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峙禮拉過丐兒的手,放在自己背上,涎著臉道:“先捶幾下消消氣吧!”
丐兒想捶,但捶死他也未必能解恨,反而害得自己手疼,不如直接掐死,一了百了!她惡狠狠扼住了南宮峙禮的脖子,真個用盡力氣掐他起來。這恨到底有多深啊,南宮峙禮脖子上筋骨咯吱作響的聲音,足以證明一切。
約過了七八分鍾的樣子,若是普通人差不多該斷氣了,丐兒感到手下已沒了氣息和反應,心底暗自一驚,他不會就此掛了吧?
鬆開手,審視他,見他臉色青白,溫熱的身子竟漸漸涼了下去,丐兒手一縮,六神無主喃喃道:“你怎麽不反抗?怎麽不反抗呢?就等著我把你掐死過去?你這個大笨人,大蠢人……你再不起來,我就跟你絕交了!”
仍無動靜。
丐兒慌了神了,一個勁兒搖晃著他,又哭又笑:“你給我起來!我還沒問你,你為什麽要扮演那庸醫,要那麽說話呢!我還要問你,既然早就混進了太子府,為何不對我說?為何讓我吃那麽多的苦頭!為何要瞞我?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你還要把我送進宮,不活活氣死我,你不甘心對嗎?”
丐兒捶打著,哭鬧著,他如僵硬的屍體般,一動不動。
丐兒累了,再探他的鼻息,仍是一絲也無。
過了半天光景,丐兒已是目光無神、頭發蓬亂,她哭道:“你這挨千刀的,我隻能讓你入土為安了。”
說罷,以手和石片做工具,挖了一個一米多長的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頎長的身軀蜷縮著放進去,又擠出了兩滴淚,撒落在他麵龐,出神地道:“這麽好看的臉,如果能夠皮膚、器官移植,造福於世,該多好啊!可惜了可惜!”
道完,歎了一句:“人固有一死,可像你這樣,宏圖大誌未完、先被女人掐死的,古今還是第一例!可憐啊可憐!”
淚眼婆娑端詳了幾分鍾,慢慢把土封上:“入土為安吧你!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來找我!下輩子不許再相見!我會記著你的祭日,給你燒紙錢的!”
埋好南宮峙禮,丐兒特意在墳頭上摳了兩個洞,道:“你愛自由,我也嚐受過失去自由的滋味,我不是狼心狗肺不近人情的,所以……你雖然一度讓我失去了自由,我也不想再多與你計較,你一路走好吧!沒事時可以出來透透氣,回黑木崖看看,但不要來找我,可以托夢給菀師太,讓她養隻鴿子捎信給我……”
一切完畢,丐兒眼底空落落地看著這堆黃土,忽然覺得迷茫,歪歪扭扭站直身子,不知該往何方走去。
她就那樣邁著步子,胡亂走著,終於在傍晚時分到達了一處簡陋客棧。
摸了摸身上,沒有帶銀子,隻能瞅著時機混進去住一晚得了。
但是這家旅店,門可羅雀,連混進去的空隙都沒有。
丐兒遠遠歎了口氣,人到囧途末路,隻能使點特殊的手段了。
在石頭上摩擦生火了大半天,手中鬆木才有了一星半點的火光。她悄悄往旅店後麵的柴垛上一放,冒起煙的時候,她大喊:“著火了!著火了!”當看到慌慌張張的店小二和幾個客人往外竄的時候,她閃身鑽進了旅店,找了西盡頭看起來很偏僻的房間,住了進去。
四肢綿軟地往床上一躺,心虛想著,待會房主不要過來查房才好,不然就露餡了。
美美睡了一覺,終究不太踏實,過了一兩個時辰,她又醒了。這時已是夜深,屋裏漆黑一片,她坐起來,想找個火撚子,照照看看有什麽吃的沒。
摸了一會兒,好像摸到了一個軟而韌的物事,還帶著溫熱的。
她大驚,呸了一口唾沫,壯壯膽再摸,居然是個人!
她厲聲道:“誰!”
無人回答,隻聽斷斷續續、如幽咽般的呻吟道:“我渴……我餓……”
丐兒身上沒帶吃的喝的,連自己都自顧不暇,還能顧得孤魂野鬼?
這可如何是好?如果能打發也罷了,打發不掉,這魂兒可是會糾纏人的!
丐兒正無措間,一隻白森森的手臂抓住她道:“水……”
丐兒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淒厲尖叫起來。
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響起,門外傳來店小二戰戰兢兢的聲音,好像在對另一個人道:“你先進……”
另一人道:“你先……”
後來,大概是兩人同時把門撞開了,看到各種淩亂的丐兒,過來的幾個人嚇得直抖,很久才找回舌頭,鬥膽問:“你是……人,還是鬼?”
丐兒的心髒這會兒極度缺氧,額上冒汗,上下唇哆嗦道:“我當然是人……剛才……我看到了討水喝的鬼……”
店小二他們確認了她是人,拍拍胸,呼一口氣道:“這間屋裏多次鬧鬼,每當聽到你這樣的叫聲時,匆匆趕過來,人已氣絕了!你是唯一活著命的……”
丐兒大呼悲摧,怎麽就偏偏選了一間鬼屋呢?旋即又覺慶幸,撿了小命回來。
丐兒在燈光火把下,看看腳下,什麽也沒有,不禁奇怪了:“明明有胳膊在抓我……”
店小二看著丐兒,目露疑惑道:“你怎麽看著麵生呢……我沒見你進來住啊。”
丐兒硬著頭皮道:“我行走了很遠,又渴又累,身上又無盤纏,剛才看到你們救火去了,我就悄悄來了。”
店小二與幾個人麵麵相覷道:“原來如此!這屋裏最初的那個人,也是與你一樣,走投無路,混進來的,那晚他又渴又餓卻不敢出來討吃的,後來就斷氣了!這裏住過的好多人,都遭不測,隻有你幸免了,可能他憐憫你是同命之人吧!”
丐兒冷汗涔涔,求道:“掌櫃的,求你了,我不敢奢望這樣的憐憫……給我換個房間,將來我一定報答您!”
店小二道:“看你命大福大,就給你再找一處房間吧!不過,明天一大早你就得離開!”
丐兒忙答應了。來到新的房間,剩下的大半夜都沒睡好,翌日千感萬謝辭別了掌櫃的,又踏上了不知何處歸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