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話算不了什麽，但電話背後的力量，卻令人無法輕視。項吉元從最後一位常委家裏出來，已經是淩晨一點，項吉元長舒了一口氣，方才給馬早平打電話，“事情解決了，但隻是暫時的！”
沒有人知道，楊雪還會不會有下一步的舉動，沒有人知道，楊雪還有什麽力量。
廳級幹部的管轄權在省裏，無論任免，還是處理，都必須經常委會討論，項吉元在秦山十年，不僅僅在秦山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還將這張網延伸到了廣南。
但即使如此，當問題出現的時候，項吉元仍然用了一夜的奔波，才將火苗撲滅。
不過，在項吉元看來，楊雪的這個電話並不高明，尤其是當著眾常委的麵打這個電話，項吉元在回秦山的路上，猶自在想，如果楊雪明天在省常委會上一敗塗地，楊雪會怎麽樣？
楊雪還怎麽麵對秦山的常委？
次日上午，廣南省常委會上，常委們赫然發現自己的麵前多了一份材料，是關於秦山政府法書記馬早平的。
材料中曆數了馬早平巧取豪奪吳欣偉財產的種種惡行，同時還有馬早平在秦山任職期間貪汙受賄、濫用職權的材料。
材料是文春光準備的，劉笑平看到材料，皺著眉頭道：“怎麽回事？”
文春光看了楊雪一眼，道：“這是楊雪同誌轉給我的，吳欣偉實名舉報秦山政法委書記馬早平以權謀私，侵占他的財產。”
聽到是楊雪轉到文春光處的材料，劉笑平這才大略翻了一遍，向文春光道：“春光同誌，你怎麽看？”
“從材料看，確實存在問題，但材料中敘述的事實，距今已經過去了數年，調查起來難度不小！”
“而且，這隻是吳欣偉的一麵之詞！”鄭勇浩將吳欣偉的材料合住，丟在桌子上，然後又拿出一疊材料，讓工作人員分給眾常委，然後道：“吳欣偉的情況，我這裏有一種版本，吳欣偉本是紡織工業局副局長，吳欣偉以三十五萬的價格，購下了當時瀕臨倒閉的國營企業秦山紡織二廠，注意，材料中瀕臨倒閉的國營秦山紡織二廠，當時年產值近三千萬，利潤就在八百萬左右，這能稱為瀕臨倒閉嗎？吳欣偉利用自己紡織工業局副局長的身份，人為的將紡織二廠編造成瀕臨倒閉的企業，然後以三十五萬的價格買走，這本身就是一種違規的行為，後來秦山國資委改革時，察覺了紡織二廠存在的問題，但也僅僅收回了紡織二廠，沒有追究吳欣偉侵吞國有資產的責任，其後吳欣偉精神失常，一直上訪，嚴重擾亂了秦山的信訪工作，秦山才不得不采取了措施！”
楊雪坐在常委的末席，平靜的注視著鄭勇浩，鄭勇浩何以對吳欣偉的材料如此了解？而且文春光今天將吳欣偉的材料提交常委會，鄭勇浩偏偏今天就帶著另外一份材料？
這隻是個巧合嗎？
文春光顯然沒有料到鄭勇浩會跳出來，但文春光畢竟久經風浪，當下笑道：“鄭書記不愧是政法線的，偵破能力一流，居然知道我今天會提交這份材料！”
鄭勇浩道：“這就應該問問有些同誌了，據說昨天秦山常委會不是很太平，然後就有了這份舉報材料，我在這裏表個態，我不讚成將矛盾擴大化，複雜化，公報私仇這種事，不應該出現在我黨幹部的身上！”
鄭勇浩沒有指名道姓，但矛頭直指楊雪，常委會的每一個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楊雪，楊雪從容的一笑，向劉笑平道：“我說兩句？”
劉笑平微微點頭，楊雪笑道：“謝謝鄭書記的批評，我虛心接受，不過對於剛才鄭書記拿出來的材料，我有兩個疑問，請鄭書記幫我解釋一下，第一，如鄭書記的材料所說，紡織二廠經營狀況良好，何以會被工業局再次以低價拍賣？第二，紡織二廠被拍賣之後，直接被夷為平地，建成了後來的碧海集團，這又做何解釋？”
“這……”鄭勇浩一時語塞，但隻是片刻，鄭勇浩便道：“經營狀況良好，那是吳欣偉購買之前，吳欣偉經營的那兩年，正好是國家紡織業的低潮期！”
對於鄭勇浩的辯解，楊雪並不理睬，隻是向劉笑平道：“劉書記，我建議紀委成立調查組，對紡織二廠一案進行調查，還事實以真相，還早平同誌以清白！”
劉笑平沉吟不語，楊雪與鄭勇浩的短暫交鋒，大出劉笑平的意外，支持誰，令劉笑平有些為難。
鄭勇浩在廣南多年，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影響力，即使是省長陸為民，對鄭勇浩也頗為忌憚，劉笑平入主廣南之後，一直在搞平衡，對兩邊不偏不倚，這才將局勢穩定下來。
從這個角度來講，楊雪顯然不如鄭勇浩。
但是，劉笑平與楊雪都是外來戶、後來者，兩人無形中處在了同一個戰壕，楊雪在昨天晚上，已經和劉笑平進行過溝通，放棄楊雪，意味著本來常委會話語權就少的劉笑平又少了一票。
“既然提交到了常委會，大家投票決定吧！”劉笑平沉默良久，方才說道，“同意成立調查組，對馬早平進行調查的舉手！”
鄭勇浩的手舉了起來，接著常務副省長付懷民、組織部長肖敬坤、廣南省軍區政委許一冰、宣傳部長李慶州等人都舉起了手，十一名常委，倒有六人舉手。
沒有舉手的常委雖然包括廣南省一二把手，但意義已經不大。
劉笑平不再猶豫，道：“那這個問題就暫時放一放吧……”
楊雪咬緊了嘴唇，他清楚這是項吉元運作的結果，權力的博弈，在這一刻得到了殘酷的體現，這樣的結果楊雪難以接受，但這是權力博弈的結果，楊雪無法抗拒。
但秦山怎麽辦？馬早平是常委會跳出來的第一個，如果今天的廣南省常委會的結果傳回秦山，那麽，很快便會有第二個馬早平、第三個馬早平。
常委會後，楊雪來到劉笑平的辦公室，劉笑平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天空，向楊雪道：“不能接受吧？”
楊雪點點頭，劉笑平轉過身，平靜的望著楊雪，意味深長的道：“但這就是政治，我們必須學會接受！”
楊雪麵平如鏡，佇立許久後方才道：“劉書記，我這兩天要到京華一趟，向您請個假！”
“京華？”劉笑平一愣，他在瞬間便明白楊雪的意思，既然在廣南得不到支持，便到京華去。
但如此一來，楊雪的一意孤行，將會得罪今天投同意票的常委，今天痛快了，明天呢？
但是，劉笑平似乎又沒有勸阻楊雪的立場，畢竟，是因為他沒有支持楊雪，楊雪才不得不到京華尋求支持，劉笑平沉默片刻，沉聲道：“決定了？”
楊雪點頭，劉笑平道：“我不讚成這個決定，但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不攔你！”
廣南省常委會的消息，閃電般的傳回了秦山，馬早平如釋重負，立刻召集屬下開懷暢飲，馬早平喝至興處，拍著胸脯大聲叫道：“兄弟們，你們記住，秦山姓項，不姓楊，姓楊的想翻天，早著呢……”
“閉嘴！”
身後傳來一聲暴喝，令馬早平勃然大怒，“誰他媽……”
然而，馬早平回頭，卻看到項吉元麵沉似水的站在那兒，項吉元的身邊，劉繼綱和趙居臣垂手而立。
看到項吉元的麵色有異，馬早平頓時清醒了過來，拍拍屬下，“你們先走，改天再喝！”
待屬下們離開，馬早平這才小心翼翼的道：“老大，怎麽了？”
“楊雪去京華了！”項吉元冷冷的道，“這次徹底激怒了他，看來他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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