周!”

韋嬋也在旁邊幫腔,宋宜笑沉吟了會便點了頭——韋嬋忙就喊人取雙陸來,要跟宋宜笑玩耍。

“我不大會這個的,可不要敗了你興致!”宋宜笑忙道,“要麽你喊錦熏陪你吧,她比我還會一些。”

她說的是實話,天賦再好,人的精力終究有限。她這些年來時間大抵花在才藝上,於玩樂之道難免生疏。

“這不就是為了陪表姐練手嗎?”韋嬋把玩著骰子嗔道,“表姐那位準嫂子,可是此道高手。這也還罷了,據說那位裴小姐可是衝著晉國長公主殿下,才下力氣學這個的呢!往後表姐過了門,妯娌來往,陪伴長公主,恐怕少不得要來兩局!”

宋宜笑詫異道:“什麽裴小姐?”

“表姐您還不知道?”韋嬋驚訝,但轉念一想也明白了,“您接旨之後就先後去了姑姑和太妃那,想是沒人跟您說?今兒個宮裏出了三道懿旨,都是賜婚——第一道往崔府,崔家小姐要做太子側妃;第二道就是王府,您跟簡公爺;第三道裴家,是裴家小姐跟簡公爺的兄長簡夷猶!”

又說,“表姐跟裴小姐好像不大熟悉,我之前跟娘出門時,倒聽人講過裴小姐擅長雙陸,數年前起,就常常陪晉國長公主殿下玩這個呢!這次她被選上,怕也是長公主垂青。”

宋宜笑尋思了下才想起來她說的這位裴小姐——閨名好像叫幼蕊,父親裴荷,是現任翰林院大學士。

上巳宴上,清江郡主特意點出來問話的女孩兒裏就有她。

照例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跟簡家、或者說她跟晉國長公主的關係還真有點不一樣:她是晉國長公主第二任駙馬裴則的嫡親侄女。

裴則是顯嘉元年與晉國長公主成親的,這人據說英武不凡,且頗有才華,少年時就是帝都出名的風流人物,不然也不會被長公主看上。

隻可惜命短,做駙馬不到半年就墜馬身故,連子嗣都沒留下。

他死後不到一年,晉國長公主再擇駙馬就是現在的簡駙馬,簡離曠。

雖然晉國長公主早已不做裴家婦了,但跟裴家關係一直不錯,這裴幼蕊打小常到長公主府做客,她給長公主做兒媳,在很多人看來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宋宜笑失笑道,“以前跟裴小姐確實沒有深交……雙陸嗎?那咱們來幾局試試。”

雖然說簡虛白作為國公,不需要跟長輩、兄弟同住,但逢年過節總要照麵,到時候若不能玩到一起去,可難免受排擠了!

尤其晉國長公主親生的一女三子,清江郡主且不提,次子壽春伯竇柔馳,其妻膝下子女雙全,與長公主不管投緣不投緣,念在孫兒孫女的份上,長公主也得給她幾分麵子。

準三媳裴幼蕊,雖然還沒過門,卻可算是長公主看著長大的。這會的賜婚,不定還是長公主親自做的主,屬於沒進門就已經讓婆婆疼上了。

惟獨宋宜笑,出身不顯、身世尷尬,要再不懂得討好婆婆,哪能不被妯娌比下去?

她本來就不是清高的人,聽得韋嬋提醒,自是從善如流。

隻是心裏難免惦記著韋嬋說的一日三旨:“崔見憐果然是進了東宮……太子側妃的地位可是不低啊!尤其她將來還會是皇妃!”

而自己雖然已經出人意料的高嫁了,國公夫人也不過是一品誥命——簡虛白再得寵,終究不是太子!再說他願意不願意幫自己算舊賬還真不好說呢!

“該怎麽辦呢?”宋宜笑一邊跟韋嬋玩雙陸,一邊思忖著,“芝琴的仇,可是拖了六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