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一百五十章 山路偶遇

雖然清江郡主認為袁家兄妹逃不掉,但宋宜笑回房收拾了下換洗衣物,帶著聶舞櫻去瑤花院之前,還是先去了趟裁霞軒:“代國姨母明日肯定會到步月小築,找我問罪,我可不想領教她的手段,所以想避一避,你們要不要一起?姨母的性.子,你們也清楚,若是不走,叫她逮到,卻不是好過關的。”

“這個倒不必。”袁雪萼聞言色變,忙去喊了兄長出來商議對策——隻是袁雪沛聽完經過卻笑著搖頭,道,“這回富陽侯世子也來了,我跟他好歹有些袍澤之情,他不會讓長公主殿下親自來找我麻煩的——至於其他人,想來還刁難不了我!”

宋宜笑有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照簡虛白所言,當年他們之所以被烏桓俘虜,除了冀國公的算計外,主要就是被姬紫浮拖累了。

所以回帝都以來,簡虛白跟姬紫浮這對嫡親表兄弟的關係,始終不是很好。

按說袁雪沛作為簡虛白的知交好友,又在烏桓成了殘廢,即使不遷怒這位富陽侯世子,也應該拒其於千裏之外啊!

怎麽聽他語氣,兩人之間不但有交情,交情還深到姬紫浮願意在親娘麵前維護他的地步?

不過袁雪沛沒有解釋的意思,宋宜笑也不好多問,隻問:“你有把握麽?”

見他頷首,她也不再勸了,隻跟袁雪萼說了幾句話,約定回頭再見麵,便告辭了。

冬天天黑得快,這時候暮色已臨。

下人們打著燈籠在前引路,姑嫂兩個手挽著手,在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占春館的白晝,即使是冬天,也非常美麗。但在晚間看去,影影幢幢的山石,與風過林海時響起的嗚咽或呼號,終究顯得詭異又莫測。

好在前後都有人陪著,兩人又一路走一路說著閑話,倒也沒覺得太害怕。

快到瑤花院時,引路的下人忽然站住腳,回身請示:“前頭一段路有些險峻,是不是繞一繞?”

宋宜笑想了一下,確實有段路,為了達到曲折幽深的目的,做得比較陡峭,白天還好,晚上走的話,實在有點為難,就頷首:“繞路吧!”

這一繞就繞到了露濃閣附近,路上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嚇得打頭的丫鬟差點把燈籠都扔了,正好看到這一幕的聶舞櫻更是失聲驚叫——那人影原本一閃就要沒入一座假山後的,聞聲卻停了下來,似回首望了會,不確定的開口道:“誰在那邊?”

聽出蘇少歌的聲音,同樣受驚不小的宋宜笑才緩了口氣,摟緊了小姑子,揚聲道:“是蘇二公子麽?我們要去瑤花院,因為有段路晚上看不清楚,所以從這裏繞一下。”

蘇少歌聞言歉意道:“我讀書乏了,出來到空闊地練了會劍,以為這附近沒人,就沒打燈籠,不想嚇著你們了?真是對不住!”

“二公子客氣了!”宋宜笑聽得頗為無語:以為附近沒人就不打燈籠?這麽黑,你就不怕自己走路摔著麽?

她握了握聶舞櫻的手,正要告辭,蘇少歌卻朝她們走了過來,站到燈籠能照到的地方——昏黃的燭火裏,但見他青衫磊落,衣袍雖然單薄,舉止之間卻不見半點寒冷之意;玉冠束發,白皙的麵龐許是因為剛剛練完劍的緣故,略見紅暈,色如海棠;一雙桃花眼卻格外明亮,顧盼之間,猶若寒星四射。

身後倒提著一柄七星長劍,望去仿佛仗劍江湖的俠士,英氣逼人。

“天黑路滑,燈籠照不遠,我送幾位一程吧!”他把長劍挽了個劍花,輕描淡寫的插入腰間劍鞘,拱手之後,溫言道,“我記得前麵不遠有幾處石階,晚上很容易踩空。”

宋宜笑猶豫了下,但考慮到走夜路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小姑子——這位剛剛嚇了一大跳,萬一再摔著碰著,她可沒法跟婆婆還有大姑子等人交代!

所以遲疑片刻,便頷首道:“有勞公子!”

“夫人言重。”蘇少歌聞言又一拱手,轉過身道,“這邊有一塊山石略擋了些路,夫人與小姐過來時請小心……”

有他在前麵提醒,一行人接下來走得十分順利,而且男子膽氣足,聽他沿途介紹路況,不但宋宜笑暗鬆口氣,聶舞櫻都在看到瑤花院的大門時,悄悄對嫂子道:“這段路幸虧有他在,不然剛才起風時,一叢樹枝掃過來,我差點以為是妖怪呢!還好他說了句‘當心樹枝勾到釵環’,我才曉得不是。”

宋宜笑道:“待會咱們一道去謝謝他!”

聶舞櫻頷首——這時候已有下人去叩門了,開門的是玉山公主帶來的內侍,看到一群人在門口,非常驚奇。待知道是宋宜笑跟聶舞櫻來借住後,趕緊飛奔進去稟告。

然後玉山公主幾乎是一陣風似的刮了出來——出來之後她看都沒看其他人,直奔蘇少歌跟前,含羞帶怯道:“蘇二公子,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幫忙,我真不知道我表嫂跟表妹,這一路上要怎麽過來……”

宋宜笑嘴角微微一扯,就聽蘇少歌溫文爾雅道:“殿下過譽。”

緊接著,他幹脆利落道,“既然宋夫人與聶小姐都已抵達,夜色又已深,在下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玉山公主:“……!!!”

她還沒想到理由挽留,蘇少歌已經揚長而去——到這時候,蔣慕葶才姍姍來遲,吃驚的問宋宜笑:“你怎麽來這裏了?可是代國長公主殿下去找你麻煩了?”

“我們能進去說麽?”宋宜笑望了眼還在滿懷幽怨的目送蘇少歌背影的玉山公主,無奈的攤了攤手,“這一路走過來還真有點冷了!”

蔣慕葶忙道:“快進來——表妹,你裘衣都沒穿,怎麽能站在風口?!咱們進屋說話!”

宋宜笑這才恍然為什麽玉山公主出來的這麽快,悲劇的是,這回雖然沒有趙王拆台,可蘇少歌不解風情,到底還是讓這位金枝玉葉空歡喜一場!

片刻後一行人擁入瑤花院,蔣慕葶叫人沏上熱茶,又命心腹丫鬟去安置兩人帶來的下人,把閑人都打發了,關了門窗,這才關切問:“是怎麽回事?是不是跟我有關係?”

宋宜笑正要回答,玉山公主卻不耐煩道:“這個一會再說——他怎麽會跟你們一道過來的?你們去露濃閣了?”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這醋勁兒倒先上來了!”宋宜笑心中哭笑不得,道:“怕看不清楚路摔著,所以繞了一段,是從露濃閣附近走的,恰好蘇二公子練完劍……”

玉山公主聞言眼睛就是一亮,忙問:“他在哪裏練劍的?”

“就在露濃閣外那座假山不遠。”盯著宋宜笑把具體地點仔仔細細說了,玉山公主才滿意:“我隻聽說他書念得極好,原來卻是文武雙全?”

蔣慕葶跟宋宜笑對望一眼,都有點無奈:“蘇家可是以武傳家,蘇大公子到現在還在軍中呢!蘇二公子書念得再好,又怎麽可能荒廢了家傳的本事?”

玉山公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之間羞紅了臉,跳起來道:“你們聊吧,我有點事先回房了!”

“……”目送她出門後,蔣慕葶看向宋宜笑,麵無表情道,“我姑姑壓根不知道她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宋宜笑心虛的轉開目光,昧著良心裝糊塗:“那現在怎麽辦?”

“沒事。”蔣慕葶沉思了會,卻鬆了口氣,欣慰道,“反正我看蘇二公子對她一點念想都沒有,不然剛才怎麽會走那麽爽快?妾有情郎無意,隨她折騰去吧,橫豎如今攔也攔不住——咱們且說正經事!”

宋宜笑心想合著無良的也不隻有自己,做親表姐的也不負責任得緊,嘴上則道:“我們回去的時候,代國姨母已經回如意園了,倒沒什麽消息。不過怕明兒個看到姨母尷尬,所以大姐建議我們來這邊借住一晚,明天另外收拾間屋子,先避姨母一段時間!”

她說的雖然委婉,又扯了清江郡主做幌子,但蔣慕葶哪裏聽不出來是忌憚代國長公主的報複?

“是我拖累了你們!”蔣慕葶抿了抿嘴,有些沮喪道,“早知道他們過來,我就不來了!”

“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宋宜笑不以為然道,“人家做賊都不心虛呢,你躲什麽躲?”

蔣慕葶聽她把橫刀奪愛的南漳郡主比作賊,不禁“撲哧”一笑,隨即又黯然道:“其實倒也不能說她是賊,畢竟早就不是我的了,隻是我傻,那人怎麽說我就怎麽信,我以為他說不會騙我,就真的永永遠遠不會騙我!”

宋宜笑心想:“古話說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看來還是很有道理的:蔣慕葶之所以被魏王騙,無非是跟玉山公主目前對蘇少歌的狀況一樣,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就算身邊有人提醒,又哪裏聽得進去?”

她倒不介意跟蔣慕葶秉燭夜談,但眼角瞥見聶舞櫻頭一點一點的,顯然困極了,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可還記得上巳那會,蔣姐姐對峙崔側妃時的厲害模樣呢,姐姐不過病了大半年,如今已然痊愈,難道竟連往常的銳氣也沒有了嗎?”

“怎麽可能?”蔣慕葶向來有幾分高傲,之前對陣南漳郡主時,要不是受傷太深,南漳郡主又專朝她心上捅刀子,也未必會一敗塗地,這會被宋宜笑一激,頓時就一掃頹唐,揚起下頷道,“不過是提起來那麽一說——那樣沒良心的人,趁早認清了他真麵目我慶幸都來不及呢!”

“正是這個理兒!”宋宜笑打趣道,“有你這番話,我們今晚趕這趟路過來也是心甘情願——對了,有多餘的屋子麽?要沒有的話,我們可要擠你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