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的意思是要下官再舉一些人出來?”
張玉書略一斟酌,本能就想脫口說如果非要列些十惡不赫的漢奸出來,那平西王吳三桂肯定要排第一。但這話他終是不敢說出口的,眼前這皇父攝政王可是吳三桂的大周軍後支,控製北京城的關寧軍也是吳軍的後繼,一脈相承下來,如果說吳三桂是大漢奸,那關寧軍的存在就沒有道義可言,漢奸殺漢奸,這算什麽道理。
如果關寧軍真的得了天下,恐怕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替吳三桂正名了,嗯,正名倒不難辦,張玉書自己就曾擔任《明史》的總裁官,《平定三逆方略》的副總裁,栽贓抹黑、顛倒黑白的手段用的也算駕輕就熟,自忖如果有朝一日真替吳三桂正名,原有真相再加上自己的妙手生花,一個嶄新的吳三桂,代表正義與天道的吳三桂形象便可粉墨登場了。
真要清算漢奸,吳三桂肯定是要排在第一位的,不管怎麽說,是他親手打開山海關門放清軍入的關,由此才造成了神洲陸沉。但無奈,趙強不能清算吳三桂,因為他及他的軍隊都是由原先的周軍演變過來的,拋棄軍隊傳承的愚蠢行為趙強是幹不出來的。所以,吳三桂不能被清算,而且在自己根基穩固後,還要將他塑造成一個終其一生都在從事反清的大英雄,一個臨死前還在高呼“殺韃”的老人。
滿清入關,闖軍兵敗,吳三桂背明投清,絞死桂王,一手幫滿清打倒了兩大強敵。其人文武雙全,野心勃勃,在那個混亂年代,野心沒有錯。可惜的是野心太小了,若真有奪取天下之心,也不會成為漢奸。可氣的是後來,舉兵造反,還沒有和韃虜一決雌雄之心。初期本來占優,卻沒有直搞黃龍,卻想劃江而治,被康熙緩過氣來,最後成就了康麻子的武功。你要成功了,也許還能勉強脫掉漢奸兩個字。可惜,所謂狡兔死,走狗烹,最後兔皮都被人掛起來作成襖子。
吳三桂,複雜的吳三桂,可悲可歎的吳三桂。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趙強始終認為吳三桂是一個悲劇英雄,對他,趙強認為自己難以給他做一個最後的蓋棺定性,從政治角度及利己角度出發,抬高吳三桂無疑是符合趙強及關寧軍利益的。
吳三桂的事先擱到一邊,關寧軍的討清檄文上可是明白無誤的說了“先帝昭武”,這反臉打自己一嘴巴的事情趙強不能幹,張玉書更是沒這個膽子去提。
清初的那幫明朝降官大多死得差不多了,餘下的也都是些小角色,再要列些有代表的漢奸出來,那隻能從活人中找,放眼京城,現成的就有一個----福建水師提督、靖海將軍、太子少保施琅。
把施琅的大名一提,趙強頓時神情一沉,怒道:“施琅在京城嗎?”
張玉書搖了搖頭:“施琅現任福建水師提督,在福建處理台灣開府事誼...”頓了一下,“施琅自己雖不在京城,但他可有幾個兒子留在京內。”
“幾個兒子?”趙強一怔:“他有幾個兒子?”
張玉書的嘴角露出微笑:“八個。”
“施琅有八個兒子?!”
趙強不由呸了一口,暗道這狗漢奸還真他娘的有福氣,竟然有八個兒子,難怪後世施琅的子孫那麽多,老鼓吹這狗漢奸祖宗的“統一大業”。
“他們現在都在哪裏?”
“長子施世澤,繼給其亡兄施肇科為嗣,吏部員外郎,在京中;次子施世綸,補於成龍缺,現任江寧知府;三子施世騮,工部主事,在京中;四子施世驥,康熙十九年先於施琅從京城返回福建,施琅赴廈門上任後,他即奉父命“備器械,輸糗糧”,協助施琅準備東征。二年後他從征澎台,立有戰功,現為福建水師參將。五子施世騋也在福建水師提督任所;六子施世驃,現任參將;七子施世樺也在福建水師提督任所;八子施世範,沒有官職,留在京師施府中。”
因施琅這幾年風頭太勁,很得康熙重用,連帶著他的八個兒子也都很是有名,所以張玉書多少都了解一些。
“八個兒子,五個不在京,三個在京?”
趙強的眉頭皺了起來,施琅本人帶了三個兒子掌著福建水師,還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參將,一個是江寧知府,清代有名的清官施世綸,這一家人倒是有文有武,真不愧是將門。
殺還是不殺?
趙強猶豫了,如果殺了留在京中的這三個,那施琅和他的另外五個兒子肯定要拚命跟自己打到底,無論如何是不會投降的,不殺吧,放著三個狗崽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實在是不舒心得很。
施琅為私怨一手攻破漢人最後片土地,從此華夏亡天下也。施琅的行為相當於在抗日時帶軍占領重慶,幫助異族消滅漢人最後反抗的星火,他不是漢奸,誰是?和崖山滅宋的張宏範有一拚。趙強到現在也不明白,這樣一個敗類,後世的央視怎麽還拍電視劇歌頌他!
害怕不是趙強的風格,一路殺來,他的心中也沒有任何顧忌了,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考慮後果,遲疑隻是片刻的,很快他就做出了決定。
“殺!”
“王爺確認要殺?”施琅手中可是有軍權的,福建水師也是清軍手中最強大的水師,從現實角度考慮,張玉書不同意殺施琅,他認為應該善待施琅的三個兒子,就好像當年康熙善待利用王輔.臣的兒子一樣。一旦殺了施琅的這三個兒子,那施琅和關寧軍就隻有你死我活的份了,能夠拉攏的不爭取去拉,反而徹底斷了人家的後路,逼著施琅和關寧軍誓不兩立,這是一個愚蠢的決定,非常不明智的決定。
趙強毫不留情,斬釘截鐵道:“殺,一個不留,施府上下,不論男女主仆,都殺了!”說完傲然看向殿外,沉聲道:“本王倒要看看他施琅是真有本事還是假有本事,本王自起兵之時起,就不知怕為何字,本王想殺的人,管他是天皇老子,也毫不猶豫的殺了!”
“.......”
張玉書無語,呆呆的看著隻知道殺人的皇父攝政王。殿上的宣統皇帝雖然沒有動,但眼神中也露出一絲莫名的擔憂。
“鄭克爽和馮錫範呢?”
殺氣一掠而過,趙強又提到了兩個人名。
這兩個人也是這兩年京裏的大紅人,張玉書忙道:“鄭克爽投降後,被封為漢軍公,隸屬正黃旗,但是有銜無職,隻是養起來的閑人而已。馮錫範隨鄭克爽降清後,也被封為伯爵,隸漢軍正白旗,和克爽一樣,都是被養起來的閑人而已....王爺是要殺了這兩人?”張玉書現在根本不用思考了,到現在為止,皇父攝政王每提到一人,都是要殺的,現在鄭馮二人被點了名字,那顯然皇父攝政王也是要殺他們了。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這次趙強卻不說殺了,而是轉身吩咐一邊的護衛:“派人去把延平郡王和馮大人請來。”
延平郡王和馮大人?
聽了這兩個稱呼,張玉書愣住了:怎麽?不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