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再吃點吧。”貴福跪在地上,看著主子雖威凜卻日漸清瘦,心裏也著實不好受。
“找到了嗎?”那個男人的聲音仿佛九天而至,冰涼無比。
“皇上,那片落崖已經發個底朝天了,沒有半點蹤跡啊……”貴福壓低著聲音,這些話也隻有他能說了。
全天下的人都以為陶夭兒死了,而他的主子卻固執地信著她仍活著,可是那樣的女子,另可玉碎不為瓦全啊!
“不!再找!”擎夜灼鷹般的瞳孔暴發出尖銳的光。
“皇上,以查凶為借口早已封了附近三城的大門,兩個月無論男女隻能進不能出,卻仍然沒有發現娘娘的任何痕跡。皇上,那兒隻有一處斷崖啊!”貴福想勸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所相信的非天即地,怎會容一個奴才妄言。
“碧雲呢?”擎夜灼轉過頭,麵無表情,這些難道他不知道?可是他偏不信!
“自從那日尋了她,便失了往日的性子,終日坐在院子裏呆望,問那日的事情隻說娘娘為了救她不知所蹤,剩下得多是女兒家的淚事兒。”貴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碧雲和他的關係也是不錯,見她如今的樣子甚是惋惜。
“擺駕桃源居。”自從一把大火燒了桃源居後,他便吩咐了按原來的布置重新建造,一樣的房梁、一樣的磚瓦,甚至連被褥、茶具都絲毫不差,可是他卻始終未踏進一步,除了碧雲他也禁止任何人踏進一步,怕是不隻世人,連宮裏都已經忘了這個曾經榮寵一時卻死於非命的妃子了吧。
“是。”貴福低下的眼睛閃著莫名的光,這可是主子第一次要去呢,或者也是個進步?
桃花又開,物是人非,碧雲坐在桃夭夭曾最愛的位置,抬頭看著天空,主子在那個方向是生是死?過得可安穩?
“柔妃娘娘到——”江邵青在桃夭夭失蹤後,被封柔妃,本是賞了宮殿,她卻道生來愛簡儉便仍住下江雨苑,聖上念其寬德賢淑,特賜金玉如意以告。
“奴婢給娘娘請安。”碧雲輕輕跪下,輕輕開口,一切都如浮雲,清淡平常。
“起來吧。”江邵青沒了往日的懦弱神色,此刻看來倒是帶了些雍容。
“謝娘娘。”碧雲站起身子低下眼睫。
“碧雲,陶氏已經沒了,你又何苦受這份罪呢。不如隨我去江雨苑吧,雖說不是大富大貴,卻絕不會讓你受丁點委屈。”江邵青歎了口氣,眼中卻是晶瑩透閃並未有半點惋惜之情。
“多謝娘娘垂愛。隻是碧雲呆久了桃源居,手腳也不利索,怕誤了娘娘的事兒,還是守著這片園子吧。”碧雲欠了欠身子拒絕道。
“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家娘娘是看你一個人守著這孤魂的院子可憐,你還著上了道了!”江邵青身邊的一個侍女聽著皺起眉頭罵咧著。
“畫眉,不得無禮!”江邵青淡淡一笑,等著這婢女說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那訓斥卻沒有嚴厲的味道。
“是,娘娘。”那婢女叫畫眉,真的如畫眉般嘰喳,還是有人故意縱之?
“碧雲,這丫頭才跟了我沒多久,性子直了些心眼卻是好的,你別放在心上。”江邵青轉過去對著碧雲寒暄道。
“娘娘嚴重了,女婢豈敢,隻是沒了娘娘的好意,奴婢自當受罰。”碧雲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右邊臉瞬間通紅一片。
再看那個畫眉,眼眉處盡是得意,似乎這些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皇上駕到——”擎夜灼走來
的時候,碧雲正跪在地上,那江邵青背對著他臉上全是滿意和一種說不出的意思,而當她轉身行禮的時候,卻突然變了張臉。
隻見得她滿麵愁容,眼帶氤氳,懸而落泣,柔柔弱弱的身子不經風不遮雨,對著擎夜灼深深一禮:“皇上吉祥。”
“平身,今日柔妃怎麽來了?”擎夜灼皺著眉頭看著碧雲臉上的巴掌印。
“臣妾從前便是得了姐姐的恩惠,若不是姐姐,臣妾還在經受欺辱。臣妾相信姐姐不是外麵所說那樣,那般善良的人,心裏當盡是皇上。今日想來碧雲一人,便來與她說說話,勸她去江雨苑好有個照應。說知道,碧雲性子太烈,這……都是臣妾的錯,皇上責罰臣妾吧!”說著,便用力跪了下去,直接磕在來石板上。
“皇上,不甘娘娘的事,娘娘隻是惦記著故人,碧雲突然打了自己,莫不是瘋了!”那畫眉趕緊隨著跪了下去,嘴上還在為江邵青抱不平。
“畫眉,不得多嘴!”江邵青隨之訓了一句,又低下頭,委屈地跪著。
碧雲淡淡地看著他們,沒有表情,沒有波動,眼底都是成片的死寂。
“行了,柔妃大度朕是知道的。你且回去吧,沒什麽事不用再來這桃源居了。”擎夜灼輕輕道,似乎根本不在意前因與後果。
“是,謝皇上。”江邵青在侍女的攙扶下,柔柔地起了身,婉轉多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娘娘,您說那個賤人真的死了嗎?”回了江雨苑後,畫眉問道。她本就是江邵青在娘家時的丫頭,自家小姐當了娘娘後,便讓人將她接進了宮,如今的她便是貴福公公也是對著客客氣氣的,難免會得了一身的毛病。
“這宮中不比小家的院子,說話都得注意著些。”江邵青的柔弱瞬間煙消雲散,冷著眼訓了句。
“是。”畫眉打了個哆嗦,慌忙跪下。
“行了,記住便是,這兒本宮最信任的便是你了。”江邵青隨後又溫婉一笑。
“謝娘娘。奴婢自當赴湯蹈火,以報娘娘的恩德。”那個畫眉瞬間呼了一口氣,對江邵青也更是敬畏了些。
“看碧雲的樣子,應該是沒命了才對。從鹹池樓打聽到什麽嗎?”江邵青問道。
“說是陶夭兒並未葬身火海,死的是一個貼身的婢女,而卻與另一個婢女逃難時葬身百丈懸崖,屍骨無存。鹹池樓的消息不會有假吧,娘娘。”畫眉皺著眉頭,這怎麽聽著這麽懸?
“鹹池樓表麵上是以酒賭為生,三教九流可都是各種消息的來源之處,暗地裏卻掌控著極其廣闊的消息網,雖不知道主人是誰,但是至今為止還沒有錯誤的消息。”江邵青點了點頭,她一直懷疑陶夭兒根本沒有死在火海中,隻是沒說出來。那幾日皇上罷了朝,隨後的神色更是不對,而那天離宮的消息她也未對任何人說起,隻是奇怪。
若事實真如鹹池樓所說,那就對了。那日擎夜灼定是發現死的不是陶夭兒是別人,今日看來當是碧玉了!然後又發現了陶夭兒的蹤跡去尋,誰知她跳了崖?江邵青猜測著,她越想越覺得該是如此,所以碧玉才是這般樣子。
“娘娘?”畫眉見江邵青發呆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哈!”江邵青突然大笑。
“娘娘可是想到了什麽?”畫眉見江邵青心情大好,想找個機會拍著馬匹。
“無論如何,想來陶夭兒是死定了。也好,死了便好。成日裝作聖女貞潔的樣子真是叫人惡心,還不是和平王勾搭,又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勾引聖上,說是藥
王之徒,多半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法子。”江邵青一臉的險惡,根本沒有往日溫順婉弱的樣子。
“娘娘說的是,隻有娘娘這樣的女子才配的上陛下。”畫眉奉承著。
“哼,老天不薄,這樣的人活該死無全屍!往日盡在本宮麵前耀武揚威,拿些不要的東西送與我,哈哈!沒想到這麽快就死了!”江邵青語含恨意,以前的桃夭夭本就不在乎那些禮,除了金銀能變換的物件,很多擺設玩意見江邵青喜歡便都送與了她,怕是連桃夭夭自己也沒想到,江邵青竟然覺得那是炫耀是拿她當做自己的綠葉。
“娘娘,那碧雲……”畫眉小心地開口。
“陶夭兒,本宮要讓你在下麵都不得安生!你有的我統統都要奪得,我要讓你的侍女代替你生不如死!畢竟你死的太容易了!哈哈哈!”江邵青的笑容開始扭曲,她早就將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宮人們秘密地處死了,而在她的心裏,陶夭兒才是她最恨的人。
或者說,那不是恨,是深深地嫉妒,已經變態瘋狂了!
“奴婢參見皇上。”碧雲見了擎夜灼,眸子變得深了些。
“碧雲,你恨朕嗎?”擎夜灼也坐在了那個桃夭夭最愛的地方。
“奴婢不敢。”碧雲的眼色轉了幾轉,似有些波瀾。
“朕知道你對她的心,朕又何嚐不是。朕不相信她會這麽離開朕,離開了這裏。可是無論朕怎麽找,都不見她。碧雲,你若是知道你的主子在哪,為何要看著她與朕飽受分離之苦?”擎夜灼說的是實話,隻是受分離之苦的是他,桃夭夭已經徹底忘了他。
“皇上,娘娘為了保護奴婢一人離開,奴婢卻不爭氣在半路暈了,如今皇上也知道那個地方是娘娘當初落崖的處所,何苦要在奴婢的傷口上撒鹽呢?”碧雲頓了頓,卻仍抬起了頭,不卑不亢地說著這番話。
“碧雲,她可懷著三個月的身孕,現在想來也有半歲了……”擎夜灼看向遠方,他記得她也曾最愛看這個方向。
“你知道那兒是哪兒嗎?”桃夭夭依偎著他輕輕問道。
“那邊是南蘇,再過去便是西莫了,是無盡的草原和荒漠。”他摟緊了些,生怕她會消失,生怕這份幸福也會消失。
“好想去看看。”桃夭夭像隻小貓往他的懷裏又鑽了些。
“朕終有一日,會將那大好河山,放到你的麵前。倒時候,朕會帶著你縱情草原,馳騁……”他還未說完他的抱負,他從小被灌輸的夢想,唇上卻多了隻手指。
“不了。”桃夭夭淡淡地搖了搖頭,“那會死很多人。”
擎夜灼沒想起這個畫麵,心口便疼了起來,他終於知道任何的疾苦身上的傷病都比不過心痛,心痛莫於哀,大於死。
“皇上,如今的桃源居隻剩下奴婢一人,請準許奴婢從此吃齋誦經,守在這裏!”碧雲突然跪了下去,擎夜灼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離開這裏,他又何嚐不是呢?
隻是有些事並非受任何人的控製,即使他是一個君王,上有天下有地那又如何?
“碧雲,朕知道你心中有怨。朕也隻得有些人做了何事,隻是朕要等著她回來親自去做。你可明白?”碧雲低著頭沒說話。
“起駕——”擎夜灼帶著貴福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卻見碧雲的眼睛又直視著那個方向,就像平時一樣呆滯著,卻包含溫情。
突然,他愣了片刻。
“快,回宮!”他看了看那個方向,似乎明白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