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雅記得第一次見到趙子言的時候，他還是個囂張跋扈的紈絝公子，不僅手段狠辣，而且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稍有不順心就要見血，完全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
但是現在的趙子言，卻是瘦骨嶙峋，原本白皙瘦弱的胸膛上，此刻卻是有鞭痕縱橫交錯，甚至有的地方已經潰爛結痂，慘不忍睹。
但他卻是無知無覺，繼續玩著自己的小球。
單純無辜的小臉與身上的傷痕一點也不匹配，隻會讓看到的人的怒火越來越高漲。
林夢雅回頭扯了扯霍驍，用眼神警告他，讓他冷靜下來。
霍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將頭撇向了旁邊。
林夢雅拉個張小凳，坐在床前。
小福寶已經被龍天昱提前抱走了，林夢雅把自己的手搓得又熱又軟，然後才試探著，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征求一下趙子言的意見，而且又輕柔又快速，幾乎讓他感覺得不到什麽痛楚就結束了。
整個過程中林夢雅的情緒都很和緩放鬆，而她本就是安撫情緒的高手，才這麽一會的功夫，趙子言就有點喜歡上跟她的相處了。
畢竟，這裏沒有人會傷害他。
“好了，多謝子言對姐姐的信任。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累，想不想睡？”
她的聲音雖然沙啞，但卻有種別樣的魅力。
趙子言抱著小球，打了個嗬欠就倒在她的床上，閉上了雙眼。
他從前就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少年，現在臉蛋更是沒有巴掌大，下巴也尖尖細細的，更顯得別樣的可憐。
但他的身體，卻是被人摧殘得幾乎要殘廢掉。
林夢雅輕輕給他蓋上了一張軟乎乎的小棉被。
她的屋子又幹淨又暖和，而且還有小奶娃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很能安撫人的情緒。
之前還無法入睡的趙子言很快就打起了細細的小呼嚕。
抱著他的小球，睡得是天真無邪。
她回頭看了一眼霍驍，眼神示意倆人出去再說。
關了門，霍驍已經坐在桌子前麵，灌了三杯涼茶來壓自己的怒火。
平心而論，他覺得從前的趙子言死不足惜，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他卻想要殺了那群畜生。
“子言現在這個樣子，他還什麽都不懂，這群人憑什麽這麽糟踐人？”
他壓著嗓子，生怕吵醒了裏麵的小可憐。
林夢雅卻先給趙子言開了兩份藥。
一份是用來治療他的外傷的，另外一份則是用來養護身體的。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他的情況很不好，不過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話他恐怕熬不過半個月。”
霍驍又氣得要殺人了，奈何卻不敢有大動作，憋得很是辛苦。
好在林夢雅把藥方子塞給了霍驍。
“吃了這個藥他就能好嗎？”霍驍連忙追問。
林夢雅搖了搖頭，有些惋惜地說道：“身體是沒辦法徹底養養回來了，恐怕他一輩子都會體弱多病。但精心一點養著的話，十年八年以後興許還能漸漸好轉。”
這世上養人的法子不多，但糟踐人的法子卻不少。
她雖不知趙子言經曆了什麽，但從他身上的傷痕來看，除了鞭傷之外，還有利刃刺入的傷口以及一些暗傷。
她知道總是有那麽一些該死的齷齪貨，會喜歡趙子言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少年。
他雖然沒有遭遇到更不堪的淩辱，但身體卻也支撐不住了。
何況，她為趙子言重塑的人格，被人生生破壞掉了。
那是一種極為野蠻的方式。
他們不需要趙子言有自己的人格，他們需要把趙子言變成一個人偶，一個可以隨時隨地取樂的工具。
用各種各樣的暴力手段，強行迫使他形成了反射機製。
不過，幸好趙子言的人格是她重塑過的。
他雖然知道疼，也知道那群人對他不好，但他因為沒有之前的記憶反而心理壓力沒那麽大。
若是換做從前的趙子言，隻怕人已經徹底崩潰了，變成一個瘋子。
“該死！我當時就應該把他們全宰了！”
霍驍的臉黑沉黑沉的。
他沒對任何人提起過，當時他在院子裏碰到趙子言的時候，他隻穿了一件薄紗，臉上還抹了一些胭脂，看起來就像是賣笑的小倌。
霍驍當時就差點瘋了。
他小時候剛被老仆救走之後，也差點被人盯上。
幸好當時有老仆拚命相護，再加上他機智，所以才沒讓那些該死的家夥得手。
卻不想，這事居然又重演了。
這也勾起了他那段回憶，讓他更是無奈忍耐。
“你幸好你沒有動手，要是動手了，恐怕你們就回不來了。”
林夢雅卻無比的冷靜。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應該是遇到了夢先生。”
“是他？”霍驍也知道夢先生，表情頗為驚訝。
“沒錯，趙子言之前就是中了他的誘導術，而且我估計，趙子言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應該也有他的手筆在。”
一般情況下，人格的崩潰會伴隨著種種過激行為。
但趙子言顯然沒有這樣的舉動，甚至於就某些方麵來說，他還保持著“天真無辜”的情態。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或許趙子言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並不是出於報複，而是某人的精心“訓導”。
而這個人，一定也發現了趙子言的人格的異常之處。
所以，對方采取了這樣最為簡單粗暴的手段。
對方，是在跟她宣戰！
他們把趙子言變成了“戰場”，進行大肆的破壞之後，好讓她品嚐挫敗感。
可惜，林夢雅與他們根本就不是同路人。
她絕不會用一個無辜之人來宣泄自己的怒火，何況，他們連她真正的手段都沒弄清楚。
“就算是有他在，我也會為子言報仇！嗬，你不是說我隻要我能夠堅定本心，他的那些手段就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林夢雅卻毫不留情地潑了他一盆冷水，“你連自己的心魔都沒有辦法戰勝，現在的你落在他手裏了，就跟楊冪合夥沒什麽區別。”
霍驍頓時一臉幽怨地看著她。
這丫頭到底是哪夥的？給他個麵子能憋死她嗎？
但林夢雅也不是個殘忍到底的女人。
她姿態優雅地喝了口茶，語氣那是相當的世外高人。
“不過這事兒也巧了，也許他這輩子的克星注定就是你了。”
“怎麽說？”霍驍又打起了精神。
可惜林夢雅卻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想知道？可惜，天機不可泄露。”
霍驍眉頭微皺，為何他總感覺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處於對方姨跟趙子言的保護，因為他們倆人的所有對話都沒有被別人知道。
霍驍也默認了照顧趙子言的重擔。
大概是因為趙子言現在乖巧的樣子，讓他很有當哥哥的感覺吧，總之，他已經把照顧趙子言，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對於兄弟兩個的關係變好，方姨當然是十分高興。
算起來，他當初的那個孩子保住了的話，想來也跟子言差不多大了。
許是老天爺對她的補償吧，才讓兩個孩子都回到了她的身邊。
晚上，大家整整期盼了倆日的花燈終於點亮了。
這批花燈的造型跟質量都極為上乘，不止是趙府上下，就連林夢雅都覺得歎為觀止。
龍天昱抱著小福寶，林夢雅領著小墨言，一家四口都穿得暖暖和和，和和美美地看花燈。
而除了這些造型各異的花燈之外，整個趙府的上空都被一盞盞蓮花小燈照亮了。
林夢雅看了看那蓮花的樣式，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的那個，偷偷用肩膀撞了撞龍天昱。
“都是你做的？”她瞥了一眼小蓮花燈籠，小小聲的問他。
龍天昱略微勾了勾唇，“是我設計的樣子。”
他自己親手做的，唯有夫人手裏的那個。
林夢雅喜歡得不行，看著對方俊美的側臉，她突然踮起腳，在他的側臉上落下了一個吻。
“給你的獎勵。”
微涼柔軟的觸感，讓龍天昱不免有些失神。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林夢雅已經趁機帶著兒子跑開，去看兒子親手做的大老虎了。
“嗬。”他淺淺地笑，但眼中卻滿是膩死人的深情。
抬起腳，帶著懷裏的寶貝一起向林夢雅走了過去。
“娘，這隻老虎的名字叫寧兒！”
小墨言興奮地指著那隻活靈活現的大老虎，小臉上滿是燦爛的笑。
林夢雅摸了摸墨言的小腦袋，這小家夥，生怕自己跟龍天昱會忘了他弟弟。
她摸完了墨言，又摸了摸大老虎的頭。
“好，這樣你跟弟弟就都一樣了。”
墨言笑得見眉不見眼，“沒錯！我跟弟弟永遠陪著娘！”
小墨言的一番話，稍稍慰藉了些她對小兒子的想念。
她的三個孩子，哪一個在她的心裏都是獨一無二，都是最重要的。
“那可不行。”龍天昱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墨言立刻緊緊握住了娘親的手，一臉戒備地盯著自家老爹。
“隻有我跟你們娘才能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不管是你，還是你的弟弟妹妹們，終有一天會離開我們，奔向自己的人生。”
林夢雅挑了挑眉，難得自家男人說了一番這樣正經的話。
誰知，下一刻。
“所以，你還是抓緊多牽一牽你娘的手吧，免得以後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