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恩仇引

第三一一章 人生若可如初見(六)

見梅遠塵癡癡傻傻地盯著自己,雲曉漾忽然想起甚麽,忙伸手撫麵,始知未戴麵紗,一時又羞又急,嬌叱道:“你怎還看!”

“芙蓉出水未如卿,漫天星辰不見明。”

這是本朝詩人暗裏瀾所作《鴛鴦譜》中的兩句,喻指女子的美貌如池中荷蓮、天上明月一般出眾。

梅遠塵初見雲曉漾真容,腦中瞬時便閃過這兩句,不想竟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哪個女子不愛美?

雲曉漾性子清冷,閑暇之餘讀書頗多,自明白這兩句寓意所指,臉上不禁飛起兩抹桃紅,怕梅遠塵瞧見自己羞赧的模樣,又慌忙低下了頭。

“我今夜是怎的了?怎這般粗心大意!”

她雖比梅遠塵年長三歲,卻較他矮了半個腦袋,這般低著頭,梅遠塵倒真瞧不見她臉龐。

隻是,二人相距不過尺餘,她既低著頭,身子必然前傾,離著梅遠塵也就更近了。

“噗通... ...噗通... ...”

“噗通... ...噗通... ...”

促血之藥,本就有提振心率的效用,且梅遠塵見雲曉漾這般小女兒家的姿態,心中也已有所感,竟有一股情欲由體內緩緩遊向腦中。

“雲姐姐!”

他這一聲輕喚微微有些沙啞,渾不似先前純淨。但就是這簡單的三個字,竟似有無窮的魔力,激得雲曉漾渾身發麻,雙腳無力。

“雲姐姐... ...雲姐姐!”

梅遠塵接連喚了好幾聲,每喚一聲,身體便近她數寸。

雲曉漾感覺他的鼻息便在自己耳邊,實在經受不住了,乃輕輕應了一聲“嗯”。

這一聲“嗯”,軟綿綿、甜膩膩的,蘊含無限羞喜。

“好姐姐,你還惱我、怪我麽?”

梅遠塵此時也已有些昏昏沉沉,似乎身體有些不受控了,亦不知自己在說甚麽。

一直以來,他都是把雲曉漾當姐姐的,對她從無半點邪念。然,此時卻不知為何,體內竟似有股邪欲在驅策他的身體,使他不自覺地想往靠近她。

“我不... ...我不知道。”雲曉漾暈淘淘的,隻覺一生之中從未如此喜樂,從未如此緊張。

“我這是怎的了?”梅遠塵雖在迷亂之中,卻猶能隱隱感覺自己身體似乎有些不對勁。

然,具體哪裏不對,似乎又難以言狀,迷迷糊糊說著:“好姐姐!你生的真好看!”

他瞧不見雲曉漾形容,心裏有些發癢,竟伸出雙手去捧她的臉。

燙。如被火烤一般的燙!

麻。渾身如有螞蟻爬過一般的麻。

梅遠塵捧著雲曉漾的俏臉,看得癡迷了——

眉如額黛,眼若秋泓。鼻如美玉,膚如凝脂。朱唇微翕,吐氣如蘭。神情中帶著明顯的欣喜和慌亂... ...

“你要做甚麽?”她伸出雙手抵著梅遠塵的胸膛,輕聲問。

肌膚之親最能激發熱的情欲。

梅遠塵輕輕撫著雲曉漾柔嫩細致的臉頰,看著她有些受驚的神情,更覺失去了對身體的左右。

“好姐姐,我想親親你。”梅遠塵把腦袋湊過去,胡亂說著,“好姐姐,我要親你!你生的好美,我要親你!”

他一手摟住她腰,一手托住她後頸,伸嘴就要親上去。

雲曉漾總算恢複一些理智,重重推了他一把,斥道:“你... ...你莫要這樣輕薄我。”

她這一推可是用上了兩成內力,梅遠塵內力已經潰散哪裏抵得住,竟跌出了數尺遠,一股腦兒撞到門牆上。

經這一撞,他的腦袋瞬間便清明了起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雲姐姐推了我這一把,要不然... ...要不然自己實在愧為人。”

適才梅遠塵過於輕佻,雲曉漾情急之下伸手去推他,自然而然地使上了內勁。見他那一跤跌得頗重,不禁有些後悔,忙行到他身邊扶起他,一臉急忙色地問:“你可是撞到了腦門?疼不疼?暈不暈?”

她是醫者,當然知道三十六死穴中的百會穴便在頭頂。適才梅遠塵跌跤的姿勢,倒真有可能傷到那裏,嚇得她花容失色。

“雲姐姐,我沒事。”梅遠塵伸手摸了摸腦門,笑著回道,“隻是摔了個鼓包罷了。”

雲曉漾也伸手去摸了一下,見的確沒有傷到百會穴,這才放寬了心,乃輕聲嗔道:“誰叫你那麽壞!”

梅遠塵見她眉目含情,臉露嬌羞,心下暗呼不妙,嘴裏卻唯唯諾諾應著:“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唉,我今日是怎的了?我怎能欺辱雲姐姐!我和漪漪是有婚約的,我... ...瞧雲姐姐的神情,我如何還能說清楚?往後可怎麽辦?”

“你早些回去歇著罷。記得側著睡,莫要磕碰了腦門。”雲曉漾有些忸怩地看著梅遠塵,輕聲謂他道,倒像是自己犯了錯一般。

此時二人相對,她心中所感也與往日有千差萬別。

雖才過去不到一日,梅遠塵在她心中的地位卻已截然不同。

“這便是情愛麽?”雲曉漾悄悄瞄了他一眼,心頭一絲暖意緩緩泛起... ...

惹下這麽個大禍,梅遠塵恨不得自己再摔幾跤。聽她這般貼心的囑咐自己,不免又感激,又慚愧,又有些惶惑。

“嗯,我記下了。雲姐姐,你也找些歇下罷。”

... ...

回到自己房裏躺下,梅遠塵卻渾然沒有睡意。

“適才在雲姐姐房內,我屢次感覺身體為欲念所驅,竟至於難以自製。先前在此間,也不知為何,突然便覺很想抱住雲姐姐,好似有股魔力在作祟。我的定力雖不算佳,卻也不該如此不堪。其間定有甚麽蹊蹺!”

“難道是我修習長生功的緣由?”

兩次邪念上身都是在半日之日,思來想去,梅遠塵隻能想到他之前帶著重傷修習了長生功這一緣由。

然,青玄不在此間,無法為他解惑,他自己又如何知曉?

青玄不曾告訴他,長生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長春功。

青玄也不曾說過,他灌入梅遠塵體內的那道真氣,一來是製衡他體內的真氣,二來是壓製修習長生功激起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