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到底年幼,一些細微的差別雖然能感覺得到,卻未必能準確的描述出來。
但林夢雅卻並沒有因此而忽略墨言的話。
趁著大家都沒注意的時候,她帶著墨言去了趙子言的屋子裏。
此刻他就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幼獸,蜷縮在床角。
而方姨跟霍雲思都坐在床邊輕聲哄著他,但成效並不大。
“宮姑娘,你快過來看看,子言他這是怎麽了?”
方姨有些頭疼地對著她招了招手。
之前林夢雅把人帶進來檢查的時候,趙子言還是一切正常,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小臉兒就變得蒼白異常,抱著自己的雙腿,還緊緊地埋著頭。
林夢雅觀察了一會兒,果然就跟墨言說的一樣。
不過除了害怕之外,趙子言的行為更像是一種抵禦性地自我保護。
就像是刺蝟或者是穿山甲,在遇到襲擊的時候,蜷縮起自己的身體保護住最為柔軟且致命的腹部。
從給趙子言治療到現在,對方從未露出過這樣防禦性的保護姿態。
除非,他是遇到了令自己的本能都感覺到害怕的“天敵”。
林夢雅示意讓方姨跟霍雲思先讓開。
屋子裏很快安靜了下來。
她悄悄地走過去,停留在一個讓趙子言覺得想對安全的位置。
因為這段時間的治療,趙子言對她很是信賴,同時也帶著一點點的依賴。
跟對母親或者是別人的感覺不同,他對於林夢雅多了一分信任。
如今她不能說話,隻能通過別的方式來探知他的所思所想。
林夢雅伸出手,主動地輕輕觸碰了他的手背。
趙子言猛地瑟縮了一下,但溫熱的觸感卻令他覺得無比的熟悉。
他像是隻小鵪鶉,怯怯地抬頭,試探著與她對視。
林夢雅的眼神平和又溫柔,仿佛一彎月,絲毫沒有令他感覺到威脅的情緒。
紛雜的情緒,漸漸隨著這雙眼睛而安定了下來。
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隻手,愈發用力,最後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林夢雅被他握得有些疼,但她依舊平穩地與對方對視,如水一般,似乎能包容他的一切。
最終,趙子言的情緒被完全安撫了下來。
林夢雅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也許在外人看來,她並沒有做什麽。
但是她剛才用的卻是心術中的一門技巧,名為“命運之瞳”。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有的人隻是通過眼神就能夠施展心術。
而失去了聲音加持的她,隻能在其他的方麵彌補。
還好,趙子言的新人格一來是她催生的,二來也是因為他的新人格是個單純的孩子,她這才能使用命運之瞳來安撫對方。
不過,也僅僅就是安撫而已。
林夢雅叫來了白蘇,在兩人的合作下,她才找出了趙子言如此失態的原因。
“是因為他之前受到的暗示再次被人喚醒了。不過好在之前我完全摧毀了他的舊人格,暗示雖然有一定的影響,但會被他的新人格本能地排斥。”
趙子言
已經睡累的睡下了。
她把自己探查到的結果,寫給了方姨看。
方姨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夢雅猜到了她擔心的方麵,解釋道:“因為之前在重塑人格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個暗示的存在。為了讓他不重蹈覆轍,不影響新的人格,我給他下了一個新的暗示。
並且因為在他的新人格誕生之後,他的執念不再那麽深刻。所以那道暗示雖然被喚醒了,但應該暫時沒有辦法侵占他的新人格。”
方姨卻敏銳地抓住了她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消息。
“暫時?也就是說那暗示還有可能控製他的新人格?”
林夢雅繼續寫道:因為趙子言本身性格的原因就是如此,一旦他再次陷入之前的環境,那麽他的人格很有可能會再次崩塌。
她可以抹殺一個人格,卻沒有辦法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天性。
之前趙子言的性格之所以如此扭曲,就是因為他缺乏關愛,並且缺少一個正確的引導。
方嬈思考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說道:“也就是說,如果我會陪在子言身邊,並且時時引導他的話,他就不會變成以前那樣?”
林夢雅點點頭,給予肯定。
方姨這才鬆了一口氣,眸中帶著堅定。
“你放心,我會的,我會永遠陪在子言的身邊,不會再讓他一個人陷入泥沼之中。”
林夢雅看了看床上沉睡的趙子言,心裏卻是在猜測,到底趙子言的暗示是被誰喚醒的呢?
墨言說他是在看到趙四叔之後情緒才有些不太對的。
但她並沒有在趙家四叔的身上感覺到有什麽異常。
要知道這種暗示一定是在特定的某種情況下才能被喚醒。
如果是趙四叔幹的,那麽趙子言對他的態度不會是懼怕,而是排斥或是躲避。
她揉了揉眉心,看來,他們得更加小心了。
經過了白天的一場鬧劇,整個趙家的氣氛更加緊繃了。
老夫人當晚就傳出了病情加重的消息,但方嬈卻隻是傳個話來,讓下人更加用心的照顧,連麵都沒有露。
很顯然,她是想要警告老夫人,她們動她院子裏的人,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就在這樣的氣氛之中,趙四叔在臨走之前,再度來到了方姨的院子。
不過這一次,他卻是來替一個人當說客的。
守著客人的本分,林夢雅他們並沒有參與這次談話。
隻是在方嬈送趙四叔離開之前,他站在院子裏,看了一眼林夢雅所在的小跨院。
“聽說這次跟你回來的姑娘,是你娘家侄女?”
方嬈的興致不高,不過是因為禮貌而回複了一句:“是。”
但趙四叔卻什麽都沒提,隻是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離開了。
方嬈越發覺得不對勁,當夜就送來了消息,讓林夢雅他們小心些。
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就又發生了一個意外。
但這一次,矛頭卻是直指林夢雅。
起因,是一罐藥茶。
原本方嬈的院子裏就有小廚房,但因為她昨天才趕了幾個人出去,其中就有兩個負責看守小廚房的婆子。
雖然其他人很快就頂上來
了,奈何她們剛接手,一時疏忽,就忘了領取用來煮茶的銀炭。
這藥茶是林夢雅每日都要飲用的,因此婆子就擅自做主,讓負責煎茶的采茹去大廚房。
按照采茹的謹慎,她必定是不肯去的,寧可等著銀炭取回來再用。
卻不想,府中負責分發炭火的管事暫時有差事出去了,至少要晚上才能回來。
采茹想著自己會武功,到時候寸步不離地守著藥茶罐子,也必定不會出什麽紕漏。
可惜,真正出紕漏的還真不是她手中的藥茶罐子,而是老夫人的藥。
晌午剛過,服下藥的老夫人就咳血不止,甚至到了晚上更是昏迷不醒,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比前幾日還要虛弱。
君蓉蓉當然是又哭又鬧地驚動了全府,而請來的大夫則是言之鑿鑿地斷定,老夫人的藥裏是被人投毒了。
而查來查去,最後就查到了采茹的身上。
有大廚房的婆子指認,當時除了采茹之外,再沒有任何人跟老夫人的藥獨處過。
一時間,君蓉蓉仗著自己占理,居然直接把人扣了下來。
消息傳回林夢雅耳中的時候,她無比肯定,采茹一定是被人給陷害的。
“你莫擔心。”
方姨先趕來安撫她的情緒。
“我相信采茹姑娘定然是無辜的,隻不過一時之間,咱們還沒有找到證據。”
林夢雅說自己一點都不著急肯定是假的。
她太清楚采茹那姑娘的性子。
要說妥帖謹慎,那肯定是沒的挑的。
關鍵是就那麽巧,大廚房裏偏偏隻有她跟老夫人的藥獨處過。
很明顯,這是一場栽贓。
但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設計她的采茹。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趙四叔自然又被人請回了府裏。
所有的當事人都被帶到了趙家的正廳內。
林夢雅看著衣衫有些淩亂的采茹,心中猛地一凜,怒從心頭起,頓時渾身的氣勢就像是要跟人拚命一樣。
反倒是采茹意識到了自家主子的衝動情緒,趕緊搖了搖頭。
“我沒事。”她用口型來示意林夢雅。
“他們打你了?”林夢雅麵色不善地用密碼問道。
采茹卻有些神色古怪地搖了搖頭。
“沒打我,他們想要往我身上藏證據,結果被我躲過去了。”
林夢雅眯了眯眼睛。
心想這樣段位低劣的手段,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
而那邊,趙四叔聽完了君蓉蓉的哭哭啼啼,眉頭也是緊緊蹙起。
他看了一眼鎮定的方嬈,跟她的那個侄女,清了清嗓子。
“方嬈,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方嬈的眼睛閃了閃。
“侄媳隻有一句話,這毒絕對不會是蘇姑娘的侍女下的,我以我的性命擔保。”
就連君蓉蓉也沒想到,區區一個奴婢,也會得到方嬈的傾力相護。
她越發厭惡對方的假惺惺,當下就忍不住冷言冷語。
“不是她做的,難不成是你?也對,你們本就是蛇鼠一窩,一心想著的都是如何害我娘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