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淺蕪急忙站穩腳跟,立正姿勢,像根木頭一般,和東方爺劃清界限。不然她的這張老臉倒沒什麽,但東方爺身為領導,並且是個孑然出塵的精神領袖,怎招架得了天下仰視的目光?
東方碧仁隻認為她是怕羞,扶住她道:“走吧,咱去看看。”
再來寢房,老婦見了東方碧仁,驚若看到仙風道骨的神靈,很長時間難以回轉,待到醒悟過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個勁兒磕起頭來:“謝謝大俠,謝謝大俠的跟班丫鬟!”
薛淺蕪和東方碧仁雙雙互看,忍不住覺得好笑。薛淺蕪更是笑得無奈,她在東方爺的身旁站著,就那麽像是一個小丫頭嗎?
東方碧仁攙起老婦,說道:“她可不肯委曲求全,去做什麽丫鬟!嗬嗬,其實她在我的心中,已經摘了匪的帽子,脫了丐的鞋子,堪稱獨步無雙的女神!”
老婦顯然也是聞過世麵的人,想了一會兒,變了臉道:“莫非她是匪女神丐?”
東方碧仁麵帶微笑頷首,又看了眼薛淺蕪。言外之意,在對薛淺蕪說,得意吧你,人家大娘都認識你。
薛淺蕪也指著他,笑著回敬說道:“他也不是什麽清心寡欲的神仙,卻是很多男女追捧的信仰!廢掉了曆史上的包丞相,他就是第二代青天大老爺!”
老婦又恭敬跪倒了,長拜不起:“原來您是……以賢明厚德著稱的東方大人!老奴有眼不識泰山,若有禮數不到,還望大人見諒!”
東方碧仁笑道:“哪有這麽多的繁文縟節,吃喝都在一個院了,都是自己人,還說什麽見外的話?”說完,又嗔薛淺蕪道:“你就是個能吹捧的,總是鼓動人心!”
薛淺蕪做個鬼臉,扶了老婦坐到床上。
老婦看看他們兩人,想說什麽,卻又咽了下去,疑慮憂思重重的樣子。
東方碧仁與她拉起家常:“老媽媽是哪裏人?侍衛從你身上,找到一枚高府的族徽,難道是從高府走出來的?”
老婦的神情有些慌張,遲鈍說道:“不瞞大人,老奴前些時日,曾在高府幹過事兒。”
東方碧仁笑了笑道:“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同理可推,一個家族養一張臉。因為那個家族的環境氛圍,熏染了這些人的習慣,從而影響了他們的言談舉止,表現出來,就形成了某個家族的氣度。我觀您的麵相,恐怕不是短期的針線雜工之類,在高府的時日,不短了吧?”
老婦聞言,猛地抬頭,仿佛被戳中了似的,瞬間激動之後,卻又無力垂了下來:“大人明眼善鑒,老奴確在高府,呆了二十多年。”
“那為何被趕出來,無家無宿了呢?難道真像傳言那樣,因為高府衙的寢房失火,查不出來原因,被那主婦蘇喜兒怒而逐出了家門?”東方碧仁緩緩問道。
老婦又看了看薛淺蕪,沉默片刻,才開口道:“老奴不方便說。”
薛淺蕪心裏迷惑,看這老婦的意思,似乎頗是忌憚自己。奇了怪了,高府衙死去的事,與她有關係嗎?
東方碧仁心裏,也存不解。
不等神仙哥哥為難,薛淺蕪一聲不吭,麻利走了出去,絕不拖泥帶水。既然老婦不信任她,甚至可能把她攪扯進去,她薛淺蕪呆在這裏,還有什麽興趣?
就算此事與她無關,憑了老婦這個眼光,她也不會留的。
東方碧仁對老婦道:“你不用猜忌她,本官相信這事與她無關。現在她出去了,你可以直說了。”
老婦有些發抖,急急闡明心聲:“那位匪女神丐,其實不必避開的。此事與她,要說並沒什麽幹係。”
東方碧仁總覺老婦話中套話,皺了眉道:“老媽媽就撿重點說吧。”
老婦想了半天,道了出來:“事情實與高家現在的主婦蘇喜兒有關,但蘇喜兒曾被匪女神丐所救,二人交情頗深,所以老奴擔怕,如果說了蘇喜兒的壞話,匪女神丐會下不了台麵……”
東方碧仁籲了口氣,原來是這一番道理!
老婦接著又道:“記得那晚,老奴起身去茅房,恰巧忘記拿紙了,返回的時候,經過高府衙的寢房,隻見賈語博大人在門外站著,屋裏似乎還有一人,點著一盞油燈,光線昏暗看不甚清。老奴覺得情況有異,就悄悄地躲了起來,還通知了隔壁的幾個同伴兒。我們都藏身在隱蔽處,突然聽到高府衙發出嗚嗚咽咽的叫聲,好像被勒成了窒息,後來就沒了聲響。當時我們被嚇傻了,誰都不敢動彈。再反應過來時,高府衙的寢房已經著起了火,隻見蘇喜兒拉著賈大人,一起跑了,賈大人還在一直問著,這怎麽回事兒,快喊人救火啊!蘇喜兒催促道,快些走啊,義父他要殺我,把油燈給掀翻了,火遇到油,怎麽也潑不滅了!現在叫人過來,看見咱們兩個在場,那不給人留把柄嗎?”
說到這裏,老婦停了下來。
東方碧仁有些沉重,輕聲問道:“就這些了?後來她就追查火因,把你們都趕走了?”
老婦搖頭說道:“還沒結束……我和同伴反應過來,就喊了些家丁救火,這時蘇喜兒拉著賈大人,又折回來了,一個一個認準我們這些人後,翌日就把所有仆人召集起來,趕到一處山峰,逼著我們跳進無底崖。被鞭抽得走投無路,就選擇了自盡。老奴的命卻大,順崖滾落下去,途中有很多的樹阻攔,最後昏厥不省人事,依稀是從水裏漂下來的……再有記憶,便是在這裏了。”
東方碧仁沉吟道:“這些日子,你先住在驛館,哪裏都不要去。這兒是最安全的。”
老婦蒼白著臉道:“如今撿回半條命來,老奴說啥也要珍惜!”
東方碧仁走出房門,徑直去找了薛淺蕪,把老婦的話詳述了一番,肅容問道:“你怎看待這事兒?”
薛淺蕪吃驚道:“喜兒那樣一個柔弱的姑娘,怎麽可能幹下狠毒的蠢事兒!”
“或許高府衙真的半瘋半醒,堅決不認他們這對兒子兒媳,為了保住榮華富貴,喜兒姑娘起了惡念,動了殺心呢?”東方碧仁道出自己的見解。
“照你這種意思,喜兒就是賊喊捉賊,在做戲給煙嵐城的百姓看?”薛淺蕪實在接受不了,忖思片刻又道:“也可能是高府衙發瘋,打翻油燈引起火災,喜兒害怕給人留下口供,決定驅逐以前的仆人,誰知派的那些打手太凶,竟把這些仆人往絕境逼,也是有可能啊!”
東方碧仁嗯了一聲:“你所說的,倒也在理。但是還有一個疑團,蘇喜兒挑著油燈看高府衙的時候,賈語博為何不進屋呢?是在放風,還是被誰阻擋在了外邊?如果這真是場蓄意的謀殺,賈語博究竟是個不知情的局外人,還是一個幫凶?”
薛淺蕪忽然覺得,事情棘手無比。
賈語博的身份還未確定,如今又牽涉到人命,萬一一切都朝東方爺的預料發展,他們又恰是表兄弟,這事可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