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遷順著絲欒指的方向,匆匆狂奔,找到藤木間坐著的薛淺蕪時,生氣又心疼地看著她道:“你怎麽出來的?”
薛淺蕪雖又累又餓,神誌卻還清醒。看著那步步走近的白衣男子,不明白自己何時暴露了行蹤。
趙遷看她閉口不答,湊上前去,用手托出薛淺蕪的下巴,鬱悶笑道:“你就不好奇我怎麽知道你在這兒的?”
薛淺蕪淡淡道:“何必多問。或者你是碰巧發現我的,或者是別人告知的。還能出這兩種原因嗎?”
“我的丐兒,真是聰明。”趙遷如是低道一句,眼神不覺又憐惜了起來:“一副弱巴巴的樣子,嘴巴還倔得很!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薛淺蕪不理他。換做煙嵐城時的她,估計早就腳底揩油、尋機竄了,然而現在的她,大是不如從前。
趙遷歎氣,俯下身道:“別逞能了……走,我背著你找個館子吃些食物,不然你也沒力氣逃跑啊!”
薛淺蕪不屑道:“何必假惺惺哄我吃東西?我沒有那麽傻,不會委屈自己餓死。”
趙遷無奈地抱起她,隻道:“先少數落我兩句不行嗎?省些力氣。我倒真怕你連說話的勁兒都沒了。”
薛淺蕪別過臉,避免貼在他的胸膛。
趙遷懶得與她置氣,隻由了她去。不需多時,來到一家“灌骨湯”餃子館。趙遷叫了兩份,每一份都是普通量的兩倍。
薛淺蕪瞅了一眼,低垂下頭,悶悶地用筷子插在餃子正中間鼓鼓的肚子上,一口一個吃了起來。皮薄餡多、做工精美的餃子,還真是適合滿口吞。
趙遷姿態優雅,嘴角含著笑意,懶懶地撥著一個餃子,眼隻看著薛淺蕪的吃相。薛淺蕪渾不顧,直到吃完,抬頭的一瞬間,趙遷柔聲問道:“吃夠了嗎?我這一份兒你也吃了吧?”
薛淺蕪臉微紅,正想指桑罵槐損他幾句,然後拒絕他的所謂好意。然而心思閃過,眼睛暗暗骨碌轉一圈兒,理所當然地道:“不吃也怪可惜,我這人最怕浪費了。不過這會兒我也吃不下,打包帶走算了。”
趙遷抓住她的手道:“你若想吃,吃多少我供不起你?偏偏稀罕這點?”
薛淺蕪才不甩他,叫來店小二,讓快些打包。店小二手腳利索地包好了,薛淺蕪搶先奪過來,掂在手中。
這回有了力氣,若能趁得機會逃跑,這餃子夠吃兩頓了!這樣想著,腳底生風,快速走了出去。
趙遷一言不發跟了上來,說道:“你慢些走!仔細腳疼,又該我背你了。”
薛淺蕪哪肯接他的話茬,隻想把他甩得遠些。哪想他卻像尾巴似的,她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天色已然沉暗,夜幕卷籠而來。薛淺蕪發急了,再逃不脫,就徹底沒機會了。人逢絕境,潛力無窮,薛淺蕪一副可憐相:“我想如廁。”
趙遷皺著眉頭,四處看了一下:“附近沒有茅廁,你找個草叢解決吧,我給你當守衛。”
薛淺蕪道:“那你在這兒站著等,我往那邊去去就來。記得不許偷看。”
趙遷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點點頭道:“好的。小心一些,別被孤魂野鬼給拐跑了。”
薛淺蕪聽此言,脊背一陣發涼,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擔心被趙遷看透了心思。
最終深吸口氣,不再多想。多少年前,自己還是盜墓的呢,什麽龍潭虎穴沒經曆過,現在倒好,被子虛烏有的孤魂野鬼言論給震懾住了。
薛淺蕪提著呼吸,步子越走越輕,往前邊密草叢探去。不知名的蟲兒在吟唱著,回響映襯得整片野地分外遼闊而淒清。
身子輕輕一低,就沒在了深草裏麵。彎著腰身,小心翼翼,不弄出任何的聲響。不知走了多久,隻聽趙遷在很遠的地方換了兩聲“丐兒”,便沒音了。
薛淺蕪心裏喜得很,看來是把太子繞丟了。卻仍是不敢太大意,不做任何耽擱,繼續前行。
行了很久,不知怎麽到了一處水邊。盈盈淺淺的月光下,一襲白衣影子立在河畔,似乎含著一抹笑,看往她的方向。
薛淺蕪看得不甚清,心髒劇烈一顫,差點沒摔跟頭。月光浮起白衣,柔和夢幻,該是東方爺的風格啊!他怎麽會在這裏呢?究竟是人是鬼?
薛淺蕪怔呆在那兒。白影等了很久,像是等她不至,於是向她走去。
薛淺蕪捂住心口,這一定是巧合!白衣男子未必真看到了自己!或許他是在散氣解悶兒!
薛淺蕪正默默祈禱著,卻聽一聲長歎,那人說話了:“”丐兒,你怎麽停住了腳步?這是回宮的路,我等你很久了!”
薛淺蕪的心於瞬間沉到穀底,臉僵得好像凍結了,有些生生作痛。竟是趙遷!
她卻產生幻覺,認為是東方爺!薛淺蕪罵自己了無數遍,真是眼睛長到腳底板了,怎麽能把趙遷與東方爺分不清?就算都是月光下的頎長白影,趙遷怎能與東方爺相比?
趙遷走到她的身邊,捉住了她手腕,不容抗拒地命令道:“跟我回宮!”
薛淺蕪渾身冰冷著,計劃失敗。多麽寶貴的機會,隻怕以後,再沒有這樣的好時機了。
還是乖一些吧,跟他回宮,也許更明智些。這樣,聰明的兩人都彼此心照不宣,一個有意不提她逃跑的心思,一個假裝沒逃跑的心思,終是薛淺蕪淡淡開口道:“剛才……我怕距離近了尷尬,悄悄走得稍遠了些,蹲的時間略久,哪知回頭就不見你人了。我又不識得路,無奈就沿著河邊走,聽說沿著河走,就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也許能走到幹霖院呢。”
趙遷哈哈笑道:“丐兒真是蕙質蘭心,聰明透頂!隻沿著這條河往上遊走,確實能到達太子府外牆!翻過那一道牆,就是你住的幹霖院了。”
薛淺蕪睜著眼,竟被自己胡謅了個正著!
正不知該怎麽往下說,趙遷兩臂同時往後一伸,牢牢鉗住了她的腰,不等她做出任何反抗,便背著她,邊走邊道:“在外放風一天,是時候該回了。”
薛淺蕪僵硬地趴在他的背上,手腳冰涼。
趙遷一路無話,順利地過宮門,回到府中。卻不往後院去,徑直往前院走,薛淺蕪驚呼道:“走錯路了!先把我送回去!”
趙遷笑道:“我還是估低了你的能力。幹霖院守衛得太鬆懈了,你住著不安全。依本太子的意思,以後就讓你住在我寢宮,有什麽事兒也不好瞞了我去。”
薛淺蕪不斷地踢騰道:“卑鄙!放我下來!我要找如穀和秋颯!”
趙遷的唇一勾,邪魅地道:“我正猜呢,隻你一個,怎就這麽輕易地出宮了?原來有軍師啊!本太子決不能姑息遷就,如果丫鬟們都像她倆那樣,幫著本太子喜歡的女人出逃,那我豈不是成了人見人笑話的苦憋?”
薛淺蕪焦急道:“不管她們的事!是我自己策劃著出逃的,我的本事你又不是沒聽說過,何必要她們幫忙!太子不要怪罪她們,我不希望看到她們因我受到牽連。”
“你啊!就是心善,所以很多時候把持不住,不打自招!”趙遷用臂彎把她往上提一提,曖昧地道:“今天本太子跟著你繞了那麽遠,現在累得筋疲力盡,你也不想著伺候我一番?幫我捶捶揉揉?”
薛淺蕪心裏堵得慌,雙拳狠狠地捶著他:“放我下來!”
趙遷驚訝咦道:“誰讓你在這兒捶了?咱們去寢宮好不好?”
薛淺蕪又急又窘,咬著牙喝罵道:“你有臉,我還沒臉呢!若是驚醒了太子妃,以後我就不安穩了!陷進那些女人們的圍攻中,隻會讓我更加厭倦宮內生活!”
趙遷頓了一頓,轉彎往幹霖院。走了兩步,停住腳步,忖思著道:“不行……不能讓你回幹霖院……”
薛淺蕪催促道:“有什麽不行的!如穀和秋颯一整天沒見我人影兒,不知急成了什麽樣!你不讓我回去,她們一旦找起我來,還不驚動了所有人?”
趙遷側著頭笑看她:“驚動所有人不好麽?”
薛淺蕪簡直要氣煞過去,纖頸上青筋隱隱暴出了:“帶我回幹霖院!我不逃就是了!”
趙遷放下她,拉她在懷裏,緊緊摟著道:“我心裏不踏實!”
薛淺蕪眼一閉,知道回幹霖院的希望渺茫了。不再爭辯,不再反抗,靜靜等著趙遷的安排:“隨你吧……”
趙遷在她耳際印了一吻,沙啞著嗓音道:“你別這麽楚楚動人的絕望姿態,我看了更心癢!我又不會吃了你——而不吐骨頭……”
“趙遷!”薛淺蕪忍無可忍地蹦出兩字:“去死!”
趙遷低低笑著,忽道:“我倒想起一處好地方來!我的書房,平時連太子妃也沒怎麽去過。書房底下,有一座地下室,堆著珍玩美玉,寬敞明亮,是個極清淨的去處。還沒人知道呢。”
貪看著薛淺蕪,聲音越發低啞:“那裏極為隱秘,正好趁著夜深人靜,我帶了你過去……既能遂了你的心願,不與別的女人混住,也省得我時時刻刻對你放心不下。”
薛淺蕪幾乎閉氣了,這不是禁足嗎?以後難見天日了嗎?
趙遷顯然是極興奮,不等她說什麽,就抱著她疾步往地下室趕去。曲曲折折,九曲回廊,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被柔和的白玉光照得豁然開朗。薛淺蕪奇,但還沒能仔細欣賞室中布局,趙遷就有些喘息著,一把撂倒她在柔軟的大床上,然後他也躺在了她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