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何悲鴻。”
他的聲音並不大,靠近四方台的數百人卻都聽見了這五字,也深深地記下了這個人。
“聽到沒,那個白麵書生是涼州人,叫何悲鴻。”
“飛羽兄弟,他們說台上那病怏怏的高個漢子叫何悲鴻,竟是咱涼州人!喝,這可了不得,那可是咱的鄉裏!涼州可好些年沒出過這麽頂尖兒的人才了,咱回去了可得跟人好好說道說道。”
“也不知摘星閣的人來沒來,這等人物,隻怕是要進高手榜的了... ...”
台下稀稀落落地論議了起來,一傳十,十傳百,片刻間“涼州何悲鴻”這五個字已不知經由了多少人的嘴舌。
江小白深吸了一口氣,抿嘴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清聲報道:“若州江小白。”
... ...
恨紅塵的傷雖重,歇了三天也已大好,已能自行下地行走。
素心宮此行皆是女門人,實不宜與其他門派住得過近。徐家給她們安排的宿處叫“雲池”,靠著內苑,是進占地三四畝的大宅院。此刻,雲曉漾和恨紅塵便並行於其間。
“白姑娘,我們走了這麽許久,你怎不開口說話?”雲曉漾笑謂她道。
雲曉濛去校場後,她們便也出了房門,這會兒已在小院中慢行了一個半時辰。
恨紅塵突然停住腳步,側頭看著她,正色道了一句:“謝謝!”
她腹部受張遂光那一腿震裂了脾髒,接連燒了兩日,整個人暈暈沉沉的。半睡不醒間,一直有人在給自己擦汗,喂藥、行針、推血,她知道,那人便是眼前的雲曉漾。
從小到大,除了菩提心,便再無人照顧過她。
當然,她也一直以為不需要。
“謝謝你。”恨紅塵又說了一次。
她是殺手,還是個極厲害的殺手,通常他們這類人都不會太喜歡言語。
事實上,九殿的人都很安靜,除了張遂光和幾位大師傅,其餘人極少有說話的機會。他們除了例訓就是殺人,要不就是躺在床上養傷。
嘴巴對他們而言,是用來吃飯的,而不是說話的。
甚至,他們中的很多人從未學過說話,除了呼喝、吼叫,根本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好在菩提心待她與旁人不同,除了教她武功,也教她說話、識文斷字。隻是,菩提心死在雪國後,便很少有人跟她說話了。
雲曉漾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清冷,卻真誠,像極了她的人。
“白姑娘,客氣了!”
二人行到小徑旁的石凳坐下,雲曉漾又問:“白姑娘,張遂光想殺你,怕是你知道一些九殿的秘辛罷?”
這三日,她一直想找機會問,難得今日恨紅塵神思清明了。雖覺得有些不妥,但她還是問了出來。梅遠塵亦在此間,或許過幾日武校一結束,他便會來找恨紅塵。
“他若確曉了殺父仇人是張遂光,怕是會不顧一起去報仇。以鹽幫和九殿的勢力,他要殺張遂光無異於火中取栗,凶險萬分。”
因著這一顧慮,很多事情她雖知曉卻從未對梅遠塵說過,雖然他也已隱隱有所察覺。
恨紅塵黛眉輕蹙,若有所思,並未立即答他。
見她不答,雲曉漾也不催促,轉而問道:“我聽湛為道長說起,海棠姑娘是你的姐姐,可有此事?”
“嗯。”恨紅塵低眉應了一聲。
雖是初次見,但她與海棠長得一模一樣,任誰都猜得出二人是孿生的姐妹。唯一的親人死在自己的手裏,是她最大的一件憾事。
“她那麽想活,這世間還有她那麽多的掛念... ...”
回想起海棠臨死前的那些話,恨紅塵的心像是被人插了一把生鏽的刀子。
“我們是雙生姐妹,我認她作姐姐。”
湛為已對二人說過此節,且從梅遠塵當日的表情,雲曉漾也能猜到,是以並不覺得訝異:“白姑娘,想來你也知道,你姐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梅家的公子梅遠塵了罷?”
恨紅塵自然知曉,否則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若州托真武觀給他報訊了。
“姐姐很舍不得他,臨死還囑托我,若是得宜... ...若是得宜便幫她照看著他一些。”她這一句話沒說完,淚便先流了出來。
“妹妹... ...妹妹... ...我一直覺得... ...我夢中總... ...總夢到我是有個妹妹的,沒想到是真的... ...隻是,我... ...沒想到你我今日相認卻是此行此景... ...妹妹... ...我不怪... ...我不怪你真不怪你。我... ...我隻恨這老天捉弄人,恨這命運恨這造化!妹妹... ...我家公子... ...他... ...他太可憐了,他太可憐了... ...我原想著能陪著... ...我以為能陪在他身邊的。妹妹... ...我不怪你,我隻怪著命... ...我隻恨老天薄情!我曾... ...我... ...妹妹,我... ...我好想陪著公子... ...他太可憐了... ...你日後機會得宜,且幫我... ...幫姐姐照看著他一些,公子... ...公子太可憐了... ...”
海棠臨死的場景清晰地出現在恨紅塵的腦中,她鬱結於心一時難抑,驟然噴出了一口血。
... ...
徐、安、陳三人見端木玉臉上毫無急色,皆暗暗佩服,均想:“皇上也不過而立之年,這份沉穩、冷靜卻遠非我們這幾人能比,果然是帝王之相,王者之心。”
待他又把都城和白山郡的安排說了出來,三人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皇上之遠見,臣等遠不能及!”徐嘯鈺躬身歎道,“若非皇上先行了這兩步棋,我等真是百死莫贖了!”
端木玉是他們三人請過來的,本該護其周全,保起平安,不想卻走漏了風聲,引來朝廷的緝捕堵截,若追究過失,三人自問其罪當誅。
來之前,三人已經商量好,最壞的打算便是三家集合所有能動用的人馬提前起事,便是拚著全軍覆沒,也要設法保送他回到厥國境內。
“嗬嗬,玉畢竟不是一個人,身上還背負著江山社稷、宗族大業,自然要惜命一些。我既敢來大華,便不怕夏承炫來抓。不過,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宜兵行險著。若州之事,還是得仰賴諸公了!”端木玉朗聲謂三人道。
徐嘯鈺執禮答道:“皇上放心,臣有失在先,接下來便由徐家將功折罪罷!”
... ...
江小白頹然下了四方台後,一個八字胡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白,接下來看哥的。”
說完,他一個“鳶飛躍”跳進了武校圈,大聲朝下喚道:“還有誰要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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