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想過他是哪個富家的公子,就算他是玲瓏閣的人,就算他認識貴公公,但是在這座城裏,他的父親可以為人擺定一切。他天真地這麽以為著,隻要不是皇帝,其它他不認識的男人又能如何?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這是個女子!
怪不得這般花容月貌,可是不僅如此,這個女子還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桃妃。他們江家有些權利的人,誰不知道江邵清可以無懼其它的宮粉,但是唯獨不能與這個女子爭寵。他一直以為不過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肉體上的依賴罷了,久了自然就膩了。
可是,他真的大錯特錯了,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這個女人的心智遠不是他人所能及。
“梁大人能及時來,本宮很是欣慰,大人可派人去捉了江濤嗎?”桃夭夭把眼前這個江少爺完全拋諸腦後,先問道。
“江濤?”梁高亮一愣。
他當時正在衙門處理公文,然後突然闖進一人,而且他也認識此人,不就是武舉救了她的那個嗎?此人證明自己是桃妃身邊的暗衛後,便說了她深處險境,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知法犯法,生造罪名,又從牢中帶走了人,他也聽的明白,這個女人又去拿自己冒險了。
她明明就在離著自己不到百步的地方,卻固執地身陷險境,也不願找他幫忙。是和他撇清的意思嗎?既然如此,他便會隨她的意思。
當他聽這個暗衛說著,她被擄去了一座聊無人煙的山上,那座山還關押著上百號從各地擄來的人時,他立刻明白事情的嚴重。當即寫了折子讓人送進了宮,連手書都沒拿到,便執意調來城邊駐守的士兵千名,以保她萬無一失。
梁高亮在到了此處之後,才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多麽明智。若是沒有她,很可能他隻會帶著一百個人過去,說不定現在不僅沒幫上忙,還得折了兵。他從山腰上去,一路碰到的關卡和暗哨不止十處。
天色如此幽暗,那些士兵根本看不見那些常年在山中生活的人,而不知為何,自己身邊的這個暗衛戴德,卻能在每一次都準確地發現他們的位置,然後帶著人一擊擒手。梁高亮迅速地上山,而上了山後,眼前的景象簡直超出了他的意料。
上了山後,人更多了,不是這些暗哨,而是那些小茅屋中關著的人。他們基本上都身帶殘疾,而且人為的跡象明顯,有的瞎了眼,有的斷了腳,有的沒了手,有的隻剩一口氣,這些慘狀就算是那次天災之旱也差不多可以比的上了吧。
他立刻派遣侍衛們分散成小隊,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人安全地帶出去。而他卻吊著一顆心,他害怕,害怕她也會在其中。好在又是那個戴德遠遠地便見了前邊圍著人,他便立刻帶著剩下的百號人跑過去。
好在,是她,安然無恙,他也終於放下了心。
他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那個女子,這個女子會是他
的妻,他這輩子唯一的妻。也許是跟著她久了,這個女子身上也染了她的毛病,她叫碧雲吧。
此時的碧雲緊抿著雙唇,緊盯著對麵的男人,似乎要把這個男人生吞活剝似的,一樣的嫉惡如仇,卻又和她不一樣。梁高亮能看的出來,這個叫碧雲的女子心中的單純和善良。
“速去!”簡單的兩個字就表明了他的態度。
此時的江鶴麵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的父親,眼下看來似乎這個希望也將不複存在了。
“江少爺,本宮問你,這件事是何人所為?”桃夭夭冷冷的問道,雖然臉色還掛著笑容,但是這種笑卻是嗜血的。
江鶴呆滯地轉向她,張了張口,愣生生地竟沒說出一句話。
“本宮知道,這件事絕不可能是你們一家之為,定是有人促使。江少爺,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不說的話,到時候皇上知道你如此草菅人命,會不會也用同樣的法子去對你呢?”桃夭夭的話也像炸彈一樣在他的心頭掀起千層浪。
皇上?
那個男人?
那個帝王冷酷的眸子他隻看一眼也會害怕,這事兒他能做的出來。
江鶴良久沉默,咽了一口唾沫後,幽幽說道:“三年前,我江家猶如散沙,受盡欺壓。直到一年前,柔妃步步高登,有不少人來找過我和父親。父親都拒絕了,直到——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話說一半,江鶴竟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臉來。那張公子哥的臉很快漲了開去,他卻似乎毫無察覺。
“我沒用,沒出息,不愛讀書,又總是賠銀子。父親不斷攀升,而我卻吊兒郎當,交友不慎,被好友帶去了黃金屋,結果輸了千兩。那些人本是笑臉相迎,還讓我賒賬,說是與父親相熟,盡情玩變好。”江鶴說到這兒,竟然流出了淚。
桃夭夭也大概明白了,這八成是因為江濤手握重權被奸人看上,然後設計將他的幺子套進了賭場。所謂三害,黃賭毒,清朝因為一個鴉 片為導 火 索生靈塗炭,古來今日這三個字都是令人沉淪的迷藥。
“我每日都與好友進去消遣,那兒不僅有酒有肉,還有各色佳人,甚至還有孌童幼女,不知何時那些人開始露出了獠牙。他們讓我還錢,可是我怎麽會有這麽多銀子啊?整整二十萬兩啊!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是還不上的!”江鶴慘戚戚地回憶道。
“所以他們就讓你來做這些事抵債?”桃夭夭聽著這些話不像是假的。
“嗯——他們讓我的父親來贖我,我被人看著,見到父親進了那個屋子不知道說了什麽,隻記得父親出來之時,似乎老了幾十,我卻慶幸自己沒有事。 隨後,就再也沒見過那個黃金屋的人,而我父親做了黃金屋的地下老大,我便是老二。那個老三原本是個山寨凶匪,後來被父親饒過,幫著料理黃金屋的事情。”江鶴細細地說
著。
“那這些人?”桃夭夭看了看後邊的那些嘍嘍。
“他們都是金老三的人,本來沒這麽多,也就十來人,後來銀子掙得多了,便有不少人投靠了過來。”江鶴解釋道。
“江少爺說掙銀子,這銀子又是如何掙的呢?”桃夭夭走近了一步,夭無尋也近了一步。
“他們給我們很多銀子讓我們見一個沒人發現的地方,然後找各種流浪行乞的人來,為他們做一些事情。從最初的運送糧食,到拿人試藥,直到近日,他們送了三枚叫炸彈的東西來,還有很多火棒,讓我們去仿製。隻要仿的得當,便會付出十倍的價錢。”江鶴本來就沒什麽心眼,隻是人性的惡被激發的太過已經回不了頭了。
“然後你開始利欲熏心,流浪行乞者找起來麻煩,人也變得少了,為了銀子。你便開始到處找理由擄來那些獨自行路的人,甚至是普通百姓!而你們竟然會為了銀子,拿人去實驗!簡直是天理不容!”桃夭夭厲聲道。
夭無明的眼睛閃爍了一下,與桃夭夭對視了一眼。當初正是他到處尋找行乞流浪的人,收留他們收為己用,所以這些人才會越來越少吧。
桃夭夭的心裏越來越不鎮定,時間久了,這就是蝴蝶效應嗎?
雖然此事和她無關,可是她卻無法不管,她過不去自己的心那一關。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江鶴哭著喊著,一臉的眼淚和鼻涕糊弄在一起,好不狼狽,沒有一丁點剛剛囂張時的氣焰。
“饒命?你害了那麽多條無辜的生命,讓那麽多家庭妻離子散,讓那麽多人受到如此殘忍的虐待,你還要本宮饒命?哼!說出所有的事情,本宮給你留個全屍。否則——本宮有一種秘藥,能在人垂死的時候再次清醒如同回光返照一般,你不會昏倒不會暈,本宮會讓你品嚐到所有你虐待人的方式,然後如法炮製將你的手腳慢慢刮下,讓你生不如死!”桃夭夭的話如同臘月的寒風,即使是夏日也讓所有人打了個哆嗦。
這位娘娘好生厲害,他們以後可千萬別得罪。不過在眾人的心裏,此時見了這樣的事也都是如此憤懣,桃夭夭這麽做不僅不讓他們覺得這個女人極其狠毒,反倒是大快人心。
“我說我說——我們試了很多方法,可都沒能成功。一次意外一顆製出的炸彈被人突然爆炸,原來是火引子點了那顆,而那顆炸彈竟是隨意中用豬皮所製,可是那個太厚了,很難再找到那麽薄的料子……”江鶴的聲音越來越小。
眾人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鄙夷,桃夭夭不再說話。
“來人,將他們全部帶下去,待到查明,斬立決!”梁高亮見桃夭夭沉默,然後令到。
他的聲音在漆黑的夜色中慢慢沉淪,夜裏忽然起了風,在這樣的日子裏呼呼的嘯著,似乎是那些冤死的亡魂在呼喊,呼喊他們終有一日可以得著天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