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免死金牌

寤宮內, 一時靜得可怕,隻有急促起伏連綿的呼吸之聲在空氣中流動。

不等梁氏開口,那些嬤嬤宮女盡皆如梁氏同出一轍,瞪著大大的眼睛出奇地瞧著李秋生。仿佛兩隻相對而又殊死搏鬥的虎狼,竭力想把對方敗於自己的血盆大口之下。

李秋生的心裏終是有末了的牽掛,如同毒蛇吞噬著他的神經一樣,曾經的一切又慢慢浮生開來。腦中驚現的場景慢慢湧躍而起,直貫李秋生劇列起伏的胸膛。

他與董嫣芷在杜府之外,淚水漣漣相擁相別的悲情畫麵;亦有劉脂兒帶著小青衣與他在小客棧,與之挽手匆匆相別顧自逃亡的悲情記憶;還有董老爺子那一副因為董嫣芷受困於磊府,恨得拍案而起臉形扭曲的悲情片段;更有金刀客父女勇於為已,兩麵插刀,甘願受製於人的豪爽悲壯場麵。。。。

一段段,一幕幕,都如晴空浮雲一樣輾過他的心頭,掠過了李秋生現時波濤洶湧的心海和眼際。

“太後,這事兒咱們能不能暫緩一會。你先還我自由,讓我去外麵尋找我的親人。到那時節太後想怎麽著都行,李秋生惟命是從就好。”李秋生終於在一片回憶的迷情中脫口而出,鄭重地丟下了這一句。

“這個,這個,還是容我思慮再三吧。”梁氏仍是不肯鬆口的勉強應道,眼裏的陰沉仍是讓人見不到 一絲睛朗的陽光。

“就這麽一件小小的事情,你作為一國之太後還要考慮再三啊?若是換作平頭百姓的話,那豈不是真他媽的弄成蛋狗子了。”李秋生頓時氣得飆起了他那一肚子的癟氣怒道,再也顧不上眼前這個給予他希望,而又逼得他狼狽不堪苦於接近破滅的太後,還能不能夠給他帶來什麽樣的福利和侈求。

現在李秋生心裏最迫切所想的,隻不過是最想先見到他失散已久的親人。還他一份內心的平靜與安詳,其他的都是神馬浮雲,風牛馬不相及的黴爛事。

“秋生啊,你這可是關乎皇家天下的國事,豈能由我一個婦人做得了主的。國事家無大小,必得國主栽斷之。你就不要鬧了,等候聽憑國主的聖栽吧。”太後似是極力拖延推委道,好像太後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李秋生這一眼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一樣。她頂多隻是沉寤在喜於找回孫子的喜悅與歡樂之中,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於她全是不著邊際的空談。

因為她覺得,她和皇家一切有血緣關係的人才是李秋生的親人。而那些與李秋生有過患難與共的人,頂多算作是他的恩人而已,那裏算得上是帶著高貴血統的皇族親人啊。所以對於李秋生這樣憔恨的說話和要求,太後是沒有多少興趣的。

等來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結果,李秋生不由得一陣苦笑,隨即喃喃道。 “哈,哈,太後啊,我的祖宗,你就別跟我來這一套了。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這個‘皇孫’豈不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嗎?笑話,真是天太的笑話。若如此,我李秋生不沾你這個光也罷。我走了,沒空和你這個老太婆在這兜圈子。”

怒畢,李秋生冷眼橫瞅了太後一眼,再不言一語,起身就向寤宮的大門走去。

“等一等,衰家還沒有把話說明白呢?你休想走得出這個皇宮。”梁氏在龍攆之上冷冷地說道,李秋生的冰冷之言似乎已激起了太後心中的一絲怒氣。

李秋生猛然回過頭來嘲諷道,“哎喲,太後啊,你這個瘋婆子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呢?我看呀,你就別說了。越說越不明白,現在鬧得我一個街頭市角的癟三,糊裏糊塗的就變成了你的孫子了,你願意,我可不願意呢。若是傳揚出去,你太後的顏麵何在啊。”說罷,又連連冷笑了幾聲,抬腳就要往寤宮外走。

“你敢?看我不把你小子用棍子攆回來。”冷月一聲瀑喝從中響起,繼而恨恨地盯著李秋生。

李秋生斜眼橫瞧了一眼冷月,走近她的麵

前,一臉的癟氣道。“小狐娘,我李秋生有什麽不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連我的親人都見不著了,我才不管你是什麽太後,皇子嘍。要殺要剮,不過是人頭落地,我李秋生最說品償過了,又何必在乎多一次犯上作亂呢。”

冷月被李秋生這麽惹 火的一激,怒氣兀自湧上心頭。她已管不了那麽多的規規矩矩,突然厲聲喝道。“你個死小子,看我怎麽收拾你。姐妹們,一起上,快把這個狂傲的癟三給我攔住,千萬別讓這個小子走出太後的寤宮。”

“是”的一聲回應,先前那幾個嬤嬤宮女立即圍上去,把怒火中燒的李秋生圍在了當中。

帶頭的宮女月風柔聲道,“李公子,你先別生氣。回去吧,莫讓咱們姐妹為難。太後她人好著呢,要不怎麽可能千方百計把你請到宮裏來,這是多少人也昐不來的榮幸啊。”

“為難?榮幸?哈哈,放他娘的去吧,老子不稀罕。”李秋生冷笑著反問道,不屑一顧的眼神又讓他向宮門口邁開了一大步。

“抓住他,別讓這小子跪了。”冷月見眼前的形勢越來越不對勁,一時急得歇斯力底的囔道。

那幾個宮女聽見冷月這麽一吼,再也不敢唐塞過去。兩個年紀稍長的嬤嬤一擁而上,左右兩邊各抓著李秋生的一條手臂牢牢不放。後麵湧上來的幾個宮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抓著衣襟腰帶連拖帶拽就把李秋生如同牽牛搶豬一般揪了回來。再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摁,又有兩個宮女拋過一條絲帶來,左右一纏繞,李秋生就像一隻被綁縛的粽子,牢牢地與那張椅子粘連在了一起。隻有那一張沒有被封閉的嘴,還在嘰哩嘎啦地叫囔著,不知所雲。

梁氏看著被眾宮女綁縛得不能再動彈的李秋生,一時又憐惜地歎道。“秋生啊,你這是何苦呢?與自己為難,與衰家為難,你又能得到什麽?你急於尋求你的恩人,這我不反對,但你總得讓咱們為你想個萬全之策啊。”

被梁氏這麽一說, 寤宮內又寂靜開了。李秋生的反抗亦已沒有了先前的激烈,一點一滴慢慢平淡下來。

梁氏又長出一口怨氣,歎道。“你就不能靜心想一想,衰家擁有驅使天下官衙的懿旨之便,尚不能尋求你母子二人於這個天下之中。現在讓你一個人走出去,茫茫人海,你又到那裏去尋人啊?若是在這個半途之中,你再鬧出個什麽意外來,你叫衰家如何麵對李氏的祖列宗,麵對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聽著這種溢於心身的話,李秋生的情緒又開始波動開來。現在他居然覺得這個太後沒有想像中的那麽惡劣無情了,至少在他聽到她剛才說這些言語的片刻,心竟然被輕輕地打動了一下。

這時,李秋生剛想張口說話,就聽見宮門外傳來了一聲響亮的瀑喝。“是誰在寤宮內吵吵鬧鬧,這般無禮啊?還讓母後這麽為難傷心啊?朕一定要狠狠的懲罰你。”

說話間,就見一個身著黃色龍紋綢衣,頭帶琉璃氈冠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宮內的眾人霎時一驚,除了梁氏和李秋生之外,紛紛迎上前去作禮跪拜道。“奴卑,見過國主。國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隻見那中年男子冷冷地應了一句,“免了吧,都起來,別跪著了。”說罷,就大步走到了梁氏的麵前,躬身作揖道。“皇兒天照,見過母後。願母後,吉祥安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梁氏霎時樂嗬嗬地笑道,“天照,多禮了。勞你日夕過來請安,母後實是過意不去,還不快快請座?”說畢,用手拍了拍旁邊的龍攆,則過身讓出一個位子來。

李天照也不推辭歉讓,挪過身子就座了上去。正麵回來,一眼瞧見,一個少年被纏縛得亂七八糟地綁在一張椅子上。一副粽子的模樣,甚是讓人忍俊可笑。

李秋生已然看清了進來的中年男子是誰,就是那日在將軍府與自己在後院相見的李天照。

他,他,李天照,就是當今山月國的國主?這一驚,立即又讓李秋生如墜入十萬八千重的雲裏霧裏,撥盡雲煙也不見天日。李秋生霎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迷糊暈了一般,鬧心的堵慌。他剛剛雄起的熱心頓時又冷涼了下去,原來這太後和國主在將軍府都給自己上演了一場真實的假戲。

李秋生怒恨得剛要張口破罵,就聽見李天照指著自己對梁氏說道。“母後,你就為這小子生氣?為這小子氣壞了身子?為這小子鬧得寤宮不安?快告訴皇兒,皇兒為母後出了這一口惡氣。”

聽李天照這麽一叨囔,梁氏頓時就想張言回複道。可是不知道怎麽弄的,她一連張口叨囔了幾聲,都沒有能把一聲清淅的話語從口中傳出來。

霎時,驚得一旁的李天照,呆呆地看著梁氏這一副說不出聲的樣子。大聲怒斥道。“來人啊,快把這小了拉出去,狠狠的打上五十大板。再糊上一些辣椒鹽,好讓他償償得罪太後的惡果。”

李天照的話音一落,宮外就有兩個帶刀的虎賁衛士走了進來。抓起椅子之上的李秋生就要往外拖,後麵還跟著兩個青認太監。

梁氏一見之下更是急得口不能語,立即從龍攆之上跳了下來,攔在兩個虎賁衛士的前麵。揮手吱語了一陣,才突然奔出聲音來喝道。“放肆,你們出去。不許傷害秋生吾孫兒。”

李天照不明所以,眼見母後一時之間又是口舌能言了。也立即向那兩個虎賁衛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去。複又轉身來說道。“母後啊,你剛才可是為何啊?口舌不能言的,快嚇死皇兒了。”

梁氏猛盯了一眼李秋生之後才說道,“天照啊,你剛才就沒有認出這少年就是‘李秋生’?為何一出手就是這麽狠辣呀?他可是你長兄的唯一貴孤啊。你就不顧念一點兄弟情誼和李氏血緣的親情嗎?”

李天照一聽梁氏這麽幽怨的口吻,明知道自己剛才確實做得大過火了。急忙上前分辯道,“母後啊,非是皇兒剛才心狠手辣,差點錯傷李氏皇室宗親。隻怪皇兒剛才腦羞成怒氣急攻心,確實沒有看清這少年就是長兄的遺孤‘李秋生’啊。若是看得清楚明白,皇兒決不敢這麽對待長兄遺孤‘李秋生’的。”

“哎,若是無心便好,衰家怕的是皇兒不念李氏血緣宗親而惘開殺戒呢。”梁氏一時木然的說道,再不看李天照一眼。

李天照一愣,看著母後已然失態的情形趕緊作揖說道。“母後,你如此之說,那真是羞煞皇兒了,羞煞皇兒了。”

梁氏見李天照又顯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繃緊的心倒是輕鬆了許多,臉上盈盈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可是俗語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梁氏還是萬分擔心的假語道,“哎,皇兒啊,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啊!衰家知道生於皇室世家,做些錯事有時也是身不由已難以避免的。從上古流傳至今,生於皇族世家,常有奪滴殺親之仇,更有‘弒君殺父’之恨。若是那一天,你把你長兄的遺孤殺了,衰家也一抹勃子去了,再也不想苟延於世。”

梁氏這麽幽怨悲憫的一說,好像心裏對李秋生的擔憂從來就沒有減輕過一分。一時又急得李天照惶恐不安的辯說道,“母後啊,你這不是拿刀子直抽皇兒的心嗎?皇兒就是有百十個膽,也是不敢枉殺長兄遺孤的。那豈不是招致天下之禍端,自毀祖宗基業的蠢事嗎?皇兒是萬萬不敢做的,請母後寬心。”

說畢,李天照扭頭看了眾人一眼,忽然從衣兜裏掏出一塊小金牌。隨手就扔在了李秋生的麵前,連連高聲說道。

“母後,這一回你大可放心。皇兒這就賜李秋生免死金牌一塊,無論何時何地這金牌都可保他無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