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第十七章 相遇

 董嫣芷的彈湊之音在杜府的後花園聲落琴止,眾人還沉寐在一片天籟仙樂之時。

  三公子已形同趕考落榜的仕子一樣,獨自渡出了杜府後花園,一個人默默地走在來時的驛道之上。

  等眾人從董嫣芷天籟般的仙樂中緩過神來,才不明所以地追出了杜府大院。沒頭沒腦地跟在三公子的背後,始終不敢再出一聲。

  弦意剜心的獨白讓他再無人可戀,走或留的選擇已蕩然無存。何必再生周紮,間人離情。這些三公子是聽得明明白白的,仿佛這就是董嫣芷借用琴弦之聲控訴自己內心最好的表達。

  一個人獨自行走的自由原來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三公子又肆意地瞭望了一下這落日的黃昏,心中的壓抑噴薄而解。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愛慕之情,是否也像這落日殘冬一樣分崩離析,讓他徹底解脫。

  “董嫣芷啊董嫣芷,你真是一個惠質蘭心的女子,既讓人愛恨不得,又讓人自甘墜落。”

  三公子一時喃喃地在風中自言自語,像是說給她聽的,又像是說給耳邊掠過的風聽的。

  “花自多情花自敗,人無傍慕心自安。”

  古坊鎮偏僻的興隆客棧外,李秋生被劉脂兒這一扭腰的傻笑居然逗樂了。

   他扭頭看了看漸漸隱藏入客棧內的劉脂兒,回頭又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董老爺子。

  突然做了一個皺眼吐舌的鬼臉,然後搓開雙手說道,“老爺子,咱們走,難道你還想傻不拉吧的站在這裏看熱鬧啊?若是那樣的話剛才你還可以在老鴇母的麵前反悔呀,誰叫你遲了半步不肯說。這一下咱倆就得踏上逃亡的路了,你可不能責怪怨恨我嘍,我真的沒有拉你入夥啊。”

  董老爺子怒眼對視了李秋生一下,那半是癟子半是流氓的氣息,不屑一顧的答道。“小子,你先別得意。我看啊就你那熊貓樣也想來溪落老爺子,你還嫩著呢。發生在老爺子身上的事情啊,有些不說不知道,一說啊保準嚇傻你小子一大跳。”

  李秋生又是嘿嘿一笑,露出不屑之色地說道,“老爺子,你就留在這裏吹吧,我要逃亡了。要不等一下官兵來了,咱們誰也脫不了關係。”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冷漠地掃視了一眼董老爺子。董老爺子被李秋生這一激將,趕緊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眺望了幾眼這個偏僻的客棧,口中念道“哎,真是可惜了,這麽好的老鴇母,我老爺子現在也是有心無力幫忙的了。”

  李秋生頓時招手湊近董老爺子的耳根笑道,“董老爺子,我勸你還是回轉青花繡樓去。那裏的燈紅酒綠鶯聲燕語,總比這逃亡之路好多了。”說罷,一聲灑笑就往小徑奔去。

  霎時,董老爺子氣得兩眼一瞪,追著李秋生的背影緊緊往小徑奔去。一邊揚起高高的手掌仿佛非得煽上李秋生兩大耳光的樣子,一邊嘴裏叫囂著“打死你個不正經的小痞子,你小子喜歡,喜歡就跑回去啊,來取笑我老爺子算那個狗熊。”

  李秋生走著走著又停頓了一

下,回頭大笑道。“老爺子,我這個小子就是專門來逗樂你的。有本事你來咬我呀,要是沒能耐的話你就靠邊站。”

  董老爺子雙目慫怒,閃過一道鋒利的光芒。鼓起力氣追在後麵,怎奈年老體衰終是落了一段距離。

  這一老一少爺兒倆一走又過了三五日,雖然逃過的城鎮路上多有關卡士卒查詢,但是李秋生和董老爺子如同手持國主頻發的免死金牌一樣走到那通到那,絲毫沒有被官衙追輯的模樣。如此境遇多少讓李秋生的心裏有些感慨,自己和董老爺子到底是在逃亡呢?還是在雲遊四海?怎麽這些關卡的官兵都像不長眼睛似的,任憑這爺倆像條漁兒一樣遊來遊去。

  說來也巧,盡管這爺倆一路上小心翼翼,可是總算合該這爺倆撞上了一件好事。

  這一日,日過中午,陽光燦爛地照在寒冬的大地上,樹枝兒枯燥地矗立在空氣中,打著瑟瑟的寒顫。

  大地一片沉寂,仿佛也在刻意躲避著這樣瀟索的冬日。

  在一條通往桃花鎮的小徑上,行走著一老一少兩個影子,直向桃花鎮的城門奔去。

  隻聽得老者對少年喝道,“小子,等一下到了城門口的關卡,你得看我的眼色行事。切不可再像上次那樣鋌而走險,張洋自己。免得又讓你小子惹出什麽事兒來,擔擱了咱們的行程就壞了。”

  那少年突然停了下來,兜綴了一會眼前的老者,愛搭不理的說道。“老爺子,你怎麽老不放心咱李秋生做事呢?好像我做的事兒一點兒也不讓你省心似的。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老讓你這麽嘮哆撈啜的,豈不是有多操心就有多操心,有多煩人就多煩人。”

  那老者回頭看了少年一眼,忍不住的又嘮哆道。“小子,我也是為了你好。居然老爺子的話這麽令你煩躁,那我就閉嘴了,不過還是希望你能聽我的。”

  “好,聽你的,聽你的,全聽你的,這一路上不全都是聽你的嗎?”那少年連連答道,後麵又加重了這麽一句好像是挖苦的話。

  “啷”“啷”的聲響,後麵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吆喝著從他們的身旁飛馳而過,卷起泥塵中的碎沫濺了這爺倆一身塵灰。最可恨的是馬車貼著董老爺子的麵門掠過,還無情地劃破了他半片棉衣。

  李秋生陡地心頭一怒,撤腿追上那輛馬車。往道中間一站,伸出兩手攔住去路怒道。“你道這是你家開的路子啊?不讓人行,也用不著走得這麽囂張。濺得人家滿麵臉塵土,哼,不就是多輛破車子嗎?這大寒天的你們擺什麽能啊。”

  說畢,一甩手,一根木條狠狠地砸在了那馬腿之上。那馬受此一力,驚叫了一聲,倏然又跑了起來,一巔一波,左右搖晃。

  馬夫急得連連‘喻’了幾聲,勒住韁繩才在前方兩三仗外打住了馬車。緊接著馬車後簾悄然掀起,緩緩探出一個滿臉酒氣的老者來。

  那老者嘿嘿一笑,冷言冷語道。“小子,你是那根蔥那根蒜啊?競敢擋老子的去路,還打了老子的馬腿。你是不是

活濺了?你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在這方圓十幾裏的桃花鎮上,誰人不知那個不曉我雷虎的大名啊。”

  李秋生嗬嗬一笑,甩開嗓門說道。“又一個吹死牛不用賠錢的瘋狗來了,可惜咱不認這一套。”

  那自稱為雷虎的老者帶著幾分糊塗的酒氣,聽李秋生這麽無視的一吼。居然劇烈地連連咳了起來,緩了片刻才帶著濃重的酒氣喝道。“老子打算不跟你一般計較,隻是你小子嘴大濺了。非得教訓教訓一下你不可,不然你小子真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天高地厚。”

  李秋生原來也隻是想出出心中這一口侮氣,並不打算和誰較真爭勝。可是,這個雷虎偏偏說出了這麽一翻激將人心的話。李秋生這小子的強強之氣,一下子又被挑釁的雷虎激活了。隻聽得他一連嘿嘿的啞然失笑,“喂,太爺,你好大的威風啊?還雷虎呢?我看啊,你現在碰上了小爺還不如改叫雷蟲的好。免得聽著口氣挺大的,到頭來隻怕又是一個宿頭烏龜了。”

  雷虎頓時被李秋生的話語氣得瀑跳如雷,他強烈地搖著車把式大怒道。“小子,你說誰是宿頭烏龜?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嗎。既然你小子成心鬧事,那我雷虎也不差這一點兒工夫,就陪你小子鬧一鬧樂一樂了,看看你能有多大的能耐。”說畢,眼裏就像是充斥著一團劇烈燃燒的怒火。死死地瞅著馬車後這個單薄的影子,仿佛就要將他熔化了一般。

  李秋生瞧也不瞧他一眼,定定地站在那裏又是一陣嘿嘿的冷笑。“大爺,你就別牛逼轟轟了。把這天下的牛兒都吹上天摔死了,到時候你怎麽在人家麵前抬頭說大話呢。”

  那雷虎被李秋生又這樣猛力一激,氣得直打哆嗦地瀑喝道。“小子,我雷虎還用不著你來教訓我?等一下進了城,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到那時你可別裝孫子,求爹喊娘啊。”隨後把簾子一放,恨恨地宿回了車廂內。

  這時,董老爺子才在後頭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眼見李秋生又和人家幹上了狠勁,顧不上喘息一下,急忙搶上去把李秋生往後一推怒道。“你小子盡糊鬧,還不趕緊給人家賠禮道歉。”說完又趕緊往馬車廂內一躬身,作禮道。“雷老爺子,你別生氣。我家小子初出世麵孤陋寡聞,不識大體頂撞了雷老爺子,我這當長輩的也是脫不了關係的。不就括破一件舊棉衣嗎,我不要了,你老就高抬貴手別和這小子一般見識。”

   馬車廂內頓時傳出了一陣訕然的大笑,過了良久才悠悠甩出幾句輕薄的說話。

  ““哎,人還是老一點的有見識,懂禮貌,識體已。不像有些小子人小氣大,出口就傷人。我雷虎豈能忍下今日之侮,若是整你吧,又顯得我不夠厚道。不整整你吧,好像你小子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做世道,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以為自己是那麽一回事。”

   董老爺子一聽雷虎這話有了轉機,趕緊抱著息事寧人的話薦乞求道。“雷老爺子說的是,我這就教訓教訓我家那小子去,好讓雷老爺子消了這口惡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