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邊疆傳來消息的時候,已是十月初始。西門默義身子虛脫那一陣子,敵軍因為礙於老將軍的威名,一直有所忌憚,不敢妄肆侵犯。後來出了內奸,向敵軍說老將軍的腿腳跛了,行動不便,如同廉頗老矣、威猛不複往昔,而西門少將軍也因為一場火災受到了重創。敵軍得此內幕,信心大增,來勢洶洶,派了五十個精訓出來的弓弩手,專射老將軍所騎的戰馬。那匹馬因為負箭傷太多,倒地不支,西門老將軍被俘。
其實,此時的西門默義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為了不讓他分心神,老將軍果斷的拔劍自縊身亡。悲憤的將士們,把敵軍打得四散而逃,贏了這場大規模的戰役。但勝利的喜悅絲毫驅散不了軍營的傷悲,西門老將軍的屍體被奪回來,少將軍把他葬在了最高的一處山巒上,俯瞰著孤竹王朝的江河大地。
趙淵召西門少將軍回京,好好安撫一番,卻任命毫無作戰經驗的兵部尚書唐嘉為新將軍、西門默義作為副帥,再守邊關。
丐兒聽到西門少將軍的音訊,欣喜異常,苦於行動不便、宮禁森嚴,不能前去見他,隻得作罷。雖替老將軍遺憾、替少將軍抱不平,但對於老將軍來說,血染沙場也是最好的結局吧。西門默義以後的路還長得很,注定會有坎坷波折。
東方爺、西門老將軍的事,雖暫告一段落,卻成了好多人心裏放不下的懷念。人去雖了,但還影響著太多活著的人,決定著他們的命運。
宰相府的杜錚,一直不被素蔻公主所喜。她總覺得他眉眼間藏著一股子陰謀味,所以經常找他出氣。一次杜錚在東方爺屋裏收拾東西,素蔻公主看見,不分青紅皂白就氣喘籲籲罵了他一頓,還讓家丁打他一百二十大板。
這一頓打,任是鋼鐵般的人兒也撐不住,捱到一半兒,杜錚疼得腦袋發昏,道了一句:“怪不得東方爺寧可出家當了和尚,也不要你這壞脾氣的臭婆娘!”
素蔻公主一聽這話,如同當頭一棒,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委頓在地,血順著裙擺染紅了石磚。整個宰相府亂作了一團,梅老夫人知道了原委後,下令立即仗斃杜錚。
東方槊勸老夫人道:“仁兒出家這事,蔻兒早晚都會知道。事已至此,就別見血腥了,以免衝撞新生兒。免去他仗斃的刑罰,放過一條人命吧。”
梅老夫人怎肯應允,硬是眼看著家丁們把杜錚打成了個肢體殘廢、氣息奄奄,方才作罷。還不解氣,讓抬到獸園裏讓野獸撕吃掉。東方槊直搖頭歎氣。
那邊太醫們七手八腳為公主順產。也多虧了太醫們的高明,素蔻公主最終產下一子。因為失血太多,從宮裏運來了各種名貴的補養品,太醫二十四個小時輪流伴護,皇上指定禦廚熬藥膳燉參湯,好生調理,才不至於香消玉殞。
但太醫說,病根已經落下,隨時可能出現血崩之症,並且從今以後再不能生育了。
公主所生孩兒,因為早產,體形小不說,並且特別的虛弱,連哭聲都是咕咕唧唧的,一點都不響亮。雖然臉龐尚未長開,五官辨不分明,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像公主。眉毛修長卻淡,絲毫沒有東方爺的神俊風采;鼻子略小,耳朵也如袖珍餃子似的。麵若白玉,微泛淡青,可能是未足月的緣故,呈現一團嬌弱陰柔之氣。
總之,沒有一點像東方爺。
縱是如此,趙淵、李皇後、宰相府的上下老小,還是愛若掌上明珠,奉若稀世珍寶。
為保孩子多壽多福,趙淵請明華殿的僧人們為他打造、開光了一個純赤金項圈,並賜名為“祉”,福祿意也。
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為宰相府增添了融合之意,東方爺出家的陰雲籠罩稍微散去了一些。
懷孕六個多月的丐兒,得知素蔻公主生下孩子,不知何種原因,竟十分想要看一眼。當對南宮峙禮表達了這個念頭時,立即被否決了,他道:“東方爺出家,隻怕有些人把所有的怨恨都聚到你頭上呢,你這時候出去,不是明擺著挑戰他們的極限嗎。”
丐兒煩躁,東方爺的孩兒,她見一眼又怎麽了?
南宮峙禮道:“不見也罷。給你說吧,那孩兒的模樣,跟素蔻公主同一底版刻出來似的。你要想從他身上依稀找到東方爺的痕跡,恐怕是白費心力了。”
丐兒聞言,忙搖頭擺手道:“如果這樣,我還是不看了。”
南宮峙禮滿意了,取笑她道:“我還以為,哪怕是那孩子再不像東方爺,你也想認他做幹兒子呢!”
丐兒啐他了一口道:“瞎扯什麽!我可沒那麽好度量!我想當幹娘想瘋了,還有繡姑姐姐的兒子呢。肯定比公主的兒子乖巧帥氣多了,並且還要大上一些,這個幹兒子我是認定了!”
南宮峙禮“唉”了一聲:“你這樣說,東方爺若是沒出家,心裏該怎樣難過呢。”
“他不難過。”丐兒笑一聲道:“如果東方爺對這個兒子滿心歡喜,他出家做什麽。看來也是不喜歡的。”
南宮峙禮拉長了音調悠悠道:“別人喜歡就夠了。”
丐兒沒吱聲,突然問:“起名字了沒?”
“起了,叫東方祉。趙淵那老賊給起的。”南宮峙禮淡淡道。
丐兒哼道:“名字倒好,卻未必有那樣的福氣呢。”道完,補充一句:“你不出水上閣,而盡知天下事,真是個通靈的活神仙呢。有你在真是好。”
南宮峙禮厚顏笑道:“終於體會我的好處了吧。”
丐兒瞥他一眼,一拍胸口,乍然而起,問道:“差點忘了!繡姑姐姐的孩子取名兒了沒?”
“嗯,起過了……”南宮峙禮道:“叫荊沁。”
“果然跟了荊岢的姓氏……”丐兒品味了一遍,皺眉道:“咋聽著跟個女娃的名字般?”
南宮峙禮啟發她道:“你再仔細辨別一下發音。”
“沁……沁……”丐兒眼一亮,道:“秦?是紀念他父親的意思嗎?”
“我猜是的。畢竟不能太明顯了,隻能以這種隱晦的方式了。”南宮峙禮歎口氣,徐徐對丐兒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