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年一月份國內報界輿論關注的主要有三件事情,第一是國會大選;第二是西部爆發官員受賄案;第三則是江西兵變引起的‘軍民分治’大討論。
宋教仁主持國民黨後,成了該黨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他一心想把中國建成一個獨立富強地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為了領導全黨奪取國會選舉勝利,組織完全政黨內閣,不讓前番總統與內閣之爭再次發生。為此他親自奔走於各地布置各省選舉事宜甚至連離別八年的老母和妻子都隻是匆匆見上一麵又住了一天。
在江浙滬完全壓製住了民主黨的氣勢後,南方各省也傳來了國民黨初選告捷消息。他興奮不己,又匆匆告別親人,繼續部署地方選舉。他經九江到南昌,後又到長沙與漢口,最後乘坐京漢鐵路先往河南,隨後又往西安親自指揮陝甘兩省大選。每到一地必會見國民黨人跟當地名流,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言辭之猛烈令大、小報記者竊喜有猛料、要聞:
他首先猛烈抨擊中央如內政方麵,“財政之狀況,其紊亂已達極度,政府對於財政之將來全無絲毫計劃,惟知倚賴大借款,以為補宜彌縫之術……外交方麵,消極敷衍,無確定政策,結果釀成震動全國的蒙藏問題……如此政府實不如民意之政府,乃退步之政府”。
當他在漢口被詢問到為何不在武昌、重慶爭取選票,而是往陝甘兩省時,宋教仁臉上頓時不悅,嘲諷西部和李漢,“割據一地,不知有全國”,“漠視法律、不講民主,打壓國內黨派於西部發展,唯獨他之共和黨方有生存空間。雖有建設之功,然則居功自傲,非是英雄所為……”若不是擔心李漢禁斷了國民黨往陝甘發展,恐怕他地抨擊還要厲害。
宋教仁手裏有兩個法寶,一是鼓吹民主,尤其是議會民主;二是鼓吹自治,特別是地方自治。像“吾人第一主張,即在內閣製,以期造成議院政治”,“關於集權、分權,吾極力主張地方自治,使之成為政治之中心(這個時候倒不提割據了)”之類的話都出自他的演說。他還振振有詞地分辨道:“國民黨這些主張,絕非一黨私見,而是關係能否建設完全共和政體的大問題,必須明文寫進將來的憲法……”
最後是強調組織國民黨內閣,宋教仁指責北方政府,闡發國民黨政見,最終是為了組織“國民黨內閣”。他毫不掩飾地說:“為今之計,須亟組織完善政府……而欲政府完善,須有政黨內閣。今國民黨即處此地位”。為喚醒國人地注意,他用尖銳的語氣評論道:“今革命雖雲成功,然亦隻可指種族主義而言,而政治革命之目的尚未達到也。”
宋教仁的上述言行卻引起了袁世凱為代表地北洋集團仇恨,北洋係統是在封建宗法式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對政論根本就不熟悉,還是沿襲封建獨.裁這一套,特別不允許批評政府。馮國璋、段祺瑞等雖然出國留學,但學地都是軍事,本人又崇尚實力政治,對於宋教仁這種政治家也是很厭惡。袁世凱在致張鎮芳(袁世凱二哥的妻弟)的一封信中就說:“目下最討厭者,即宋教仁一人。”
不過他的話雖如此說道,然則借助著掌握中樞,已經從各地反饋回來的數據中查看到大選的大致成績後,袁世凱卻命人攜帶巨額款項往陝西西安見宋教仁,希望能夠收買他。
二月第一天,白朗先後聯合南陽的王傳新,魯、寶一帶的宋老年、李鴻賓、王振等杆,計4600餘人,趁河南陸軍大部移往南陽、信陽等地,出奇不意第三次反攻唐縣,一舉消滅王天縱部混編59團大部,繳獲大量步槍、機槍、大炮、子彈,戰後本部匪軍增至三千餘人,坐穩河南第一匪首。
沒人知道的情況下,二月二日一行船隊從那四川駛來停靠進了武昌正在建設中的軍港之中,借著黑去的夜幕遮掩,在一隊騎兵的嚴密保護之下,往武昌城趕去。同一日,袁世凱召集麾下幕僚密議後,李、胡、柏三人拍往中央通電於當日晚送到京中、天津各處報社之中。
李、胡、柏三人通電見諸報端後,雖然引起國民黨人跟地方各省都督的支持,卻遭到了各省議員跟立憲名流以及普通百姓的強烈熱議。然而因為眼看著民國第一屆國會大選將要落幕,國內大多數目光還是落在二月四日的大選之上,引起袁世凱轉移民眾目光的手段卻是沒能成功。
兩天後,國人關注已久的大選正式落幕,在參眾兩院初選和複選中,國民黨獲得了壓倒優勢的勝利。在眾議院596個席位中,國民黨獲得其中324個席位,占去54%之多。參議院245個席位之中,國民黨也占去了81位之多,也占去了33%的比例。兩院加在一起共獲得405個席位的國民黨可謂是本屆大選的最大贏家,共占去全部841個席位中的48%,約莫半數之多。共和、統一、民主三大黨僅得232席,其中共和黨僅有四人以個人身份參加角逐,獲得國會議員席位。
此次選舉勝利,國民黨在來自中央跟地方的種種掣肘之下依舊笑到最後,雖然未能達到超過半數地地位,但所占議席數,超過了其他任何政黨,差一點就達到共和黨、統一黨和民主黨其餘三黨的兩倍。國民黨競選地勝利,使全黨一片歡騰。國民黨員聞聲大喜,各地國民黨成員爭相奔走告知,舉國南北皆是鞭炮之聲。同日晚,在國民黨數位元老提議之下,憲法討論會在北京成立。一時間大有領袖國內政治與袁世凱的袁氏中央對抗的架勢。
幾家歡樂幾家愁,國民黨的勝利襯托出了民主黨的失敗,原本大選民主黨以為靠著梁啟超的威望和前清諮議局憲政人士的聲望,再加上袁世凱政府明裏暗裏的支持,並且共和黨還主動放棄了西部五省的選舉權,將省內的議員席位讓給了民主黨。在這種或明或暗的支持之下,梁啟超甚至認為即便輸給了國民黨,也不過五五之數,兩者之間差不了多少。但現實給了他們一個無情的悶棍,民主黨的確坐上了第二把交椅,隻不過成績卻可憐的緊。大選幾個月來梁啟超攜帶一眾門徒於國內各地奔走,發表了數十場演講,甚至跟國民黨的競選隊伍幾次發動嘴皮戰,最終卻隻獲得了108個席位,被國民黨恥笑為‘民主黨一百零八將’。而這一百零八將中僅湖北、四川、西藏三省便為其貢獻了57個,甘肅跟陝西各達到六個,也就是說若不是李漢的幫襯,他恐怕就隻剩下區區不足四十個席位,尤其是在代表民意最重要地眾議員分布上,總共才取得了3.2%地席位,完敗給了宋教仁的國民黨。
選舉結果一出來,立刻引起了其它爭議,主要就是對於國會如何開法?憲法如何製定?在這兩個方麵,國民黨人同袁世凱勢力展開了激烈地爭論。結果大選結果出來的第二天,《民權報》(激進革命黨人的新陣地)就在上海組織歡迎國會團,發表《歡迎國會團宣言書》,倡議國會自行召集,先開預備會議於上海,再舉行成立會於南京,認為這樣可以保持立法機關的安全,預防北京的幹涉,使議員可以自由議定憲法,選舉總統。
袁世凱一聽此說,即張皇失措,焦慮萬分,求消黨人之策。首先出來替袁世凱說話的是原同盟會會員孫毓筠,他發表反對擅移國會的通電。說自行召集國會,自行擇定國會地點,即是變更國都地點。欲假國會之力,迫政府必遷南方而後已……自孫、黃入北京後,南北意見已洽,今倡此議,徒令南北人心又生一重惡感,影響所及大有全國分裂之憂……針對孫毓筠的通電,激進派進行批駁,雙方又展開了激烈的論戰。
大選成績揭曉之後,國民黨內黨員混雜帶來的弊端已經露顯。不少混入國民黨內,企圖借助國民黨組閣混個一官半職的投機者趁機跳了出來,同其他各勢力在報紙上廝殺成一片。國民黨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對手卻更加的多,其中不乏大牛人物,比如統一黨黨魁章太炎。在報紙上撰文攻擊國民黨的文章就屬他的火力最猛。章太炎和國民黨前身同盟會素有恩怨,逮著這個機會豈能不做大筆文章?於是撰文重新將國民黨從上到下攻擊了一遍,包括暗殺陶成章、借著革命名義勒索上海民族資本家、攻擊陳其美等人腐.敗墮落,孫中山企圖出賣國家權益(指孫中山原先擬租讓滿洲給日本換取貸款)等等,火力之猛彈藥之足,令聲勢一直節節上漲。
國會大選之後國民黨的確犯了眾怒,一黨.獨大令國內不少勢力尤為恐慌。不少民主人士認為,國民黨過於注重黨派利益而忽視國家利益,比如鼓吹國會南移地法案,在他們看來就是分裂中央,造成南北對抗的舉動。又比如,國民黨在成為第一大黨後,在報界上長篇累牘地鼓吹責任內閣,要求由國民黨組織完全的政黨內閣,甚至公開嘲笑其它黨派的分量。當然,這內裏多少都有些嫉妒的心理包含在裏麵,而這一場席卷國內各勢力的罵戰之中,背後未嚐沒有勢力推動,比如...袁世凱!
國內如今雖然卷入互相攻伐之中,然而因為國民黨在國會大選中取得壓倒性的優勢。尤其宋教仁在選舉期間為了獲得更多的選票不遺餘力的對中央從民事到外交再到軍事所有政策攻擊了一遍,甚至將內閣罵做袁世凱的‘傀儡內閣’,更是攻擊其因為總統權力得不到約束,最終導致他的權力越來越大,隻差沒罵他獨.裁了。
加上最近國民黨中的激進派黨人鬧出的議會南移跟憲法討論會的成立,這無疑惹得袁世凱十分不安。他毫不懷疑一旦宋教仁組閣之後,自己手上的權力將會遭到掣肘,於是暗自下令調兵做好大戰的準備之後,卻潛人隻招來楊度一人,詢問他該如何主張。
袁世凱的筆杆子很多,幕僚團更是規模龐大。奈何袁世凱從不願意輕信於人,就跟李漢一樣,他在手下趙秉鈞等府上都有眼線,為的就是害怕因為嚐到了權力的好處,手下生出了二心。
陳宦跟楊度兩人乃是袁世凱麾下最懂得揣摩他意思的兩個心腹。隻是比起陳宦,毫無疑問他更相信楊度。因為在他麾下,隻有楊度是百分之百讚同他的中央集權和進行威權統治的。如馮國璋、段祺瑞等雖然明麵上應和,但是多少都不完全希望他搞獨.裁。所以,一直以為雖然楊度跟他手下幾個大將,如段祺瑞、段芝貴和馮國璋等人,有些齷齪,更是跟陳宦等一杆筆杆子互相瞧不順眼,楊度地直率和不知圓滑得罪了北洋集團的上上下下。但是袁世凱對於楊度是非常賞識地,氣量也格外寬大,雖然楊度平時有意見,但袁世凱一概裝作不知道,若是有政治事件需要商量,還是眼巴巴地盼著他來。
“皙子,來來來,快來暖暖身子,這鬼天氣還要過一個月才能脫下棉襖,可別凍著了!”正捧著一卷徐州送來的鹽政考要看得認真,突然聽到門外下人喚了一聲,一抬頭袁世凱一看到楊度來了,連忙起身離座,招呼楊度坐下。
楊度心頭一熱,袁世凱雖然並不完全符合他心目中“明主”的形象,但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也知道段祺瑞、馮國璋、趙秉鈞、陳宦等人三天兩頭在袁世凱麵前詆毀他,但絲毫沒有動搖袁世凱對他的信任,故而一直表現的十分忠心。
“大總統,您找我有事?”
“我遇到了麻煩,急需皙子大賢。”袁世凱也不含糊,當下就點出了自己地困境。眼下國會大選已然落幕,占去了國會近半數的國民黨如此強勢,若將來入主內閣,他該如何才好。
楊度沉吟了半天,說道:“這的確是件麻煩事情,恐怕一般手段都沒作用。”
言下意思已經十分明確了!
袁世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此時的他已經不同往日,自洋人那裏得到了足夠多的借款,又跟洋人訂購了一批軍火送到。既然不能左右黨人的意誌,他們就隻能來硬的了。
不過他雖這麽想,但是卻也對自己的形象比較在意,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還想給自己立塊貞潔牌坊,因此這次要找楊度過來,卻多少還是希望他能給自己拿出一個盡量不減損自己在國民心中形象的法子。
“宋遁初不識抬舉,我幾番好意與他,並且暗示日後可為他的國民黨提供經費,並且數額隻有他自己才清楚。並允諾他必為內閣總理隻不過將來組閣後,重要閣員由我與他協商提名,在內政方針上全力支持總統府的行政。他倒好,說什麽這等內閣非是民意之內閣,非是民主之內閣,要來何用?”哼了一聲,袁世凱似乎極為不屑,“如今我國國民民智未開,百姓又有多少識字之人?這國家若是靠他們來指揮,多大的船早晚都要出事,理應該由有能力的人來領導!”
“黨人一心追求歐美革變,殊不知人家也是經曆了數百年的演變才有了今天。心急注定要把好事辦成壞事,可惜黨人都是倔脾氣,哪怕咱們告訴了他此路不通,他也隻記得自己的選擇,硬要對著牆壁撞出一條路來。大總統,恐怕咱們除了做好準備以外,能用的手段並不多!”
楊度對黨人雖然不屑,但是對歐美製度倒也有些涉獵,因此純看眼光,就比一些自認知曉歐美律法的黨人要深遠得多!
“嗯!”
袁世凱點了點頭,“可惜這天下能有皙子這般見識的人太少了!”
他笑了笑,突然想到了那個年輕人,臉上陰沉了下去。
莫非他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選擇放棄了大選?
心中這個疑問越發的強烈,令他感覺胸口好似塞了一塊棉花一般,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大總統,咱們可不能隻盯著國民黨…”楊度拖長了聲音,“說到底國民黨走的是精英政治的路線,多數都隻算是軟綿綿的文人,經營得當根本逃不出您的手掌心。隻是地方上那位,敢在國會大選的當口拿議會的那幫議員開刀,皙子愚笨,到現在都沒猜透他這步棋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今西部五省連成一塊,雖說真正能夠談上富庶的地區隻有湖北跟四川的部分地區,但是到底加在一起李漢的西部五省聯合軍政府看上去還比中央占得統治區更大。不僅袁世凱將那位當成平生大敵,他麾下的一幫幕僚也多對李漢有些提防。楊度便是其中最擔心的一個。
“他?李漢?”
默默念叨一句,袁世凱臉上似笑非笑,“皙子不需要擔心了,短時間之內咱們不去找他的麻煩,他李漢就該慶幸了,現在他是根本分不出精力來的!”
楊度一愣,瞧見袁世凱似乎心情很好,壓低了聲音問道:“大總統可是落了棋子?”
“非也,有人代為下了子,我不過從中稍作指點罷了!”
他的心情很好,笑道:“皙子,李漢那邊你就不必擔心了,他現在的麻煩事情一籮筐,可沒那個功夫搗亂。咱們中央是沒有完好無損拿下他的實力,但是對付國民黨卻還不是手到擒來。若我不斷變強而他的勢力未能增長,等到料理了國民黨這邊之後,便是解決他的時候了!”
自從跟洋人敲定了月底前簽訂大借款的事情後,他的心情便一直很好,舉手頓足之間都有種老驥伏櫪許久後重新煥發的神采,尋常跟人聊天也多了些打趣跟賣關子。
楊度知味,忙嬉笑著跟他追問,他這才從桌子上拿了幾份文件扔給他。
“自己看吧,我本來隻是想給他找些麻煩,讓他的日子過得不那麽舒服,卻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這麽好的一出戲,若是不登台唱幾句,也太便宜了他了。你且看好了!”袁世凱也愛聽戲,最後一句乃是用唱腔唱出來的,可見他的心情十分不錯。
楊度一看之下頓時了然,回味了一下之後,連道三個妙字也跟著笑了起來。
原來去年底雖然跟李漢達成了隱晦的交易,袁世凱卻看到了他的潛力,擔心日後會成為他的主要對手。於是他便想到了再給李漢找些麻煩,不叫他的勢力發展的那麽快。這袁大總統的手段自然不一般,他先是派人往甘肅,通過暗中許諾加支援了一些錢財,最終策反了當地一些回民勢力,妄圖動搖李漢在甘肅的統治。除此外,他也派人妄圖收買李漢麾下的將領,卻沒想到派遣的手下竟然意外發現了還有勢力在接觸李漢的麾下將領,並且一番打探之後,終於確定了那勢力不是旁人,正是曾經跟他在朝鮮交過幾次手的玄洋社改頭換麵後成立的黑龍會。甲午中日戰爭一場大戰當真打得慘烈,不止陸地上跟海上的兩國軍隊在廝殺,還有兩國的特務跟反間組織也跟著廝殺的慘烈。漢口的樂善堂便是在那時被除名,北洋軍中多少日本間諜掉了腦袋。袁世凱親自經曆過當時的場景,倒是對日本慣用的手段並不陌生。
於是乎,將計就計的他幹脆吩咐下麵借刀殺人,決定借日本人的刀給李漢找麻煩。在他已經誘惑的動心的幾人的引薦之下,日本人終於跟李漢麾下的一些領兵將領碰上了麵,隻是他卻不知道那日本竟然還能說動議會那幫議員跟著折騰。若不是李漢更狠一些,而且手下的鷹犬鼻子也更加敏銳,隻怕西部五省聯合日後可就沒了這個稱呼了。
不過雖說湖北那邊傳來的情報,李漢已經暫時平息了動亂,但是一年半的時間內吞下五個省區導致的根基不穩跟內部動蕩,已經足夠令他短時間之內分不開身來了。而現在,正是解決國民黨的最好時機。
“皙子有何妙計能夠解我之憂?”
“這...”
楊度皺眉,聖人不好當...偏偏誰都想當聖人,袁世凱也不例外。他沉吟了一陣,隻好道:“若要民眾沒有異議,那麽剩下的就隻有一個選擇了,那便是在國會席位上壓倒國民黨。自來議會政治,需要占據多數席位方能執政,至少要得到多數支持;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定要第一大黨組閣,西方各國百年民主曆程中,雖有第一大黨之地位而組閣失敗者,比比皆是。大總統,國民黨縱然獲得第一大黨,但離半數還是有些差距。因此現在就要看是咱們還是國民黨的動作更快一些了。任公當初說的倒好,可笑他還拿他幾十年前的那套來使用。如今國內還有多少人能接受他的那一套理論?若不是讓共和*出讓出了席位,民主黨可就難看了。這些時間來,國民黨一再主張要建立完全之政黨內閣,恐怕不大可能和黨派勢力聯合,大總統您的希望就寄托在這裏。”
“拉攏其他黨派?”袁世凱反複回味了半天,“這年頭,政黨比八大胡同裏的婊子還多,你的意思是拉攏那些亂七八糟的黨派,導致國民黨最終不能取得半數以上的席位?”
楊度點頭,“我知道大總統不喜歡政黨,可是如今國內民眾都盯著這裏呢,咱們若要別人信服,卻隻有這一種辦法了。共和黨放棄了本次大選,可以暫時放到一邊。其餘大小數十勢力跟咱們加在一起,勢力可比國民黨還要強一些。依皙子之間,最好大總統親自出麵,將他們捏到一起組建成一個新的民主黨,一個在國會席位比國民黨還要多的黨派。您也知道,國外其他地方都是兩家輪莊,一家獨大的局麵就如現在的國民黨,國內多不待見!”
袁世凱皺眉,他聽出了楊度話裏的勸諫,知道他是勸說自己直接動手,莫要多走那麽多的道道來。隻是任總統的這一年來,他在國內的名聲總的來說還是非常不錯的,人都有愛惜羽翼的時候,沒人不想當那聖人,他袁世凱是梟雄,也想當個萬人敬仰的大英雄。
當下假裝沒聽見,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我回頭跟梁卓如商量一下。雖然咱們不想承認,但是黨人有一條宣傳的倒是不假,遍觀歐美諸國,走到最後一定會出現政黨。如果這國會第一大堂能夠掌握在咱們手中,日後辦事什麽的,可就要去掉不少的阻力了!”
楊度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能改變他的決定。隻好盡量為他分析道:“就如我之前所說那般,任公便是統籌了各黨並入民主黨中,也需要由大總統從中為他撮合才能成行。加上他之經費也是多來自財政撥款,日後便是他上台,必然是一個弱勢內閣,需要大總統支持多矣……”
袁世凱點頭,之前他之所以讚同跟梁啟超這個曾經的對手合作,便是看到了梁啟超縱然作了總理,由於先天不足,隻能依靠在他這棵大樹上,那樣的話,名為責任內閣,實際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隻是,大總統。不可過分沉迷於政黨之說,唯有實力才是根本。你看那李漢,他手上的兵力不去,便是此番共和黨沒在國會爭到什麽位子,這天下可有人敢小瞧與他?還是盡快解決了國民黨最好?實在不行,大總統,咱們也可以先剪除了它的羽翼,比如那安徽、江西、廣東幾個主要支持國民黨的都督...黎宋卿的軍民分治還可以拿出來抄一抄,現在咱們不是正好有理由嗎?你看,那李漢不是親自拍了電報來,把他手下的五省各自指派了軍政官員了嗎?”
楊度崇尚的乃是帝王之學,他雖然對政黨也十分了解,但是使用認為治理亂世還是須待明君,因此對袁世凱多番點醒,怕他沉迷於政黨之中。
袁世凱回味一陣,突然眼睛一亮,連連點頭,“皙子妙計,甚好!”
“既然如此,皙子告退。”
楊度說完就走了。
當天晚,袁世凱招梁啟超過府一談,交談內容無人知道,隻是梁啟超出來的時候麵上卻多有興奮之色,一掃幾日來的憋屈與煩憂。隨後幾日,統一黨、社會黨、工黨、社民黨等勢力先後收到了梁啟超的邀請,內裏又是一番齷齪。
楊度的提點袁世凱最終還是聽了進去,在他心中對國民黨出身的李、胡、柏三位省督本就忌憚,若真趁勢解決了三省之後,國民黨便隻能走精英政治路線了。廣東地處南疆,所以袁世凱的手段隻能以挑撥為主。得知廣東省內乃是陳炯明主管軍事,胡漢民管民政。他便下令委任胡漢民為廣東民政總長,任陳炯明為廣東鎮守使,意圖離間兩人之間的關係。
如果說對鞭長莫及的廣東,袁世凱隻能靠挑撥加利誘。那麽對待安徽、江西兩省他可就要來的果斷的多了!
二月十一日,袁世凱下令任命皖北鎮守使倪嗣衝兼任安徽民政總長,剝去柏文蔚一直兼職的安徽民政總長位子。同時又借口‘南昌兵變’,指責李烈鈞於兵變之中的無能表現,借助民間百姓畏戰之心,大肆宣傳軍民分治乃是解決國內勢力版圖分裂跟局部衝突的最好手段,同時借口清查淮鹽稅務,調一旅進駐徐州,威逼之意現於表麵。
李烈鈞雖然弄清楚了兵變的背景,但還沒有力量與袁世凱決裂,隻好隱忍時機。又見老鄰居李漢一口氣任命了五省民政總長,未免遭到可能達成合作協議的兩大勢力夾擊,同時也是為了緩和北京對江西的壓力,他對兵變引咎自責,主動請施行軍民分治,並特別推薦汪瑞闓為江西民政長。汪瑞闓曾任江西武備學堂總監,與李有師生情誼,李烈鈞以為他處事溫和,可以利用他來緩解自己與袁世凱的矛盾。但其實汪瑞闓對做官極其著迷,認為要自己做這個民政長江西方麵自然沒有問題,但聽說李與袁不和,如果先到北京和袁見麵,由袁世凱點頭,這樣再加李烈鈞推薦,自己的地位會更加穩固,而且由總統直接任命,更加顯得正統。袁世凱本來為解決江西而煩惱,現在見有人主動上門,自然欣喜。因此,當十四日李烈鈞的推薦電報剛剛到北京才四個小時,袁世凱就發布了同意的任命書,任命已經投靠了他的汪瑞闓為江西民政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