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爺去郡城一個月後,在宰相府日夜思念他的素蔻公主發現月信沒來,經皇後從宮裏派來的禦醫反複檢查後,說公主懷孕了。對於東方氏和皇家,此喜訊好比是晴天霹靂,不到一天之內就傳遍了宮裏宮外。梅老夫人派人披星戴月加緊行程,以最快的速度到郡城去,把消息傳給東方爺,讓他體驗初為人父的喜悅。
不僅宮中,就連京城百姓,自得知公主懷孕的第二天起也要連續歡慶三天,將來出生時再慶祝三天。這規模就跟哪個妃子懷下了對皇室子嗣有關鍵意義的龍脈一般。
其實,趙淵怎察不出女兒的姻緣有問題?可是女兒不說什麽,且處處護著東方爺,他又能說什麽。如今懷了孩子,他不知該為女兒喜還是歎息,但該做到的一樣兒都不能少。
李皇後比之趙淵,更多的是心花怒放,她了解女兒的性子,這輩子怕是認定東方爺了,如果沒有子嗣,後半生無以慰藉,想想都是悲涼。讓梅老夫人往酒裏下暖昧之藥,實屬萬不得已、下下之策,但沒想到強扭也能扭出個結果來,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太子府的書房那兒,被換上了兩個新丫鬟,一曰春華,一曰秋實,相貌憨實,安分守己,知道什麽是該說該做的,其餘的一概不過問。不得太子諭令,也絕對不走出書房。
這天,書院之外聲樂陣陣,喜悅沸騰,饒是再坐得住,丐兒滿耳雜音,也難以淡定了,問南宮峙禮這是什麽事,如此喧鬧。
南宮峙禮的回答總是高深莫測,簡潔而又模棱兩可:“你的肚皮,也得加把勁兒了。”
丐兒聽得愣了片刻:“莫非宮中新添了小皇子?”
南宮峙禮不答,不忘以神醫的身份持重,對丐兒交代道:“暫且不說現在你體內存留的那股真氣,一與太子行房就身虛生病的,隻說你這原本體質,就屬於極寒的,不易受孕,應該是你素來不注意保養、久經濕冷襲體所致。”
丐兒白他一眼,道:“你這庸醫,老說些廢話。”
南宮峙禮皺眉道:“不要諱疾忌醫。”
話剛落音,就聽見太子遠遠笑著道:“丐兒又任性了?”
“吳朝清”拱手參拜了一下,歎道:“她整天聽我嘮叨,耳朵是快聽出繭子了。”
“那不行。得聽神醫的話,也早點給我添個小娃兒。”趙遷毫不避嫌,寵溺之情溢於言表:“你一直不許我近身,現在相處了這麽久,就算是木頭也該捂熱了,今晚你就做好準備吧。”
丐兒裝作沒聽見,道:“莫不是誰產下孩兒了?這之前沒聽說誰懷孕啊!”
“蔻兒……就是公主,被診出是喜脈。這可是東方宰相家的嫡長孫、父皇的嫡外孫呢。”趙遷頓了一頓,直說出來。一試探丐兒失憶的程度,二看她是否有意願接納自己。
丐兒驟問此言,臉色煞白,差點驚厥過去。
素蔻公主懷上了東方爺的孩子?不是說一直沒有圓房嗎?早料想男女住一室,最後出問題是必然的結果,卻還是相信東方爺,他不會主動的,不會製不住的。但這又為何?難道能說是趙素蔻主動的不成?
丐兒心亂如麻,大是不得主意。趙遷看她神色大變,有了疑竇,故意道:“你不為他們高興嗎?”
“吳朝清”緩緩笑著道:“她肯定是驚住了。那幾天她還開玩笑,說要趕在公主之前生孩子呢。”
“真的嗎?”趙遷問。
一語把丐兒從思緒中拉過了神,她黯然道:“真快。”
太子鬆了口氣,笑道:“那今晚就讓你如願。”
丐兒本能排斥拒絕,卻不知說什麽。吳朝清替她解圍道:“太子莫急。丐兒的體質最起碼還得調養半月左右。她現在並非適合受孕的時候。她體內的異源真氣決定了她能承受房事的次數有限,具體幾次我也說不準,太子過於心急的話,反而會欲速則不達,白白浪費一次機會。”
趙遷詫異道:“並非適合受孕的時候?這話怎麽說?”
吳朝清道:“她體內寒氣重,極其不易受孕,雖一直在改善,可也隻排出了一半左右。”
趙遷凝重道:“難道是因為在這水上閣樓中,冬日濕寒較重,侵體所致?”
丐兒怕太子讓自己再挪到地室去,忙搖頭道:“不是不是!我以前爬雪山過草地,進寒潭入冰穴,還在寒冬臘月天為被地當床,沒寒死我就算命大,體內有些寒氣算得什麽?”
這話丐兒說得極為自然,一氣嗬成。想她前世,不是從冷宮冰水潭裏穿越過來的嗎?在煙嵐城安頓之前,不是雪山草地都爬過嗎?她流浪到南蠻之地,不是被冰冷的鏡湖瀑布衝刷得撿回了魂魄嗎?
趙遷憐惜地看著她,卻道:“那些是何時的事?你記得很清楚?”
丐兒一凜,答道:“我也有些奇怪,貌似好多人我記不住了,但我自己單獨受過的苦,卻刻在骨子裏,想起來就宛若曆曆在目,冷得發顫。”
趙遷眼裏憫意更濃:“以後在我身邊,你就不會吃那些苦了。”
丐兒乖巧地點點頭。趙遷轉臉對“吳朝清”道:“你好好給她調,要盡快些。”
“吳朝清”點頭道:“不僅她,太子也不能大意。以前飲酒過多、睡眠太少,肝腎皆有一定程度的受損。”
趙遷答應道:“好。”然後握了握丐兒的手,對她道:“咱們一起調養。”
丐兒溫順地笑了笑。
太子走後,丐兒呆呆坐了下來,摸著肚子,一遍一遍,極為失落。
南宮峙禮靜靜地看著她,不語。神色擔憂而悲傷。
丐兒仰臉問道:“為什麽公主懷上了?我怎麽沒懷上?我和他在一起那麽多次,我怎麽沒懷上?我如果早懷上,是不是就被宰相府接受了?是不是就不會進宮,不會委身於別人了?……我為什麽沒懷上?你告訴我,為什麽?……”
南宮峙禮沉聲道:“是你們緣分淺,你命中注定沒他的孩子。”
“你胡說!”丐兒指著南宮峙禮的鼻子,神情有幾分猙獰和淒厲:“你別胡說!”
南宮峙禮歎一聲,道:“我沒胡說。他的武力和醫術,曾經各方麵都不遜於我,他怎不知你體內的寒氣極重,為何不早點為你療治呢?我估計,一方麵,你那時未必肯聽話,堅持吃一些驅寒的藥膳;另一方麵,他若用內力為你驅寒,隻怕你會承受不住,因為你體內已經有那麽一股屬於他的強烈內力了。”
丐兒道:“過去年輕,我性子倔,不懂惜福,就不說了。可是……在郡城,我滿心想和他那樣生活下去,過兒孫滿堂的生活,他為何也沒提我不適合受孕之事?為何不勸誡我注意膳食?”
“他,怕你難過吧。”南宮峙禮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胡須遮蓋的臉麵在發燒。
如果他說,他為複仇計劃,在黑木崖時特意給她飲食中放了短時期避孕的藥,她會怎番憤慨絕望?會不會失去理智當場揭穿他教主的身份?
丐兒默然不作聲,眼神無光,良久道:“不管怎樣,是不是出於不可告人的權宜之計,還是謝謝你今天能替我解圍。不然若是這幾天就承寵,我真難以接受。”
南宮峙禮字字緩慢而清晰道:“其實,你的寒氣已被我用黑木蓮精華驅散得差不多了。我之所以推延時日,也是考慮了你聽到公主懷孕後的心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