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看花燈,走百病,吃元宵。
趙府雖然大門緊閉,但卻並不孤單。
林夢雅從外麵帶來的花燈帶給了他們一種全新的體驗,同時也讓他們對外麵產生了一絲好奇。
外麵的世界,當真像長老們所描述的那樣一無是處麽?
在好奇心的趨勢下,膽大的人已經準備好開春之後去外麵好好的看一看,哪怕是偷偷的看一眼也好,回來也有吹噓的本錢。
膽子小的,也不由得對那些漂亮的花燈的出處生出了向往。
要是明年也能這樣就好了。
可這樣的改變,卻不是人人樂見。
“呸!不就是幾盞破燈籠麽?也值得拿出來嘚瑟,真是沒見過什麽大世麵!”
趙永才家,永才娘坐在火炕上,一張臉黑沉黑沉的,那張刻薄的嘴就差沒指名道姓的說林夢雅的不是。
“永才呢?不會又去找那個攪家星了吧?”她瞪大眼睛,聲音不由得揚高了好幾度,甚至有些刺耳地喊道:“早跟他說了,那趙小蝶看樣子就不像是什麽有福的貨色!生了個破丫頭子就算了,現在還勾得我兒子連我這個娘都不認了。”
“我的命好苦呦!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的把他給養大,他現在居然為了個小賤家都不要了,我還活著做什麽,不如死了算了!”
從小蝶娘死了以後,永才娘非但沒有任何悔過之心,反而整天這樣哭天抹淚還尋死覓活。
剛剛開始趙永才還耐著性子勸說他娘,後來發現他娘蠻不講理,怎麽都說不通之後,他幹脆就絕了,把小蝶跟閨女勸回來的心思。
反正開了春之後,他是打定主意要帶孩子跟媳婦走。
爹娘他雖然也會孝順,但他媳婦拚死才給他生下了一個寶貝閨女,他是絕對不會再讓媳婦跟孩子受一點點委屈了。
“嚎什麽嚎,把你的嘴給我閉上吧,好好的一個家真是讓你給攪合散了。我早說過少跟你娘家那群人攙和,我不知道當年小蝶她爹跟你娘家妹子的那點齷齪事?”
永才爹把煙袋鍋子敲了個叮當響,一張嘴就把永才娘震懾住了,半晌沒敢回嘴。
“他、他們的事情我又不知道。”她有些委屈。
可永才爹卻是個心明眼亮的,把煙杆子別在自己的褲腰上,沉著臉警告永才娘。
“虧得你不知道,要是當初你敢參合進去,我早就把你送回你娘家了!”
“還有,當初要不是永才他二姨做下那種不要臉的事,小蝶跟她娘也不會讓人給趕出來。”
“本來就是你們家造的孽,現在可好,你還把小蝶娘給逼死了。這要是讓小蝶知道,你看她往後還能不能認你這個婆婆!”
作為一家之主,永才爹還是能管得住永才娘的。
但他現在也是眉頭緊鎖,從外麵回來就得知了兒媳婦給他生了個大孫女的好消息。
可還沒等他看到孩子樂嗬樂嗬,就又聽到他家的這個敗家的娘們愣是把親家母給逼死了。
他雖然也想抱個大孫子,但從來沒動過讓永才納妾的念頭。
他現在隻是擔心,萬一要是兒媳婦永遠不回來可咋整。
唉,都是這個拎不清的老婆子害的!
“她不想認我,我還不想認她呢!”永才娘還不服氣,嘟嘟囔囔地指責兒媳婦的不是。“我不就是想抱孫子麽?她肚皮不生氣,難不成還不許我找個爭氣的來生?你是不知道,我那二妹妹自從嫁給小蝶她爹以後,可是連著給他家生了兩個男孩呢!蘭芳沒準就是隨了她娘,也能給我們家添丁呢!”
永才娘越說越得意,卻沒想到門外突然傳來趙永才焦急的聲音。
“小蝶!小蝶!你別走!”
屋子裏的倆個瞬間就驚了。
門外,趙永才則是拚命地去攔抱著閨女的媳婦,急得滿頭是汗。
“小蝶你聽我解釋,我娘之前肯定不知道二姨他們做的事情!”
趙小蝶的眼睛通紅,她緊咬著唇,渾身顫抖。
“怪不得,當初我跟我娘被我爹趕出來的時候,公公會收留我們。原來、原來那個女人就是你的親姨母!”
趙小蝶的心在滴血。
她跟娘當初被趕出來之後,沒過多久她爹就娶了新婦進門。
當時她娘難得幾乎投江,幸而有公公一家的幫襯才安穩了下來。
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當初根本就不是公婆的一番好心,而是他們心虛!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你相信我,我之前真的不知道!”趙永才不敢去抓她,隻能用身子來擋。
他現在後悔死了!
平白無故地為啥非得求小蝶跟他回來看看爹娘?為啥非得是現在讓她知道了這個消息?
眼看著趙小蝶氣得眼淚都落下來了,他恨不得一頭撞死,心都跟著碎了。
“媳婦!好媳婦!你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就看在我跟我爹的麵子上別哭了成不成?”
說著,就要去給趙小蝶擦眼淚。
誰知卻被趙小蝶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腕子。
她咬得那麽用力氣,仿佛將自己滿腔的悲憤與怒火都宣泄出來。
若是之前,她也許還會看在孩子的麵子上。與公公婆婆修複關係。
但是現在,她恨不得自己從來沒嫁過趙永才。
嘴裏滿是血腥味,她才撒口。
但看向趙永才的眼神當中,卻是一點愛意都沒了。
“趙永才,從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從現在開始,咱們倆一刀兩斷,往後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關!”
她說著就要走。
趙永才被她這句話嚇得心都要停了,張開雙手攔在門口。
但這一次,趙小蝶是下了狠心。
她將丫丫牢牢地護在懷中,用頭狠狠地去撞趙永才的胸口。
一下,倆下,直撞得趙永才胸口悶悶地疼。
趙永才嚇得不敢再攔了,生怕媳婦跟閨女出了什麽意外,趕緊把人扶住了,一臉苦澀地認出。
“好好好,我讓,我讓還不行!小蝶,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求你了,我不能沒有你跟閨女!”
趙小蝶聽到這話,淚水終於忍不住。
可她唯獨不能原諒這件事。
她哭著問趙永才,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可知薛蘭芳是如何欺負我娘的?”
“就因為她是你表妹,她娘是你的親姨母,所以你就要替她們瞞著我,也瞞著我娘!你明知道,這世上害我娘最深的人就是她娘,就因為我跟我娘是外人,所以你就幫助她們欺負我跟我娘,趙永才你沒有良心!”
媳婦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子,刺進了趙永才的心。
可他卻是百口莫辯。
當初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與小蝶成了婚。
所以他怕小蝶知道這件事以後,會因為姨母的關係跟他生分,甚至會離開他。
也是當初他娘求的他,說萬一要是讓小蝶跟她娘知道了,沒準就會鬧得不可開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娘口口聲聲的跟他保證一定會待小蝶好,也一定不會嫌棄他的嶽母。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永才,人呢?”
永才爹才出來,就看著兒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心頭一緊。
他也沒料到,小蝶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又聽到了這種要命的事。
之前他在屋子裏已經狠狠罵過老婆子了,正想著把兒媳哄回去,實在不行就讓永才娘給兒媳婦認個錯。
誰知,人卻不見了。
“爹,沒用了。”趙永才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小蝶都知道了,她這次一定不會再原諒我了!”
什麽是萬念俱灰?他現在才感受到。
永才爹的眉頭緊皺,“這件事我知道是咱們辦的不地道,但你二姨做下的缺德事,你娘跟我可是一點都沒沾。要不,我去跟她說說?小蝶那孩子我知道,最是通情達理不過的。”
此時,永才娘也磨磨蹭蹭地走出了屋子。
隻是她目光躲閃,心虛得不行。
趙永才看了他娘一眼,苦笑著說道:“爹,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小蝶說了,當初薛蘭芳在咱們家的時候沒少欺負她跟她娘。後來她娘死的時候,薛蘭芳也在場。”
永才爹心裏一沉,猛地轉身瞪著自家的那個婆娘。
“你說你幹得這叫什麽事?本來本來你娘家人對不起人家小蝶的娘,你還把薛蘭芳找來欺負人!”
永才爹氣壞了。
他年輕的時候曾經被嶽家坑過幾次,因此最不待見薛家人。
以往薛蘭芳來趙家,也都是挑他不在的時候。
他本就覺得有這樣一門親戚,在小蝶娘的麵前就抬不起頭,誰知趙家那個婆娘,居然做出更糊塗的事情。
“我這還不都是為了永才好!”永才娘哭著給自己叫屈,“要是讓小蝶娘知道那件事,那咱兒子還怎麽抬起頭做人啊!”
但此刻,趙永才卻一點都不想理會他娘。
他失望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終於認清了一個他之前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您不是為了我,您是覺得如果小蝶跟嶽母知道這事是二姨做的,並且當初二姨跟小蝶她爹幽會的時候,您還幫忙遮掩過。往後您在他們母女的麵前就抬不起頭來,拿不起您那婆母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