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就是太後想讓兩個孩子和離?”被太皇太後急急喊進宮的晉國大長公主,聽完底下衛皇後的大致描述後,微微皺眉,“這是太後的意思呢,還是長興自己的意思?”
“母後說長興這會連話都不怎麽說了,孤零零的獨自在莊子上,芳餘看到了都覺得心酸。”衛皇後字斟句酌的說道,“是以母後想著,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
晉國大長公主自己就嫁了三次,她也不是那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人,所以對於晚輩和離,倒也沒什麽特別反對的意思,尤其還是簡夷猶對不起長興在前,是以聞言沉默了會,歎了口氣,也就點頭了:“是我沒教好夷猶,委屈長興這兩年了!好在她尚且年少,和離了之後好好調養下身子,再嫁個好的也是來得及的。”
太皇太後與衛皇後見事情這麽順利,也覺得鬆了口氣,圓場道:“這事也不能全怪夷猶,到底是兩個孩子緣分不足。”
於是掐著帝後奉太皇太後與蘇太後前往翠華山的前夕,長興長公主與駙馬正式和離——這是本朝第二位和離的金枝玉葉,她的駙馬不但是她嫡親表哥,當初兩人還是炮灰了裴幼蕊才成的親,誰想這才幾年,居然就要分道揚鑣了,難免引起許多議論。
好在這會大家主要還得忙碌於收拾行李,且無論長興長公主還是簡夷猶,都是有靠山的,眾人也不敢很冒犯,私下說了幾回也就算了。
這年抵達翠華山後,宋宜笑尚未指揮下人把東西歸置好,徐惜誓卻匆匆趕了過來,也不管簡虛白剛被簡離邈喊走,直接衝到她跟前:“弟妹,芸姑可在?太醫說,依人似在路上動了胎氣!”
宋宜笑嚇了一大跳,謝依人這兩年一直都在操心子嗣之事,沒想到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竟就動了胎氣——她哪敢怠慢?趕忙把芸姑喊了過來。
打發了芸姑跟徐惜誓走後,想想還是不放心,又叫了粉薔到跟前:“你替我去徐家那邊打聽下消息!”
去年宋宜笑說要讓錦熏她們在今年上半年出閣,原是考慮到夫婦兩個統統出了孝,可以好好的給她們辦一下。哪知二月初九那日韋夢盈遇刺身故,夫婦兩個舊孝未盡又添新麻——隻是她實在不想再耽擱丫鬟青春,所以撥了個別院讓她們過去出閣,到底沒再拖延她們的終身大事。
錦熏四人出閣後,宋宜笑將她們走之前栽培的人手提拔了四個上來補充,便是粉薔、朱薔、赤薔、紅薔。
這會粉薔奉命而去,半晌後卻同了謝依人的心腹大丫鬟綠意一塊回來,綠意先是謝了宋宜笑的援手之情,跟著請求:“我家世子婦這會雖無大礙了,可是芸姑跟太醫都說,還是臥榻休養個幾日比較好。太醫究竟男女有別,不好久留,是以世子想讓芸姑在那邊小住幾日,以策安全,未知夫人可否成全?”
“這是應該的。”宋宜笑同這個表嫂向來要好,這會謝依人好不容易才有消息,那當然要行方便,聞言不假思索道,“一切以表嫂母子安危為重。”
擺手止住綠意的連聲感謝,宋宜笑這才問起謝依人妊娠經過,“來翠華山之前卻沒聽說表嫂的好消息,可是最近才發現的?”
“其實動身之前世子婦因為小日子沒來已經有些懷疑了。”綠意知道自家主子跟宋宜笑關係好,此刻自不隱瞞,“隻是那時候日子還淺,悄悄請大夫看了之後說是吃不準,世子婦怕是誤會一場,故此沒有聲張,卻不是故意要瞞著人。結果這回來翠華山的路上受了番顛簸,才到別院就覺得情況不對,請了太醫一看,方知果然是有了!”
說到這裏她臉上也露出分明的喜色——謝依人說是比宋宜笑晚一年出閣,其實也就差了幾個月。
算起來成親足有三載,哪怕婆婆早逝,但公公的幾個姨娘也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兩年沒少抓著子嗣這個問題做文章,變著法子給徐惜誓塞人。
也就是謝依人出身高門,有娘家做依靠,又有太皇太後的維護,加上徐惜誓品行也不錯,這才撐到了現在。
隻是哪怕是曾經替她攔過徐惜誓納妾的太皇太後,也不可能坐視嫡親外孫無後——謝依人再拖些日子沒動靜的話,少不得要給丈夫物色姨娘了。
如今總算有喜,身邊人同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幫著高興。
宋宜笑聞言也很是喜歡,命赤薔去取了些適合孕婦用的藥材,讓綠意帶給謝依人:“我身上有孝,怕衝了表嫂這會的喜氣,就不親自過去賀她了!等回頭表侄兒落了地,我再去給她道喜!”
綠意恭敬的代謝依人道了謝,這才告退而去。
謝依人有喜之後不幾日,蔣慕葶來看望宋宜笑,說到此事,道:“她這一胎也懷得真是時候,不然連娘家妹妹都要受牽累了!”
“這話說的可叫我想不通了。”宋宜笑詫異道,“謝表嫂妊娠,同她娘家妹妹有什麽關係?”謝家是國公,門楣比毅平伯府還要高,要不是太皇太後心疼魯國大長公主早逝,親自給外孫揀了這門親事,謝家還未必肯把謝依人許給徐惜誓呢!
哪怕謝依人無所出,徐家這邊除了給徐惜誓納小之外,又能把她怎麽樣?總不可能癡心妄想到繼續打她妹妹的主意罷?
何況據宋宜笑所知,謝依人的堂妹這兩年都陸續定親的定親,出閣的出閣——唯一沒說親也沒出閣的,隻有她那個同胞妹妹謝嘉綺。
不過謝嘉綺與陸冠雲年歲仿佛,都才六七歲呢!
“之前梁王妃橫插一手,將謝大人調回朝中任國子司業,依人的父母胞妹不是全部都回帝都來了嗎?”蔣慕葶搖著團扇,輕笑著道,“謝大人還朝敘職,頗得聖意,是以皇後娘娘也召見了他的妻女,以示恩寵。結果你猜怎麽著?依人瞧著端端莊莊的,她那個妹妹卻是極伶俐的性.子,一張小嘴兒能說會道,而且絲毫不知道何謂怯場——在長樂殿上,把皇後娘娘逗得合不攏嘴,對她喜歡得不得了!幾乎是三天兩頭召她進宮陪伴,跟皇後娘娘半個女兒似的,竟把東海跟豫康兩位公主殿下都比下去了!”
東海公主與豫康公主是端化帝做太子時的侍妾所出,端化帝登基之後,冊嫡長子為儲,也給兩個女兒封了公主。反倒是還有個庶子什麽也沒有,至今還被喊著“二皇子”。
皇帝這麽做,不問可知是怕這個庶子得了王爵之後,起什麽不該起的心思——雖然說二皇子年紀還小,不過架不住有人私底下攛掇啊,端化帝的嫡弟參與奪儲時也才幾歲?
而兩位公主雖然身為女兒,沒法同太子爭儲,無奈姑祖母與姑姑都不是省油的燈,端化帝擔心再寵出兩個囂張跋扈的金枝玉葉來,到時候學晉國大長公主跟長興長公主養麵首、搶男人,也還罷了,最多把皇室早就丟得差不多的臉麵再丟一次。
若野心大一點,學代國大長公主幹預朝政,學玉山長公主胳膊肘朝外拐……到時候端化帝在倒沒什麽,孝道壓下去,倒也不怕治不了女兒。
萬一他不在了,豈不是坑了自己兒子?!
所以端化帝對這兩女兒也很是平淡——衛皇後隻是兩位公主的嫡母而非生母,看到這情況,自然也不會格外寵愛她們,不過是按著規矩來。
這種情況下,能說會道的謝嘉綺投了衛皇後眼緣,倒顯得比這兩位公主還得寵了。
宋宜笑聽蔣慕葶大致描述了經過,越發不解了:“得了皇後垂青,這不是好事嗎?怎麽說要受謝表嫂牽累呢?”
“你忘記蜀王同太子殿下同歲了?”蔣慕葶嗔道,“那小謝小姐回帝都才這麽幾個月,就把皇後娘娘哄得眉開眼笑,兼之容貌端正家世也好——許太妃聽說之後,想到她與蜀王殿下年歲仿佛,就動了把她說給蜀王的念頭!”
本來這門親事門當戶對,許太妃私下裏讓蜀王同謝嘉綺偶遇了兩回,兩孩子盡管差了那麽三四歲,但因為謝嘉綺活潑開朗又不怯場不怕生,頭一回見麵就玩熟了,對彼此印象都很好——隻是就在許太妃真正考慮起設法把這兒媳婦弄到手時,卻被人提醒:“謝家的小姐們,論容貌才情都是極好的,惟獨這子嗣上……”
謝家其他女孩兒不說,謝嘉綺那同父同母的親姐姐,出閣三四年了都沒動靜!
這還是徐惜誓至今沒納妾,隻在她那兒歇的情況下!
萬一這謝嘉綺像了她這姐姐,子嗣艱難怎麽辦!?
許太妃就蜀王一個兒子,她可是希望蜀王往後多子多福,尤其是多幾個嫡孫給她抱的!
這不,盡管非常喜歡謝嘉綺,在子嗣這個問題麵前,許太妃到底遲疑了。
“隻看謝表嫂,就知道她妹妹肯定是討人喜歡的。”宋宜笑聽到這兒不免疑問,“但,且不說蜀王殿下尚且年幼,他如今還得守著先帝的孝罷?怎麽就好說親事了?”
“這是許太妃的打算,蜀王殿下今年才多大,哪兒懂得這個?”蔣慕葶輕嗔道,“許太妃的夫孝可是已經滿了的——何況她也沒聲張,到這會連皇後娘娘那邊都沒講呢!也就跟我姑姑私下提了提,昨兒個我去看我姑姑,聽到她感慨才曉得呢!”
蔣太妃與許太妃從前不算特別親熱,但顯嘉帝去後,偌大後宮,隻有她們兩個憑借子女留在了宮裏。
雖然後來又接回來個暖太妃,但暖太妃年紀太輕,進宮日子也短,跟她們根本說不到一塊去。是以這兩位太妃倒是一天比一天走得近,很多對著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都不好說的話,卻可彼此傾訴了。
隻是許太妃沒什麽親戚在帝都,蔣太妃卻不然——這事兒到底還是經蔣慕葶傳到了宮外。
好在一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二來宋宜笑對此事也不是很關心,聽聽就算了,卻沒有到處傳揚的興致。
她這會更希望弄清楚袁雪沛在自己生身父母的亡故裏,是否有份,是以不在意的笑道:“那麽現在謝表嫂傳了好消息,想來許太妃也不必再糾結了!”
跟著就道,“說起來,塗老夫人近來沒刁難姐姐罷?上回聽你說她是個愛折騰的。”
“左右不過那麽回事。”蔣慕葶聞言撇了撇嘴角,“我倒更煩那位二嬸——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一家子都是夫君親自趕出府的,居然還是三天兩頭打著給老夫人請安的旗號登門,她要隻是去老夫人那兒我也懶得管了,偏她每每覷著夫君在府裏的時候,不是帶個侄女就是帶個外甥女!打量著我們瞧不出她心思呢?夫君勸我當個笑話看,我才罷了!”
宋宜笑原本隻想委婉打聽下袁雪沛最近的舉動,因怕蔣慕葶起疑,這才扯了袁雪沛那位繼祖母做幌子,卻沒想到蔣慕葶還真倒出一番苦水來了,不禁微微怔了怔,才笑道:“我倒覺得侯爺說的很對,這樣的人你就當個笑話看好了。橫豎侯爺心裏有數——左右侯爺現在也不出門,不怕她們趁侯爺不在對你怎麽樣!”
“這話說得我好像挺沒用似的!”蔣慕葶不服的白了她一眼,“我可不怕她們!”
說到這裏蹙起眉,“不過,夫君近來在府裏的時候卻不長,說是忙……唉,可惜我看到賬本就頭疼,也實在幫不了他什麽!隻能盯著點兒廚房,給他每日補補身體了!”
“侯爺最近都在看賬本?”宋宜笑目光閃了閃,意外道,“這才年中吧?他難道就要查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