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五百八十六章 代夫請罪

晉國大長公主手裏有這麽一道聖旨,前不久通過簡虛白聯絡太皇太後,由佳約瞞著大長公主悄悄取了出來,交到太皇太後手裏——這件事情宋宜笑當然是知道的。

但現在宋珞嫣派來的人卻說,是從蘇伯鳳身上得到的?

宋宜笑略作思索,覺得這也不奇怪,太皇太後既然肯出麵讓佳約把這道遺旨拿出來,自然也是支持肅王登基的。

隻不過從蘇家的角度而言,這麽關鍵的東西,肯定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才放心。

——之前蘇家武力奪宮,可不就是個把遺旨拿到手的好時機?

即使太皇太後為此感到不悅,但一來太皇太後本身也認可肅王登基,二來太皇太後當時就是想反悔,改立其他人,也來不及了。

不交出來,撕破了臉,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除了自取其辱,還能怎麽樣呢?

這番內情宋宜笑此刻無意深究,她摩挲著茶碗,心想,現在這道聖旨落到自己手裏,倒是個意外的收獲了。

沉吟半晌後,宋宜笑問道:“這東西你家主子可是看過了?”

“回大小姐的話!”小廝畢恭畢敬的說道,“我家主子確實已經過目,正因為看了之後,覺得此物不同凡俗,不敢做主,故此命小的送來這兒,請您示下!”

宋宜笑聞言,暗自點頭:“我這族妹倒是個明白的!”

顯嘉遺旨,記過檔、用了璽,卻隻字未落,這麽道聖旨握在誰手裏,都是一個不輕的籌碼——這點宋珞嫣不會不清楚。

而宋宜笑雖然引他們把矛頭對準了蘇家,卻也無法料到他們會選擇蘇伯鳳下手、更料不到蘇伯鳳身上帶著這道至關重要的聖旨。

所以宋珞嫣完全可以不告訴燕侯府這邊,更遑論是送過來了。

即使以宋氏旁支目前的地位,拿著這道聖旨,也無法發揮太大的作用,但他們背後的西涼沈,卻未必沒有運作的可能。

宋珞嫣卻還是把這道聖旨送到了宋宜笑手中——宋宜笑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因為這個族妹對自己這個族姐感情深厚,置自己於她的結發之夫沈邊聲之上!

說到底,這是因為在宋珞嫣心目中,娘家的利益壓過了夫家的利益而已。

“看來拋出江南堂這個誘餌,效果比想象的還要好!”宋宜笑轉了轉掌心的茶碗,暗忖,“宋氏旁支寧肯把這道聖旨交給我,也不願意交給這次多多少少肯定幫了他們一把的西涼沈,可見他們雖然與沈家關係好,還結了姻親,但實際上到底也是不甘心一直做附庸的。”

這種心態也是人之常情,有道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宋珞嫣這些人的祖上,正因為不是嫡長子,無法繼承江南堂,這才需要跟著沈家出生入死的掙功勞博富貴。之前江南堂雖然人丁單薄,但一直有嫡係的血脈傳承,他們做旁支的縱然羨慕嫡支可以躺在前人的遺澤上坐享其成,也是無可奈何。

現在江南堂絕嗣了,宋宜笑這個最後的嫡長女又願意給他們個機會,他們為什麽不抓住?

將聖旨送給沈家,無論沈家籍此得到多大的利益,雖然未必會虧待了宋氏旁支,卻不可能把真正的大頭給他們——因為目前的沈家自己也急需重振門庭,跟宋氏旁支關係再好、再抱著愧疚之心,在關係合族未來的利益上是不可能讓給宋氏旁支的。

反倒是宋宜笑,她拿了這道聖旨在手裏,雖然也肯定是從燕侯府的利益出發來考慮,但燕侯府人丁單薄,年輕的簡虛白即使有些需要照拂的

手下,又怎麽能跟沈劉這種大族比?

能勻給宋氏旁支的好處自然也多,甚至宋氏旁支本身就可以成為簡虛白的心腹勢力之一。

重點是宋宜笑一定樂見一個與她親近的強勢娘家崛起。

因為這也等於鞏固了宋宜笑母子在夫家的地位。

宋宜笑對宋珞嫣的打算一目了然,所以感慨這位族妹的明白,畢竟宋珞石、宋珞岩等人,於宋宜笑隻是同族兄妹,血脈既遠,也沒有自幼長大的情份,但他們卻是宋珞嫣的骨肉至親。

宋氏旁支執掌江南堂之後,對宋珞嫣的好處更在對宋宜笑之上——至於說沈家知道此事後,會不會對宋珞嫣有意見?宋宜笑相信,自己這族妹一定會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來,表示是瞞不住自己才不得不把聖旨交過來的。

何況宋氏旁支壯大之後,沈家也不會為了這種已經木已成舟的事情,把好好的姻親逼到敵對去。

“望族子弟,都不容易啊!”宋宜笑感慨宋珞嫣的心思之餘,亦生出了一種“長安大,居不易”的感觸。

不過眼下不是唏噓這些的時候,她定了定神,對小廝道:“既然你家主子已經把東西拿過來了,那麽就先放我這兒吧!今天城中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我一時間也想不出來要怎麽處置?回頭待有了決定,我自會遣人去跟她說。”

那小廝恭敬的應了,又道:“主子很是牽掛大小姐這兒。”

“我這兒一切如常,倒是你們那邊,這會子怎麽樣了?”宋宜笑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日子沒見你家主子了,她近來如何?”

小廝說了宋珞嫣樣樣都好之後,宋宜笑也沒其他話要問了,看了眼苔錦,苔錦會意的入內取了個裝銀錁子的荷包給他——那小廝也不推辭,磕頭謝恩,雙手接過荷包,也就告退了。

他走之後,宋宜笑端起茶碗抿了口,正要說話,外間卻有小丫鬟進來,道:“奶奶這會可空嗎?老夫人那邊想起來些事情,想請您過去說話!”

“我這就過去!”宋宜笑聞言,忙擱下茶碗,入內室對著銅鏡整了整衣裙,看看沒什麽不對的地方了,這才轉身出門,往觀鬆小築而去。

到了觀鬆小築中,才跨入庭院,但聽廂房中孩童笑聲陣陣,正是簡清越與宋軒在打鬧,中間夾雜著蔣慕葶的柔聲勸解。

陸茁兒慣來不愛出聲,此時倒是聽不到什麽動靜。

而端木老夫人是在正堂等宋宜笑,所以此刻宋宜笑固然朝廂房望了幾眼,還是先去了正堂,行禮問安後,恭敬問:“未知外祖母有什麽吩咐?”

“好孩子,先坐!”端木老夫人此刻神情不太好,雖然麵色平靜,眉宇之間卻隱見陰鷙,宋宜笑看了出來,心下不免詫異,依言落座後,下人呈上茶水,老夫人看了眼左右,觀鬆小築中的下人立刻紛紛告退。

見狀,宋宜笑借著端起茶碗的功夫,瞥了眼苔錦——苔錦忙也隨著人群退了出去。

待堂上隻剩祖孫二人了,端木老夫人才凝神開口:“你方才說要去後堂安撫下下人們,不知道安撫的怎麽樣了?”

“勞外祖母惦記,下人們雖然起初很是惶恐,但我訓斥了一頓之後,倒是各歸各位了。”宋宜笑聞言,心頭一動,沉吟之餘,麵上卻不動聲色道,“說來也是巧,我方才才把場麵彈壓住,我娘家妹妹恰好打發人過來問候,跟她派來的人說了幾句閑話,得知她那邊平安無事,這真是叫人慶幸了!”

“真是你娘家妹妹派來的?”誰

知端木老夫人聽了這話,卻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說道,“阿虛這回擅做主張得這麽厲害……都到這地步了,卻何必還要瞞我這老不死呢?”

宋宜笑本來還在猜測老夫人做什麽忽然關心起自己對後院之事的處置來了?

此刻聽了這話,不由一驚,露出分明的疑色來:“夫君擅自做主?!卻不知道外祖母所言為何?不過夫君素來真心孝敬您,決計不會故意惹您生氣的!還望您老能夠念在我們做晚輩的年輕識淺,難免無知的份上,給他一個請罪的機會!”

說著就要離席拜倒,代夫請罪——端木老夫人皺著眉阻止了:“你現在是雙身子!怎麽好動不動的跪?快快起來!”

見宋宜笑似有遲疑,她臉色嚴厲起來,“怎麽?想存心惹我再生氣一點嗎?!”

宋宜笑聽她這麽說了,才站直了身子,卻沒有還座,而是小心翼翼道:“外祖母身體要緊,可千萬不要動怒,怒則傷身!”

端木老夫人看著她一臉孝順恭敬的樣子,隻覺得心頭百味陳雜——那天簡虛白入宮見了太皇太後,被太皇太後毫無征兆的告知了身世之後,去別院找她核對真相。

老夫人訴說教訓之際,簡虛白固然臉色一直不大好,何嚐不是沒有說過半句忤逆的話、一副無力反抗老夫人的模樣?

那時候老夫人瞧在眼裏,雖然心疼,但想到女兒儀水郡主韶華而逝的教訓,到底還是狠下心來。

她當時想著,即使這個外孫心裏不痛快、不滿意自己給他做的安排,但到底是嫡親的血脈,事後等大局定下,慢慢的哄上些日子,不相信簡虛白會為了區區幾個對他不安好心的外人,還能不認自己嫡親外祖母?!

何況簡虛白的年紀跟生長於太皇太後之手的經曆,都讓端木老夫人無法信任他的決定。

所以老夫人一直覺得,自己不聽不理這個外孫的想法是對的,是為了他好!

誰能個到這個看似恭順天真的外孫,她心目中厚道有餘而進取不足的孩子,不聲不響的,竟把包括她在內,這場大位之爭所涉及到的各方勢力,統統擺了一道?!

如果早知道簡虛白有這樣的魄力與城府,端木老夫人捫心自問,她會不會直接勒令簡虛白閉嘴,連聽一聽他的想法都不願意?

應該不會的——老夫人不是受不得晚輩反對的人,之所以當初對簡虛白那樣獨斷專行,說到底,是怕他開口之後,自己會忍不住心軟忍不住動搖!

一如她當年明知道儀水郡主一次次憐憫晉國大長公主,會使申屠貴妃不滿,如此對城陽王府不利,卻總是無法拒絕儀水郡主的要求一樣——老夫人對外人有多狠多絕情,對自己的血脈與晚輩,就有多柔軟多沒原則。

隻可惜長久的分離,讓她無法信任自己的外孫,而她的外孫,也因為她的武斷與一次次的故意隱瞞,無法信任她。

祖孫兩個明明是至親血脈,卻在大位之爭這樣關係社稷的大事中,各自為政。

現在看來,是簡虛白略勝一籌——端木老夫人意外、驚愕之餘,與欣慰同時生出來的,卻是擔心!

不僅僅擔心簡虛白會不會功虧一簣,更擔心的是!

“你想要我不生氣也不是沒有辦法。”端木老夫人緊緊盯著底下的外孫媳婦,沒有任何起伏的聲調裏,是壓抑著的惶恐與期待,“你隻要告訴我,阿虛的計劃中,會把陸氏諸人,尤其是裘氏老婦,以及晉國那個賤婢,怎麽處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