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幾秒鍾以後,安奕澤對著她紅透了的麵龐輕輕笑出聲來,對她剛才的理由不置可否。
見得眼前的男人居然直接笑了,顯然是早就識破了自己拙劣的謊言,但看起來似乎也並沒有要當麵拆穿自己的欲望,似乎……也並沒有在生自己的氣?
想到這裏,瀟欣然這才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打算開車門下車,卻驟然發現身邊的氣息離自己更為近了一些。
她敏感地順著氣息的方向轉過臉來,唇瓣恰好輕輕地擦過他線條精致的下頷,也與他實打實地對視了一眼。
車內的空間本就逼仄,他此時刻意一靠近,她便更加沒有躲避的空間,隻能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望著離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安奕澤。
心中有些慌張,想說些什麽來打破當前有些僵凝的尷尬氣氛,然而張了張嘴巴,卻始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能泄氣地又閉上了嘴。
安奕澤低眼看著她麵上一係列而過精彩紛呈的神情變化,卻也隻是沉了沉眼眸,沒有馬上開口。
他的鼻息隱隱變得灼熱起來,絲絲縷縷地噴薄在她的額頭上,帶來幾分奇異的癢意。她總想著退開些距離,卻反而被他一手攬住了後背,斷絕了她想要開車門落荒而逃的意圖。
一時間,車裏的氣氛不知道為什麽逐漸變得詭異而安靜起來,兩人共處這一逼仄的空間中,連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聞。
瀟欣然噤了聲,有些不習慣這樣長時間直勾勾的對視,隻能不住地往左右瞟著,以轉移視線來分解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眼底的慌張不至於太清晰地暴露在他的麵前。
雖然此前跟這個男人並非是沒有親密接觸過,甚至比這更為過分的行為也有,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回她卻還是因為他陡然而湊近的身軀而騰地一下紅了臉頰,幾乎能從他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紅撲撲的臉頰。
太丟人了。瀟欣然暗道一聲,一邊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去,就要掙紮開他圈住自己身體的手臂,卻又突然間想起來今天的事情,動作滯愣了一瞬,最後到底是停了下來。
“看著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隻是幾秒鍾,或許更長一些,她終於覷得他此前一直緊抿著的薄唇微動,吐出的卻是這樣帶著半命令的話語。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瀟欣然還是條件反射地繃直了身子,乖乖地將視線定在了他的麵上,同一時間心中也不免疑惑:此前一直對著自己百依百順的男人,此刻乍然嚴肅下來,自己卻沒有半分的不適,反而就這樣理所當然地服從了?
這算不算是溫水煮青蛙?
她腦內正兀自胡思亂想著,卻聽得跟前突然傳來一句悶悶的詢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瀟欣然抽回神來,立馬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酒店那件事,心中一下子虛了起來,囁嚅道,“我隻是、我隻是不想要麻煩你……”
“麻煩?”安奕澤低聲重複了一句,語氣有些失望,“老婆,原來你一直認為,你對我來說是一個麻煩?”
她知曉自己剛才那句話傷了他的心,本下意識地想要否認,卻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事實上,她也的的確確覺得自己對於安奕澤來說是一個負累。安奕澤地位有多麽顯赫,她是明曉的,這樣的一個人,本應該娶一個同樣身家背景的女人才足夠相配,而自己顯然不是這樣的人。連周銘都知道人往高處走的道理,安奕澤那樣聰明,又怎麽會不明白?
她沉默的這段時間裏,安奕澤同樣在靜靜地打量著她。
這個小女人的臉上向來是藏不住情緒的,喜怒哀樂都能從她的麵上窺見,從前是這樣,如今卻也沒有變化。他隻消一眼,就能夠明曉她如今究竟是在擔心些什麽。
自己的這個傻老婆啊……安奕澤禁不住想要搖頭歎氣。
弄明白她的心思以後,他正想開口安撫她不要在意他們之間的差距,因為她在自己的心中永遠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未曾想剛才還一直沉默不吭聲的瀟欣然卻突然搶先他一步開了口,“我這些天以來,其實一直都很恍惚,所經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非同尋常的事情,安奕澤將剛才想說的話咽了回去,一邊隻輕輕地“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這才撇去了聲調裏的幾許晦澀,然而聲調的輕微顫抖卻早已經暴露了她內心的糾結,“大概是因為此前的生活太過風平浪靜,我也早就已經默認後半輩子會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生活狀態。
所以在突然遇到你以後,才會覺得有些適應不過來,不敢確信這份幸福到底能夠維持多久,是否隻是一場幻影,我是否應該全心全意地投入進去。我認真追尋過這份不安全感的由來,才終於確認並非是你的錯,而是我們之間的差別,不僅是在外人看起來不可思議,就連我也明顯地察覺到其中的懸殊。”
頓了頓,她隻覺得眼睛因為長時間地落在一處點上而有些酸痛,想要活動一下眼球時,正對上他靜如黑夜的眼眸,看不清他真實的情緒,卻也並沒有因為她剛才明顯帶著消極情緒的一番話而輕視自己。
他的態度讓瀟欣然總算輕鬆了一些,也算是鼓起了些許勇氣,繼續說道,“我明白這種天生的差距是後天的人力無從企及的,所以我才會想,盡量不要麻煩你,盡量不要讓你再分心處理我的事情。如果不能再事業上幫助你什麽,起碼不會拖累你,但是前幾天我家出了事,也是你幫我解決的,還有今天的情況……”
說到這裏,她偏了偏腦袋,好似還在回憶剛才的場景,不禁皺了皺小臉,語氣有些歉疚,隨著她頭埋得越低,聲調也越來越為低落下去,“看今天的情況,果然還是讓你操心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外地出差嗎,因為我的原因,看起來似乎也耽誤了。雖然你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但我不是傻瓜,我明白的。”
這個小女人,平時看起來那樣粗神經,什麽時候心思變得這樣重了?
安奕澤不覺歎了口氣,將她越埋越低的小腦袋瓜攬入了懷裏,“你怎麽不是傻瓜?我不需要自己老婆的家世來給自己鍍金。我隻要一個與我攜手共度一生的人,你現在是我老婆,自然我們就是一體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哪裏會有什麽麻煩之說?”
“可是我都沒有為你做過什麽……”瀟欣然有些委屈地分辯。
他輕笑出聲來,忍不住揉了揉她頭頂上柔軟如雲的發絲,“你隻要能夠平平安安地站在我麵前,就是給我最好的報答。我這麽多年努力,就是想要跟你過這樣朝夕相對的日子,如今終於願望成真,這就是你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
這怎麽也能算是自己的功勞……瀟欣然在心中腹誹著,總覺得他說的話有詭辯的嫌疑,偏偏自己還糾不出錯來,漸漸還有被他說服的趨勢。
感覺到懷中的瀟欣然似乎沒有再反駁,安奕澤連忙乘勝追擊,“以後無論出了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不希望自己保護在手掌心的人在外頭被人那樣欺負還一聲不吭,這樣會讓我覺得作為一個男人很沒用,明白了嗎?”
“嗯……”她雖然感覺他的話有些不對勁,但經過這樣由淺入深的誘導後,下意識地已經點了點頭。
眼見得終於說服了她,安奕澤才長籲了一口氣,一時間卻又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她此前犯了錯,怎麽最後費盡三寸不爛之舌哄好她的卻是自己?
這個念頭存在於腦內不過短短半秒,他就已經一挑眉,全然將這個邏輯歸為理所當然。
反正老婆大人永遠是對的,就算她有天做錯了,他也一定要扭轉為對的。
瀟欣然偷偷地抬起眼來,想要看他麵前的神情,未曾想他的吻已經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與從前強勢的風格不同,這一次他的吻卻是綿密而輕柔的,好似深夜裏風平浪靜的海麵,讓她心中原本翻騰著的那點小小的不安在這麽一瞬間離統統都化成了泡影,不知不覺地已經微微仰起身子,配合起他的吻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奕澤才終於舍得放開她,轉而低眼看著此時被圈在自己手臂之中的小女人。
車內昏暗的燈光之下,她的兩頰因為羞澀和情動染上了輕薄的緋色,總讓他想要更親近一步,但想到現在還在家門口前,他到底是收斂起了其他的小心思,直起身子來,朝著她微微彎唇,“走,我們回家。”
今天這個小女人頭一次經曆了被那樣多人圍堵的場麵,想必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驚嚇,現在應該也累得不行了,還是暫且放過她,免得一次性要得過多,反而讓她不舒服。
這頭的瀟欣然哪裏知道安奕澤心裏都在計劃些什麽,隻知道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像望著一個唾手而得的獵物,直盯得她臉上燒得慌,連忙轉移話題,“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去外地開會麽,現在耽誤了時間會不會有什麽問題?要不然你還是快點趕過去吧?”
“讓下屬代我過去了,反正那群老家夥為了讓我出麵什麽嚴重的狀況都說得出來,我想應該也不過就是一點小事情吧,不然林峰現在已經把我電話打爆了。”安奕澤說得一派輕鬆,而後又對著她挑了挑眼角,漆黑的眼底隱約透露出幾分狐狸般的狡黠,“這樣的話,接下來我就有一周的空閑時間了,這可是算到年假份額裏的,你該想想怎麽好好補償我才對。”
說到“補償”兩個字時,他刻意加重了語調,聽起來頗有些奇異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