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曉漾帶恨紅塵去了素心宮落腳的“天池”,梅遠塵也並未在“神闕”住下,而是回了之前徐家給他和雲曉漾安排的“門庭”。
既已確定了要為真武觀出戰其中兩場武校,他也不敢偷懶,接連三日都把自己關在小院中鑽研長生功。
各大門派顧及名聲,自不可能使出偷看對手練武這等下三濫的把戲來應對武校,真武觀、素心宮和禦風鏢局似乎也有了默契,竟無人來找梅遠塵。這三日他在院中無人打攪,練武幾乎已至忘我之境。
“門庭”是進小廂房,院落卻頗不小,寬逾十丈,深約五丈,鬥轉斜步二十三行起來並無半點阻滯。
隻見院落中一道虛影以神鬼莫測之跡變幻著,一會兒在坤位,一會兒出現在坎位,一會兒又出現在兌位... ...
影定風停聚成了梅遠塵的樣子。
“這天星四弄比之天星三弄可要難走得多,我接連走了二十遍,始終無法貫通,由‘詭’境到‘魅’境還真不容易,想來是我漏掉了其間甚麽緊要的訊息。”梅遠塵緩緩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輕聲自歎道。
長生功的內功不可一蹴而就,且他這會兒的功力也算深厚,比拚起來未必會吃虧。然,比起應敵經驗,他定是武校中最弱的一個。要彌補這個不足,他隻能利用鬥轉斜步二十三和齊物登宸邊拆招邊躲閃,在交手中慢慢適應對手的攻防。
那也是湛明給他的建議。
“嘿,你在不在?”
梅遠塵正在琢磨間,忽聽院外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喚聲。
“是易姑娘麽?”他已經聽出來了,來人乃是易傾心。
問答之間,他已行到院門處開了門。且拋開禦風鏢局與梅家的淵源,易傾心對他也甚是不錯,梅遠塵也把她當了朋友。
擁有的越少便越懂得珍惜,他的親人、舊故所剩越來越少,他們每一個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便越重了,易傾心亦是如此。
“易姑娘,請進!”梅遠塵讓到一邊,示意她進來。
易傾心今日穿著粉紅色的襖裙,梳了一個梅遠塵沒有見過的發髻,一臉的似笑非笑,的確出塵脫俗,嬌俏迷人。
二人行到石亭中,易傾心正要在石凳上坐定,梅遠塵突然想起甚麽,說了一句“稍等”,便急急忙忙回了房,再回來時,隻見他手裏拿了一個鋪墊。
“石凳太冷,你墊上這個蒲團再坐罷。”
梅遠塵隻是單純的關心她,而易傾心卻多少有些會錯了意,對他甜甜地笑了笑。
甜笑中還藏著似有似無的嬌羞。
“聽哥哥說,你來了好幾日呢。”易傾心微微皺著眉,輕笑著問道。她的問話中有著濃濃的嗔怪意味。
若不是有易麒麟和易布衣看著,她早就耐不住了,今日也是借口在院子裏待得煩悶才跑出來的。
梅遠塵臉露慚色,輕聲回道:“是,來了三日。一直想去拜訪易前輩,一直... ...不如,我現在去拜訪易前輩罷?”
想起易麒麟便在不遠處的宅院中,自己卻一直未曾拜會,反倒是易傾心先來找自己,他的心裏有些忐忑了。
“哼,我爺爺這會兒可忙著呢,沒功夫搭理你。”易傾心皺著瓊鼻,嬌聲回道。
她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看他,自不願這麽快回去了。
梅遠塵訕笑幾聲,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以前都叫我傾心的,才多久沒見,怎就叫我‘易姑娘’了!”易傾心歪著腦袋看向他,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
能見到梅遠塵,她是真的很開心!
許久未曾有過的開心。
梅遠塵心裏一苦,尬笑道:“哦,我... ...許是我嘴變笨了罷,你可莫往心裏去。”
早在都城時,他便隱隱感覺易傾心對自己有些特別,雖未挑破,但那種少男少女間朦朧的情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一直想避,卻又不知該如何避。
易傾心不依,從坐上起身拉起他衣袖,嗔道:“你再叫一遍,我就不往心裏去。”
梅遠塵有些不習慣和她這般親昵,苦笑著喚了一聲“傾心”。
“你陪我走走罷。”易傾心鬆開他袖口,抿著嘴輕聲道,“這些日,我在院子裏待得好悶。”
她說這話時,臉上是有些幽怨的,轉頭看到梅遠塵後,很快又露出了一副“滿懷希冀”的笑臉。
易家三代僅有易傾心這一個女丁,從小易傾心就受盡了家裏人的寵愛,被戲稱為“易家三寶”之首。她以前過的是無憂無慮的世家小姐生活,從不知憂為何物,慮為何物,知道她遇到了梅遠塵。
見麵時擔心分開,分開時又盼著下一次見麵。
得知爺爺、哥哥他們要去都城,她想著“他也在都城”,便偷偷地跑到了青州城外... ...
聽說了安鹹鹽運政司府的慘案,她接連一兩個月都沒睡過好覺——
“他怎麽辦?”
“他一定難過極了!”
“我... ...我要做些甚麽才好!”
她幾番想偷偷出門都被鏢局的人找了回來,氣得和父兄大吵了一架。
後來又聽說爺爺、叔叔、哥哥他們要去若州,她在家裏左右賣乖,軟語相求,總算讓爺爺鬆口同意把自己帶出來。這一路,迎著風雪行了兩千多裏,又冷又乏,她竟也一聲不吭地挺了過來。
到了若州,她又擔心梅遠塵不來,他不來,她就白跑了這一趟。
萬幸的是,梅遠塵如約而至。
隻是,他卻一直沒有來找自己,沒有來找爺爺。
“怎麽會?他素來敬重爺爺的,按理總該來拜會一麵的。”
不僅他沒來拜會爺爺,爺爺也不許她去找他。
“你就在院子裏老實待著,哪兒也不要去!”
她氣不過,關上門哭了大半天。她是來找他的,既知他便在百丈之外,她怎忍得住不去見?
好在,易布衣是最疼這個妹妹的。知她沒有用早膳,他便來房裏找她,最後還做了她的幌子,把她帶出了禦風鏢局歇腳的小院,還把她帶到了“門庭”。
“他長高了些,和哥哥一樣高了。”
見到梅遠塵的那一瞬間,易傾心感覺世界的氣息變暖和了。
“他終究還是疼惜我的。”
石凳雖冰冷,她卻也不至於那般嬌貴,但梅遠塵卻還是給她拿來了鋪墊。
她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苦是值得的,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
有心人,天不負。
梅遠塵猶豫了一會兒,見易傾心也偷偷看向自己,驟然感覺恩深難報,心頭一軟,輕聲答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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