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承認,這些人的腰杆子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一些。
更有甚者,則是頻頻冷笑,憤憤然的盯著她看,仿佛她做了多十惡不赦的事情。
但林夢雅卻不急,甚至於她隻瞥了那些人一眼,就毫無動作。
雖然那些人看著人數多,她這一方卻依舊不輸陣仗。
潯陽先生不是個瞎子,他默默的在這兩方之間觀察了那麽一陣,心頭隱隱的浮上了一抹不安。
白成卻不知這其中的淵源,隻是見到她如此坦誠,不免對她起了幾分好感,態度也軟合了些許。
“既然都是認識的,那有些話還是說開了的好,免得當中有什麽誤會。”
“哪裏會有什麽誤會呢?”
幾人當中走出來一位清瘦的書生。
不過此人卻沒有潯陽先生身上那股子正直清明的感覺,反而是一臉的陰鷙。
此時此刻,他看向林夢雅的眼神,幾欲殺人。
而且這還不到深秋,那人就戴了一頂厚實的呢帽子,把個頭發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袖子又特殊寬大,幾乎看不到他的左右手。
他站在林夢雅的麵前,咬牙切齒的說道:“蘇梅先生,別來無恙。”
林夢雅早就認出了他來。
眼睛從他的右手掠過,最後落在了他的臉上,笑著回應道:“這不是叢先生麽?聽說您現在在百裏家當塾師,不知是哪陣子風,把你給吹來了。還是說,您覺得百裏家也不那麽合您的口味,轉投白家的懷抱了?”
叢宗,也就是當初她從學院內清除出來的那一部分教書先生當中的其中一個。
她可沒忘當初在她的麵前,這些人有多麽的狂妄。
不過她記得最後,是自己讓人把他們的眉毛跟頭發都剃了,還打斷了右手,扔到百裏家門前去了。
看樣子,他們混得怕是沒那麽如意呢。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叢宗就氣得渾身發抖。
“你!好個惡毒的婦人!既然你還沒忘了我,那我就跟你好好的討教一番!當初我不過是想要另謀高就,你表麵上放了我們走,暗地裏卻叫人追殺我們。要不是我命大,隻怕早就死在你這蛇蠍婦人的手中了!”
想要顛倒黑白麽?林夢雅心頭冷笑,卻是一點都沒慣著。
“叢先生,咱們要說,那就得從頭說起。”
她不緊不慢的轉向了人多的那一方,沉下了一張臉。
“這位叢宗當初曾經是我們四泰學院的教員之一,當時學院剛剛建立,百廢待興,有不少先生與我們共患難,對此,我宮家銘記在心。”
她話鋒一轉,眼神微寒。
“可在其中,有人卻想要渾水摸魚。明明拿著我宮家的薪金,心卻向著外麵。這樣的人,試問誰會用?”
叢宗被人揭穿老底,眸中閃過一絲惱怒。
但他卻知道自己今日一定會立於不敗之地,一想到可以報複這個毀了他一輩子的女人,心頭不免一陣陣瘋狂的恨意滋長。
“無憑無據的事兒,自然是要任由你搬弄是非了,各位!”他揚聲道:“今日,我就讓大家看看,這女人究竟有多狠毒!”
他一揚手,卻隻看到那掩藏在寬大衣袖內的兩隻手臂,竟然是從腕子一下,齊齊斷了下去。
想來是時日久了,所以斷口處已然結成了疤痕。
但光禿禿的兩隻手臂,也是讓周圍的人都嚇了一條。
人群裏,立刻有人議論。
“竟然兩隻手都斷了,該是有多大的仇啊!”
“就算是有仇,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折磨人,可實在是不應該。”
“說的是啊。沒想到那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手段卻這般狠辣,真是讓人沒想到。”
“咱們要是以後在她手裏頭討生活,怕是更加艱難了吧!”
類似於這樣的話,絲毫沒有逃過她的耳朵。
她算是明白為何,這怕就是對方的真實目的吧。
即便是自己不來狀告潯陽先生,他們大概也會逮到一個機會,拚了命的抹黑她。
現在,倒是讓他們順水推舟了。
人群裏,流言如野火,似乎在瞬間就席卷而來。
她依舊氣定神閑的站在那裏,卻怎麽看都覺得勢單力薄。
白成見狀,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事情的真假先不論,這麽多人這樣欺負一個小姑娘,還真是有些不像話。
“都安靜!”
中氣十足的一句話,頓時讓人群的身影,壓下了不少。
白成看向林夢雅,開口問道:“蘇姑娘,他說的,都是實情麽?”
“自然是實情,難不成,白大統領還要偏袒她麽?”
還沒等她開口,叢宗就陰陽怪氣的說道。
但白成可不是那些圍觀群眾,隻瞪了他一眼,不陰不陽的說了句。
“要是你覺得信不過老夫,自然可以去別處。若是在這裏,那就是老夫說了算!”
叢宗被堵得啞口無言,但那猶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卻始終纏在林夢雅的身上。
後者沒急著辯駁,反而輕輕的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
叢宗十分不滿,心裏頭覺得對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但林夢雅卻捂著嘴,笑了好一陣之後,這才像是勉強壓下笑意似的說道:“我是覺得,像是叢先生這樣的人,扯謊這是這般生動。趕明你寫幾個話本子,丟給戲班子去唱,肯定會裝個盆滿缽滿。”
說完,她就撤下了臉上的笑容,冷笑一聲道:“當初你一心想要把四泰學院禍害慘了,好去你那新主子麵前邀功,被我識破之後,你帶著你那些烏合之眾倉皇而逃。我氣不過,讓人打斷了你的右手,剃光了你的頭發跟眉毛,讓你光潔溜溜的去見你的新主子。可惜啊,你功勞不夠,不得你新主子賞識。所以,才想到用這種下作的法子來陷害我,玷辱我宮家的名聲!”
被人戳到心中最痛,叢宗幾乎成狂。
“賤人!你滿口胡言!”
“我滿口胡言?叢宗,你真當這天道,容得你顛倒黑白麽!”
她振振有詞,渾身正氣凜然。
叢宗緊咬著後槽牙,反正他認定了對方拿不出線索來,老天爺終究是站在他這一麵的。
“蘇梅,你這蛇蠍毒婦!今日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讓扒下你的這層皮,讓世人瞧瞧你那黑心腸!”
他話音剛落,那些跟著他一起站出來的男子們,各個撩開了自己的外衣。
那些人身體都有些殘缺,且神情都是一般的陰鬱,看向她的眼神裏,也慢慢都是惡意。
眾人一片嘩然,這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麵前,叫人不可不信。
就連白成都暗中倒吸了一口氣。
這若是真的,那下手之人,心腸也未免太過狠毒了吧?
他不由得看向了那個小姑娘。
他總覺得,這事不像是那樣的小姑娘能幹得出來的。
難道,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眾人從剛開始的同情,已然漸漸變成了對她的聲討。
甚至於那些原本對宮家、對四泰學院充滿了向往的人,也麵色難看的思量著以後的選擇。
畢竟,在前途跟生命之中,誰都會偏向於保命。
林夢雅知道,要是自己不解決這件事,隻怕他們從白家,帶不走一個人。
還真是好手段,可惜了,遇到了她。
“蘇梅,事實便是如此,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叢宗幾乎要狂笑出聲。
這個蠢貨,怕是現在早已經六神無主了吧!
“按照你的意思,這些人都是‘宮家’下的手,對麽?”
她神色輕鬆,一點也不像是裝的。
但叢宗卻不這麽想,反而覺得她不過是在垂死掙紮。
“沒錯,都是你們宮家下的毒手!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跟你們宮家有血債!”
那幾人也都跟著應和了起來,一個個義憤填膺,嚷嚷的歡實著呢。
“既然如此,那我倒要請問這位先生了。”
她伸手,指了指叢宗帶來的那堆人裏頭,左手起第二位。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之所以會短腿,是因為一年前你在奉遠城城西的一個賭坊裏頭欠了一大筆賭債,沒錢還賬所以才被打折腿的吧?而且,你根本就不是四泰學院裏的教書先生。”
被點到的那人一愣,隨後聽到她的話之後,臉色立刻變了變。
但他仗著人多,膽也肥了不少,當下就惡聲惡氣的說道:“你這毒婦,分明就是想要混淆視聽!我這條腿,就是你們宮家給打折的!我當初就是在你們四泰學院內,隻不過你攆人走的那天,我歇在了屋裏而已。”
瞧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還以為自己的謊言有多高明呢。
殊不知下一刻,林夢雅的話,就叫他露出了馬腳。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告訴我,你同屋的是誰,隔壁的又是誰?”
顯然,這個問題他提前早有準備。
“我當時去的晚,自己一個屋。左邊的是一位姓馬的先生,他是交數術的。右邊的則是一位姓秦的先生,他是負責教棋藝的。”
“哦,那你可知馬先生是上半夜打呼,還是下半夜打呼。還有,秦先生平時是愛吃米,還是愛吃麵呢?”
一下子,那人就被問住了。
不過他也是個厲害的,當下就嚷嚷道:“這事隻有你我二人知道,他們又沒在這裏,還不都是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