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楚青早早的就吹滅了燭火,兩個宮女隻是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內之後,就將門給關上了。
宮裏的規矩很是嚴格,她們要做的,就是必須遵守。
老皇帝隻是下令看住大門,沒說其他。
楚青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起身向著內殿走去。
第二日,經過昨日的暴雨洗禮之後,天空放晴,藍天白雲一眼萬裏。幾百年來,天陸皇朝向來未曾做過這種生辰宴,因此其規模之宏大,常人難以想象。
但又因此次並非生辰主宴,在群臣的建議下,老皇帝這次將宴前之會設在風景優美,隨後為太後娘娘特意改名的永壽園。
太後慕容焉兒六十大壽,四方朝喜。基本辰時一過,喻意頗深的和平門便大開,各國使臣的馬車在一早便侯在宮門前的領路太監的帶領下晃晃悠悠的陸續進了宮。
馬車裏,身子很是不便的秦燕兒依靠在軟墊上。她本來沒有進宮的機會,但上在好象特別的眷顧她,讓她不僅在宴前晉升了身份,就連前段時日對她不假以顏色的淩子寒在這一路上對她都是虛寒問暖,關心的很。
這讓她很快想到了過去,她的眼中泛起一層的霧光。可是很快的,那感動的情緒便被掩了下去。
若是以往,她昨晚就把楚瓔珞與她說的事情告訴淩子寒了,可是一想到淩子寒最近對那神醫的態度,就讓她一下子閉了嘴。
楚家的人最後會如何,她一點兒都不關心。不過楚瓔珞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那便是她的這個主母的位置,坐的還不算穩當。
特別是她才坐上這個位置,若是讓淩子寒知道那神醫是楚青,依著他近日來的表現,秦燕兒還當真不敢確定這個男人,界時一定就會站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她要先去確定,確定那個女子到底是不是楚青。
她搭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捏緊,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之色。
若不是,那她便息事寧人,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好夫人。
若是。從前楚青就沒鬥得過她,此次回來想複仇?
嗬嗬,簡直是做夢!
她思緒頗多,引得一旁淩子寒投來有些擔憂的視線:“燕兒,你怎麽了?”
秦燕兒正想搖頭說沒事,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接著宮中太監特有的尖細的嗓音傳來:“淩大人,永壽園到了。”
秦燕兒心中一跳,她腦子裏想的東西太多,驟然被拎到前麵來,讓她心神一陣恍惚,那月份看起來很大的肚子也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她忍不住輕呼一聲,淩子寒登時就慌了,連忙扶住她:“燕兒,”他擰著眉頭,焦慮的雙眼之下泛著一層青黑。
從昨天開始他其實就沒怎麽睡好。
因著內疚,他跑去宗室那邊大吵大鬧,原本以為將秦燕兒升為自己的妻子之後,他對那個女子的思念會少一些。
可當他知道老皇帝開前宴,神鬼兩醫同時相爭的時候,他的心髒驟然的漏跳了好幾拍。
原本以為他已經不會再在意了,他也想著要好好的對待眼前這個為他生兒育女的愛人。可是沒辦法啊,那個夢境中的女子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頭,怎麽揮都揮不散!
他遮下眼底的神色,扶著秦燕兒下了馬車:“一會兒宴會之前,我尋
個禦醫給你瞧瞧。”
永壽園裏,神鬼兩醫同爭,太醫院的那般老滑頭斷然不會沒事找事的衝過來找什麽不自在。那神鬼兩醫是假的還好,萬一是真的,他們豈不就在眾人麵前失了麵子?
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的事情,誰都會幹!
所以永壽園中,除了他認識的神醫之外,還有誰?而且淩子寒是當她瞎嗎,當她沒看見他眼底閃過的那絲期盼?
她對他這期盼太熟悉了,以前的淩子寒每次見到她的時候,不都是這種眼神?
現在呢?
他竟然當著自己的麵想著其他的女人!
秦燕兒感動的目光深處破碎出一道冷笑,不過那冷笑轉瞬即逝,她滿臉深情的對著淩子寒點了點頭。
剛下馬車,不時來往的人群之中,淩子寒一抬頭,便見到那如光一般的身影緩步走在前方。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不滅的燭火之夜,那映射在他心中的,腦海裏的身影逐漸碎成一片片的碎片,又在這陽光正好的時光下,又重新拚湊起來,化成那思念成疾的身影,悠然的走在前方。
他忍不住輕呼一聲:“青姑娘!”
青姑娘青姑娘,淩子寒的心中呼喚著。想著她回頭的瞬間,那雙看著他便能柔出水的雙眸來。
若非秦燕兒稍稍按住了他,他此刻怕是已經忍不住跑上前去了!
“夫君,”秦燕兒臉上努力的維持著一抹笑容,壓製住心底瘋狂湧上來的嫉妒。即便是在以往,淩子寒都不曾這般親昵的叫過她!
況且,青兒?
楚青的身影微微停住,秦燕兒轉過頭對著淩子寒輕嗔一聲:“這裏可是皇宮。夫君這般莽撞的衝上去,可是想被皇上怪罪?”
他的官位本來就被降下了不少,若此時再惹出些事端出來,宗室裏的那些老家夥,一定會對他進行懲罰。
淩子寒登時就焉了,尷尬的扯了扯嘴角:“燕兒是想到哪裏去了?我是想叫住神醫姑娘,看看咱們的孩子。”
秦燕兒輕笑一聲,伸出另一隻輕輕的拍了拍淩子寒的手:“我知道夫君愛我關心我,但畢竟男女有別。神醫姑娘那裏我親自過去,也省得到時候夫君被人抓住了把柄。”
淩子寒張了張口,但眼角的餘光看見四周不遠處不時的朝這邊望過來的各色的人的目光,忍了半天,輕輕的點了點頭。
秦燕兒抿唇一笑,在淩子寒期盼的目光中,轉過身來,朝著遠方的楚青緩緩前去。
遠遠的,楚青便看見秦燕兒在轉過身朝她而來時,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沒了。
她眉頭微挑,晨光下,那一身雍容華貴的大肚女子,微昂著頭,滿目淩厲的朝著她緩緩前來。
那一襲泛白青衣的女子,蒙著神秘的麵紗,站在無處可藏的盛光下,波瀾不驚的看著她。
時光似被拉近又拉遠,近到秦燕兒能看見楚青麵上的每一個毛孔,遠到秦燕兒能看見楚青每一個受虐的表情。
她心中登時大快,走到楚青麵前時,眼底那人上之人的驕傲神色,是怎麽遮也遮不住。
“神醫姑娘。”她輕聲念道,似乎還夾雜著一絲的譏諷。
在遠處的時候,她還不確定,可是離的越近,楚青那雙帶著懼怕的雙眼在她的腦海當中就映射的越是清晰。直到現在,她已經不用再去確定什麽了。
楚青的眼中沒什麽太大的情緒,隻是透過薄紗的聲音帶著一絲的笑意:“淩夫人。”
淩夫人這三個字從楚青的嘴裏說出來,仿佛讓她秦燕兒身上的汙泥盡數被洗掉一般暢爽。她得到了,這麽多年,她終於是從楚家女子的手中得到了這個身份!
她嘴角噙著笑意,朝著楚青伸出手腕:“我與夫君的孩兒今日鬧騰的緊。不知姑娘可有時間替本夫人瞧瞧?”
楚青也不拒絕,伸手就搭在她的脈搏之上,隨即在秦燕兒放著光的雙目下點了點頭:“淩夫人放心,孩子很健康。”
“是嗎,”秦燕兒捂著胸口,滿是笑意的眼底迸發出冷芒:“不知我府中的丫頭,神醫姑娘用的可還習慣?”
楚青點頭:“吃苦耐勞,甚是習慣。”
“與以往可是有所不同?”秦燕兒極速道,隨後她又有些做作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噢,可別誤會。本夫人是看神醫姑娘闖蕩江湖久了,怕是不習慣有人在身邊伺候。”
哪知楚青竟然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是有些不習慣。”
“姑娘好心性,”寬大的衣袖下,秦燕兒在衣服上蹭了蹭被楚青碰過的地方,麵上竟然不掩嫌惡之意:“我家夫君整日的念叨姑娘,說是姑娘心善,一直想要感謝姑娘呢。”
楚青好心情的背著雙手:“正所謂大恩不言謝,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秦燕兒冷笑一聲,楚青那滿不在乎的神色刺痛了她的眼:“那怎麽成?怎麽說我們淩府也是京城當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事若是被人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她壓低了聲音,眼中的寒意不容楚青萌生退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家住何方,待這宴會結束之後,本夫人好帶著夫君,親自前往姑娘府中給姑娘道謝!”
楚青點頭:“本人姓楚,單名一個青字。楚青。”
秦燕兒怔住,她萬萬沒有想到楚青竟然承認的這麽快!
見她滿臉不可思議的模樣,楚青笑了,有些嘲諷的盯著她:“怎麽了,淩夫人好象很吃驚的模樣?”
“你終於承認了,”秦燕兒終於反應了過來,麵前的楚青一副輕鬆之色,眼底的那抹譏諷她想怎麽忽視都忽視不了。當即便知道上了楚青的當:“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楚青!?”
她的模樣有些癲狂,楚青好笑的看著她:“淩夫人莫不是得了癔症?”
秦燕兒氣極,周圍人群漸多,她隻好壓著聲音憤恨的瞪著她:“你故意出現在京城裏的是不是?你以為你還是當家主母?楚青,別癡心妄想了。不管是淩家還是天陸京城,都沒有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人的容身之處!”
彼此的身份已了然,她秦燕兒又貴為淩家之主母。未來是有誥命在身的貴人。她就更不用怕楚青了!
就是連她自己楚家人都不見得會站在她那一邊!
念及此,她就更加的有底氣了些:“你這是欺上瞞下,罪犯欺君!”以往的楚青她可是知道的,根本就不懂醫術!
“你沒有誥命在身,”楚青笑著搖搖頭,忽然湊近秦燕兒,瞥了一眼視線不時的往這裏看的淩子寒,抬起下巴,示意她回頭看看她的好夫君:“有本事你去告訴他啊。告訴他我是楚青,是曾經在他府邸裏等著他回家的楚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