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一輛A牌的紅旗無聲在劃開夜色,進入京華碧水山莊,盡管是夜晚,楊雪仍然可以一路看到奇鬆怪石,碧翠如蓋、挺拔高聳的青檀,成片的竹林與人工造就的溪泉,陳淩風的別墅是一套二層小樓,前後各有一個花園,這在寸土寸金的京華市,簡直是奢侈到了極點。別墅的裝潢並不奢華,但是不經意處,總能發現別墅蘊含的富貴逼人,與設計的恢宏氣質,一如陳淩風的大氣。
楊雪進入客廳之時,陳淩風正戴著眼鏡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楊雪的到來,並未讓陳淩風分神,陳淩風隻是點點對麵的沙發,示意楊雪坐下。
陳淩風的兒子陳陽正巧在家,親自幫楊雪倒上一杯茶,然後在楊雪身旁坐下,“什麽時候到的?”
“剛到!”
“這次到京華,記得看看老爺子去,老爺子都念叨你好幾次了!弄得我都懷疑誰是他孫子!”
陳陽嗬嗬笑著,又吩咐保姆幫楊雪洗水果,恰好陳淩風看完報紙,陳陽自覺的起身:“你們聊吧,有事叫我!”
楊雪點點頭,目光回到陳淩風臉上,心裏微微一歎,畢竟上了年紀,陳淩風的臉上,也多了些許皺紋,在燈光之下,看上去蒼老異常。
不過,陳淩風的官威也是與日俱增,盡管楊雪與陳淩風關係特殊,仍然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尤其,是陳淩風看他的時候。
“都準備好了?”
“是!”楊雪微微欠身,恭敬的說道,“也沒有什麽可準備的!”
“你的婚事怎麽考慮的?”陳淩風眸光一閃,“作為一名副部級幹部,這是你必須考慮的!”
婚事?
楊雪有些發懵,在來京華之前,他已經考慮過與陳淩風的談話,也作了一些假設性的應對,但萬沒想到,陳淩風先問到他的,居然會是婚事。
“這我還沒有考慮過!”
楊雪老老實實的實話實說,陳淩風毫不客氣的道:“那怎麽行?這是你的私事,我本不想過問,但這是你必須麵對的,你和陳雅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也該有個結果了!”
“陳雅?”楊雪愣了一下,但旋即便反應過來,“我同意,隻是不知道雅姐的意思!”
“你同意就行,她有什麽可反對的!”陳淩風不耐煩的揮揮手,“到了廣南,把你原來那一套收一收,秦山積弊日深,想要徹底改變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絕不要貪功冒進。要注意大局穩定,經濟的快速進步,社會飛速發展,並未形成與之相對應的體係,比如秦山的黑勢力與走私,地方保護主義,這些是經濟發展所無法掩飾的問題,一個國家,一個地方,想要真正的富強,要付出的努力,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啊!至於具體的工作,你抽空和笑平同誌見一麵,他正好這兩天在京華,你多聽聽他的意見,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那好吧!”看陳淩風也累了,楊雪起身告辭,陳陽摟著楊雪的肩膀送至門外,看看身後無人,陳陽小聲道:“剛才你去見方明景了?”
楊雪吃了一驚,他見方明景,不過是片刻之前的事,知道者廖廖無幾,陳陽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從楊雪吃驚的表情中,陳陽得到了答案,陳陽笑道:“京華多大點兒地方,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傳的沸沸揚揚,不過我勸你死了這條心,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方明景!”
“我已經死心了!”楊雪拍拍陳陽的肩膀,“這次你怎麽安排的?”
“建委唄!老頭子讓我回部裏!”陳陽向身後努努嘴,“其實我挺想去秦山的,不過老頭子隻信任你!”
楊雪笑而不語,然而上至車上,楊雪的笑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苦澀。
陳淩風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楊雪感受到的壓力卻是空前的巨大。陳淩風之所以讓他與陳雅結婚,顯然已經考慮在必要的時候動用陳家的關係來保護他。
這也意味著,陳淩風深知秦山之行的凶險,所以對他並不放心。而且,楊雪的秦山之行,牽連甚廣,既然如此,那麽結果隻許勝,不許敗!
但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司機將楊雪送到了希爾頓大酒店,楊雪進了房間,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接到陳雅的電話,楊雪笑道:“這麽快消息就傳到威尼斯了?”
“不,我回國了,現在在廣南呢!”熟悉的聲音如在耳邊娓娓細語,清脆婉轉悠揚,猶如天外之音,絲絲觸動著楊雪的心靈深處,似乎將楊雪的心帶到了世外仙境,“你真打算娶我?”
“不是我打算不打算的問題!”楊雪苦笑,“這是老爺子的意思,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別管我哥的意見.”陳雅固執的追問“關鍵你是怎麽想的?”
“反正我得結婚,和誰結不是結啊?就你吧!”
“去你的,好像誰逼你的似的!”手機裏的陳雅薄怒嗔笑,聲音說不出的嫵媚,“不過你壓力別那麽大,我不會答應你的!”
“為什麽?”這下輪到楊雪不理解了,陳雅卻輕聲笑道:“因為我愛你呀!”
因為我愛你,所以不能和你結婚!
電話掛了,陳雅溫柔的話語,卻在楊雪的耳邊回旋,楊雪頓時怔住了!
楊雪如何不知道,陳雅之所以不和他結婚,是為了他和秋若楓?
在楊雪的記憶中,陳雅的笑容,淡雅而成熟,那是姐姐縱容弟弟,包容一切的笑容,溫馨,甜美,無論楊雪有多大的煩惱,都會在陳雅的笑容中化為烏有,變得寧靜、安詳。
為了他,陳雅不惜與方明景為敵,通過種種關係,將他從當年的彌天大錯中保出,同樣是為了他,陳雅不惜長居海外,成立影視公司,照顧秋若楓。
而自己呢?
楊雪閉上了眼睛,心底升起的愧疚,壓的楊雪喘不過氣來。
距京華數千公裏之外,廣南省美麗的明珠湖畔,陳雅靜靜的坐在別墅的陽台,眺望遠處水平如鏡的明珠湖。
清風,明月,碧水連天,這樣的夜晚,思念心中的他,總有一種莫名的情愫。
想起與楊雪的初識,那個看似懵懂無知,卻桀驁不馴的少年,當麵叫自己“阿姨”時的鬱悶,還有與楊雪相處時的不快,陳雅心頭總會生出些許溫暖,但最令陳雅記憶深刻的,卻是她被綁架之後,那場殊死的追捕與被追捕,受傷的楊雪帶著她,在那深山老林裏與六個綁匪展開周旋,奮不顧身的將她救出虎口,也正是那段同生共死的歲月,才令陳雅明白了何為生死不離,也將那執著、瘋狂、看似冷血卻又極為重情的傻小子永永遠遠的留在了她的心裏。
往事如煙,曆曆在目,每到此時,陳雅總是情難自已。
這一夜,好多人無法入眠。
次日上午,楊雪見到了剛剛被任命為廣南省委書記的劉笑平,隻是,楊雪從劉笑平臉上,並未看到多少興奮,也許是劉笑平喜怒不形於色,也許是劉笑平已經意識到,此次廣南之行的艱辛。
劉笑平事務繁忙,與楊雪談話並未深入,而是簡單的談了一些廣南的現狀,交換了彼此對廣南的看法,兩人便匆匆而別,楊雪原本打算在京華逗留幾天,抽時間與謝夢華見一麵,不料秦山市發生大規模的械鬥,楊雪隻得將飛機改簽,繞道春陽前往廣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