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終於離開了。丐兒長呼一口氣,倦極上床,躺在裏側,把被子讓出來一大半道:“趕緊躺下睡吧。”
西門默義猶豫了很久,咬牙悶聲道:“我,我……還是打地鋪吧。”
“這樣自覺?”丐兒失笑道:“我倒怕老將軍三更裏偷偷過來瞧,一看我這樣虐待你,會把我叫起來打一頓呢!”
“那,那該怎麽辦?”西門默義小聲道。
“我這不是給你騰出地方了嗎?”丐兒道:“把外衣脫下吧,既然成了親,再扭捏,老將軍又要犯愁了。”
“你不是真答應他了吧?”西門默義鼓足勇氣看她一眼,看到她一身白色襯衣,說不盡的嬌慵,臉又紅了,忙把視線移開,看著自己的腳尖。
“這都到床上了,你說呢?”丐兒沒見過這樣不開化的,難得笑得快絕倒了。
西門默義嘴裏訥訥著“那,那……”雙手一邊摸索著床,看也不看,像要完成一件重大使命似的,閉眼躺了下來。
頎長壯碩的身軀,卻隻占了床邊沿的小半側。一動也不敢動。因為隻要一動,就會掉床。
丐兒早就料定,除非她強迫、勾引他,不然他必會守身守禮的。卻沒想到他如此的內羞。
還沒對他說“做戲讓老將軍開心”呢,他就這般持重不安了,若是直說,他會不會連床也不敢靠近?
丐兒“哎”一聲,決定對他實施打情罵笑,一來好讓西門默義放鬆,二來也讓氣氛更甜蜜旖旎些。
老將軍最看重此事,今晚定會偷聽牆角。若發現他們安安分分平躺了一夜,第二天不知又憂心忡忡成了什麽樣子呢。
“你瞧你,外衣還沒脫,鞋也沒脫,就……”丐兒一副哀怨的口氣:“也不嫌睡著不舒服!”
“啊,忘了!”西門默義緊閉著眼,把外衣胡亂的一剝,甩了出去。這下相對,似乎能感受到丐兒身上的溫度,更難熬了,又下意識往外縮了縮,離丐兒足足有一臂之遠。
丐兒嚴重無語。本來該害怕的人是她啊。見西門默義怕成了這樣,她反而覺得沒半分的怕了。篤定了少將軍不會對她怎麽樣,她就越要把“洞房”該有的功夫做足,有聲有色,才能讓老將軍信服而後放心。
“呀,這裏有個老鼠!”丐兒輕叫道。
“哪兒?”西門默義乍然翻過身來,東瞧西看:“沒啊。”
手臂懸空越過丐兒的腰,把被子裏外翻撿了一遍,道:“我怎麽沒看到?”
“你!重死了!手臂壓得我透不過氣兒!”丐兒道:“抱輕點好不好?”
西門默義瞬時暈菜,保持著那個姿勢僵住了。
因為剛才伸頭找老鼠,他的臉和上半截肩膀伏在丐兒上方,右臂也繞過了界限。
等他反應過來是丐兒在誑他,故意耍的把戲,再看看他們曖昧的情形,臉騰地紅了,道:“對……不……”
竟要說對不起?這還得了,夫妻間在床上道歉,成何體統?那該有多生分!丐兒情急之下,捂住了他的嘴。
西門默義不知她意,開始掙紮。本來他就局促,這一掙紮之下,就更粗氣喘個不已。
丐兒模模糊糊,似乎聽到不知外麵哪個方向傳來了一聲“哈”,似乎終於塵埃落定那般舒了口氣。
她心一喜:“好了!”鬆開了捂著西門默義的手。
“什麽好了?”鼻子、嘴巴驟然得以暢通,西門默義衣衫不整,呼吸紊亂:“你……”
丐兒低低道:“你這個木頭人!老將軍剛才在外麵,咱倆悄無聲息的,還是洞房之喜嗎?”
西門默義回想兩人打鬧糾纏的那一幕,差點嗆住:“怪不得……多虧了你機靈……”
雖然一切落幕,但經過這生生的折騰,兩人的衣衫不知不覺間都敞開到了胸部。西門默義無非是若隱若現了健美的好身材,丐兒就不一樣了。雪白的山巒露出半邊來,她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進一步了,忙臉紅的把衣衫整理好,蓋了嚴實。
西門默義的臉更是黑紅難辨本色,大是尷尬地離丐兒遠了幾分。但已不像初始那會隻睡在床沿上。
丐兒把自己的衣服理齊整之後,道:“接下來這三日,你要主動一點兒,別讓老將軍看出破綻。不然他又該罵你了。”
西門默義嗯了聲。歸於安靜。
丐兒在天將亮時睡著了一會兒。西門默義則是整夜未寐,心在砰砰跳啊跳啊,無法入眠卻又不能輾轉反側,怕丐兒追問原因,那就更不好自圓其說了。
可憐從馬背上長大的少將軍啊,還從未這般狼狽過。如果以後天天就要這麽熬過,還真是一種折磨啊。但若讓他擺脫這種身心的雙重折磨,他又覺得少些什麽,必會陷入到一種深深的寂寥中,不複未相遇之前的孑然毫無念想。
丐兒第二天醒來時,太陽已升得老高了。西門默義已經起了。
丐兒出帳篷時,西門老將軍愛憐地看著她,道:“睡得還好吧?”
丐兒臉上飛出一抹錦霞紅,聲音如蚊呐道:“還好。”
吃早飯的時候,老將軍囑托她多吃點,別有深意地道:“老夫得以歸田後,鎮日無聊,若能養弄孫兒為樂,估計能更年輕些。”
這,真不好應付。丐兒看著老將軍的腳踝,轉過話題道:“您的腳怎樣了?怎麽還是走路不便的樣子?”
老將軍道:“沒什麽打緊兒,過幾天就好了。”
說完,又笑眯眯補充一句,很有炫耀和自豪的味道:“還是兒媳婦懂事兒,知道心疼人!”
西門默義憨憨笑著,想起丐兒昨晚說的要表現得體貼甜蜜些,要有新婚燕爾兩相歡的味道,他不禁暗自發愁和著急。想做些什麽,可不知從何做起,手一次次懸在半空中,卻中斷了下一步的動作。
丐兒看出了他的不入門,趁老將軍不注意,對西門默義指了指自己耳畔散亂的頭發,意思是說可以親昵溫存的替她把頭發攏到耳朵後麵。哪知西門默義華麗麗地走到她的跟前,道:“你說什麽?我頭發怎麽了?”
丐兒想哭的心都有了。老將軍疑惑看了看,道:“什麽也沒有啊。”然後也看著丐兒。
丐兒隻得道:“沾了顆飯粒。剛才你走路的時候,已經掉了。”
西門默義哦一聲,返回座位,低頭繼續吃飯。
老將軍道:“義兒有這樣細心的賢妻,真是太好了,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丐兒笑道:“都成你誇我的了。都不聽到某些人誇我半句呢。”
說罷,對西門默義使了個眼色,期待他能說出“欲讚詞卻窮,情深不言中”之類的高養分的話。
西門默義夾了一箸子鹹菜放到丐兒的碟子中,道:“吃菜。”
連饅頭也不給她遞,丐兒一根一根叼著吃著,鹹的難以下咽。
老將軍看不下去了,斥道:“哪有你這樣疼人的!想讓媳婦多吃菜,原本是好意,但軍營裏都是幹鹹菜,不比在京都時魚菜為主食,不吃饅頭怎能下咽?”
“是,是……”西門默義把自己的饅頭塞給丐兒,愧歉道:“給,饅頭!”
丐兒哭笑不得。平時西門少將軍也不至於這樣啊,怎麽越扶越上不了樹?難道昨晚給他的驚嚇和壓力太大了?
丐兒暗自歎道:“如此下去,非得露餡不可。少將軍啊,你是要把好端端的應對之策給演毀啊。”
接下來的晚上,如果丐兒不啟發西門默義,他絕對不會越雷池半步。丐兒幾乎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隻差惡女直撲了。
西門默義仍是被動,嚴重被動。
確切的說,若是被動也好,總算是一種相互的唱和。他是隻有在丐兒裝得逼真時,才掉入到她設置的幻境中,毫無抵抗能力。當丐兒結束這幻境,他又恢複了原樣。
一天,一夜,兩天,兩夜……終於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這次丐兒精神得很,比西門默義起來得還早,聲音不大不小來了一句:“哈哈,再欺瞞過今天白天和晚上,就可以鬆口氣了!等到明天,咱倆合力救老將軍再艱險,都沒這三四天裝矯情裝得累!”
西門默義道:“你小聲點兒!萬一父親聽見……”
“我已經聽見了!”老將軍的腿腳仍不是很靈便,一頓一瘸走了過來,臉色菜青:“你倆……居然捉弄老夫!”
丐兒腦袋一白,完了。原以為幫穿的會是西門默義,沒想到徹底幫穿、導致最後一天的戲演無可演的竟然是自己!
這是多麽不可原諒的失誤!得意忘形、話多壞事,她算是真切切驗證了一回。
該怎麽辦?攤子該怎麽收拾才好呢。
西門默義果然是一副擔當的架勢,對老將軍道:“這一切都是孩兒的不好。她本是願意的,但孩兒未做足準備……想等到……再等一些時間,再……”
老將軍失望而忿然地哼道:“等!還等什麽!等你做足準備,就像老夫這般的年齡了!她也成老太婆了!你們有心也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