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聞言,居然還真的點了點頭道:“他們人不在這裏,我們倆說的,自然不算。”
那人以為她是認輸了,剛想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卻聽得人群裏靠近前排,有兩位衣著打扮都十分普通,但氣質卻儒雅的中年人說道:“我二人就在此處,不知兄台為何要假冒我學院的教員?”
那二人一起走上前來,朝著白成行了禮,之後站在了林夢雅的這一邊。
其中一個著青衣的男子,看著叢宗說道:“叢兄,當日一別,我倒是十分惦念著叢兄。卻不想你我再度相見之時,卻是如此光景。”
叢宗有些慌了神,像是見鬼一般,看著麵前的男子。
青衣男子也是不想跟這種背主忘恩的東西再浪費口舌,而是轉頭,看向了那個驚詫莫名的斷腿男子。
“這位先生,我便是你說住在你左邊的馬興元。”
那人立刻點頭,忙不迭的說道:“對對對,你就是馬興元,你最喜歡穿青色的衣裳,我記得你!”
卻不想他這話一說出來,叢宗的臉色就變了。
“馬興元”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麵帶嘲諷的說道:“看來有人還真是用心良苦。”
他轉向了白成,從懷中掏出一物來。
“大統領,其實方才學生開了一個玩笑。我並非是馬興元,而是負責教棋藝的秦素。這是學生的文牒,上麵可以證明學生的身份。如果大統領還不相信的話,可以去任意任意一個有學生在學院的世家去核對。我們院長送給了每一個世家一個畫像集,上麵有我們每個教員的畫像。應該,是來不及作假的吧。”
白成接過了他的文牒。
其實上麵就有他的畫像跟樣貌特征,上麵的的確確寫著姓名為秦素。
而且從剛才到現在,根本沒有這個時間去造假。
白成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
他把文牒還給了秦素,眼神早已經凍結如冰。
“事到如今,你還不給我從實招來?既然如此,那就先打二十板子,看看他說不說實話!”
白成守衛奉遠城多遠,積威頗深。
再加上他為武將,本身自帶殺氣。
那人也不過是個市井無賴,哪裏敵得過他的威壓。
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著求饒:“求大統領饒了我吧!小的,小的不是故意假冒的!是他,是叢宗說若是小的能來,就給小子五十兩當報酬,小的也是一時貪心,所以才會鬼迷心竅啊!”
隨著他的哭求,又在人群裏引起了一陣騷動。
不過這一次,卻是衝著叢宗這一夥去的。
林夢雅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絲毫不在乎情勢是不是對她有利。
由始自終,她都是遊刃有餘,不慌不忙。
叢宗突然有種錯覺,從一開始,她根本就是知情的。
而自己在她的眼中,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徹徹底底的挫敗感,讓他胸口一疼,喉嚨處就泛起一陣腥甜。
人群裏擠出來幾個好事的,一瞧那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家夥,卻笑罵道:“這不是東街老宋家的那個窩囊廢麽?宋二狗子,你特麽什麽時候成了教書先生了?”
“哈哈哈,大字都不識幾個,還當先生。你能教什麽?骰子還是橋牌?”
隨著宋二狗子的身份被確認,叢宗之前的所有指控,都成了笑話。
林夢雅最知道這一點,哪怕這一群人裏頭,隻有他一個是假的。
但隻要被她扯出來,那麽他們這一群人,就都會被懷疑。
更可況,他們說的都是假的。
所有的人,都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叢宗他們這一夥。
他們的心中都在猜測,除了那個宮二狗子之外,這些人的真正身份會是什麽。
形勢瞬間就逆轉了過來,但叢宗卻不認輸。
他梗著脖子,粗聲粗氣的嚷道:“就算旁人都是假的,可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自己也說,是你叫人打斷了我的手!”
林夢雅卻幽幽冷笑,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兩個光禿禿的手臂,用力一拽。
毫無心理準備的叢宗順勢往前一撲,林夢雅立刻閃過身來,避開了叢宗。
但在他的袖子裏,卻伸出了兩雙完好無缺的手來!
眾目睽睽之下,叢宗的所有謊言,都大白於天下。
“哎呀,沒想到叢先生還有斷肢再生這樣的能耐,在下十分的佩服。”
林夢雅扔掉了高仿的假肢,如今,已經不再需要她說什麽了。
人群再度沸騰了起來,無數的汙言穢語,通通向叢宗他們這一夥人身上砸了過。
他們,再也不能翻身了。
在一個醫科碩士的麵前玩這招,嗬嗬,早在看他第一眼的時候,她就看穿了對方好麽?
不理這些失敗者,她直直的看向了潯陽先生。
後者到了現在,早已經是一臉的慘白了。
他的名聲,早就隨著這些人被揭穿,而毀於一旦了。
“先生這下子,可都看明白了?”
他有些恍惚的看向了對麵的女子。
幾十年的堅持,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現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名聲被摧毀,任由旁人用語言來鞭撻,反複蹂躪的痛楚了。
而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林夢雅不過刺激了他一句,就住了口。
她不是可憐潯陽先生,而是這人從此以後再也沒了依仗。
名聲、徒弟,甚至於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會一輩子跟他隔心。
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加讓人難過的了。
而這,就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混亂的場麵,很快就被白成的人給鎮壓了下來。
白成揉了揉眉心,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證據確鑿,根本是無可辯駁的。
他敲了敲原被告雙方,思慮片刻後開口說道;“事情已然查明,之前那些事情,都是子虛烏有。潯陽先生,你可還有什麽想要說的?”
後者搖了搖頭,歎了一口。
“都是老夫聽信謠言,枉為人師。”
他朝著林夢雅長鞠一躬,而後者也安然的受了。
因為,這是他欠宮家的。
“對不住了,我不應該如此冤枉宮家。”
潯陽先生的親口道歉,比他們所做的任何澄清都有用。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拿著這件事來攻擊宮家,謠言不攻自破。
林夢雅也不想得理不饒人,但卻也不會任由家裏人吃虧背黑鍋。
她轉過身去,朝著眾人說道:“宮家如何,四泰學院如何,隻有真真正正了解過的人,才有資格評價。我們學院廣納賢士,更需要大家齊心協力。但如果隻是輕易的聽信謠言就會離開的人,那還不如就此打住,我們不需要不相信我們的人。”
人群內,那些剛剛生出背離之心的人,羞愧的地下了頭。
有幾個人又自動自發的從人群裏頭走了出來。
大家都看到這幾人的穿著,比一般人可是強了不少,且動作斯文儒雅,還帶著讀書人的書卷氣。
“諸位,我家院長雖然說得有些直白,但我們學院的確值得。”
說著,他拿出臂彎裏正抱著的一張紙,笑容如沐春風。
“這裏是我們學院的招生簡章,是那一邊是招聘啟事。大家不妨先了解一下看看,鄙人正是四泰學院的學正,大家不管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谘詢我。歡迎有識之士,都來加入我們的大家庭!”
學正熱情洋溢的邀請,緩和了氣氛。
林夢雅跟學生隱晦而快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迅速出擊,把一場官司,變成了大型招聘會。
這展開,就連白成都有點發蒙。
他怎麽總覺得,自己好像是給人算計進去了呢?
但他又狐疑的看向了場內眾人。
時間是他定的,地點是他定的,人也是他找來的。
這是哪出了問題?
見到自己的目的已然達成,林夢雅不由得在心中偷笑。
就是要趁熱打鐵,才會讓宮家跟四泰學院聲名遠播。
視線轉到堂內。
那幾個人都被護衛營內的士兵看管了起來。
尤其是那個趴在地上,半點沒緩過氣來的叢宗,從此以後他不僅聲名狼藉,也是再沒有辦法,害任何人的了。
“咳咳,姑娘,叫你的人收斂點。”
白成壓低了聲音說道,林夢雅點點頭,隻揮了揮手,那些方才還分發著傳單的人,就立刻壓低了聲音說抱歉,還說一會兒會在白家門前再分發之類的話。
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
白成眼看著事情已然到了尾聲,心裏頭知道,該由他收場了。
“叢宗、潯陽先生,你二人還有何話要說?”
潯陽先生搖了搖頭,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看著似乎又蒼老了不少。
而叢宗卻因為剛才一口氣沒上來,這會子正翻白眼呢,哪裏能吐出一個字來。
“如此,那我做主了。”
他麵目重新變得威嚴了起來。
“蘇梅狀告潯陽先生侮辱宮家一案,經查明是潯陽先生聽信了叢宗的謠言,未經查證,就私自辱罵宮家、四泰學院,實在不該。鑒於潯陽先生老邁,且已經當庭向宮家賠禮道歉,就不另做處罰了。但宮家若想要賠償,本統領也會酌情給予支持。”
他看向林夢雅,溫和道:“宮家需要什麽賠償,你盡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