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新書,實在難混,縱橫推薦難有,跪求收藏,各位兄弟姐妹,謝謝!
——
佛家奴前隊衝到,看到靜靜等候的一隊紅巾。進入一箭之地,雙方互射弓箭,紅巾且戰且退,探馬赤軍鼓勇向前。
佛家奴處在中軍,眺望戰情。隨著他不斷地命令,中軍和後隊漸漸展開陣型。兩翼慢慢括開,隻待時機一到,就加快馬速,要將敵人包圍。這時,他看到前隊衝在最前邊的騎兵,有幾個忽然減緩了速度,手忙腳亂地丟掉弓箭,改而控製馬匹。
“不過是些鐵蒺藜。”閉上眼睛,他也能猜出前隊遇到了什麽情況。倉促之間,他不認為敵人有足夠的時間來施放出足夠的鐵蒺藜,來破壞他進攻的流暢性。
二十幾個第一線的騎兵,隻有四五個中了暗算,從這也可以看出,癬疥之疾而已。馬匹不受控製的士兵,第一時間被集中指揮的紅巾弓箭手射落下馬,倒黴的又被閃避不及的後邊騎兵踏在馬下。
佛家奴無動於衷,幾個漢兒罷了。
衝過鐵蒺藜的騎兵再次亂了陣腳,不多,仍然隻有四五個。他們的馬蹄踩入了小小的陷馬坑中。這一次,不用紅巾再去射他們,他們直接跟著摔倒的馬匹摔落地上。
佛家奴注意到了前線衝刺的探馬赤軍,因了這兩次陷阱,速度緩慢下來。並隨著倒地馬匹和摔落騎兵的增多,陣型開始混亂。他又細心地注意到了,陣前的紅巾急射出幾波箭雨之後,有明顯加速後退的企圖。
“癬疥之疾。”他嘴裏無意識地低聲重複著,大腦急速運轉。情況不對,敵人畢竟有八百人!若是他們破釜沉舟,……數年來,大江南北,元軍鐵騎屢戰屢敗、多少同僚名將慘死戰場的種種,走馬燈一樣閃過他的腦中。謹慎的天性占了上風,他抓住傳令兵:“傳令!前隊暫停。”
晚了。
好像旋風,從紅巾弓箭手後側,撞出兩隊騎兵。當先一條大漢,狼牙棒密不透風;其後又一條大漢,兩柄大錘呼呼作響。利刃一般,這兩隊騎兵直直插入了兩百個探馬赤軍先鋒之中。
正是鄧三、文華國。
累年廝殺,在鄧三身上留了很多的傷。左腳被投石機砸的石頭掛住過,少了幾個腳趾,到現在他走路都還有點深淺;右臂中過火銃,下雨陰天,總隱隱做疼。其他的刀箭之傷就不說了,更多。
他絕對稱得上是百戰餘生。
他從沒在意這些傷患,相反,他以自己身上遍布各處,密密麻麻的傷疤而自豪。大丈夫生快意恩仇,當鼎食,死當鼎烹。可問題的關鍵是,他才四十三歲,正壯年時候,從年前起,他竟然漸漸覺得力氣不是很夠用了。
尤其這幾日,連日廝殺、奔走,使得他這會兒舞起三十斤重的狼牙棒來都嫌吃力。
大概這幾年失血過多,傷了元氣。他暗自尋思。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再也舞不動狼牙棒,再也上不了戰場。也就是說,在這個亂世之中,他就再也沒了用,要成為一個廢人了。
每當想起這些,他這個粗漢也會感傷、憂慮。他感傷自己,憂慮鄧舍。鄧舍才十六歲,太小,小時候讀書讀得又有點傻。他不敢想象,在這個人吃人的世道,沒了自己在身邊,鄧舍會成為什麽樣。
他得繼續挺著,就算上不了戰場,也得等鄧舍成人之後。他還記得結義兄弟、鄧舍親爹主動斷後前的最後囑托,更何況,他自己也很喜歡鄧舍,早把他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他隱約感到,鄧舍和他、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同,可不同在哪裏,他說不上來。
這小王八蛋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
他嘴角露了點慈祥微笑,這點慈祥關愛的微笑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是如此的不協調。以至照麵的探馬赤軍不由一怔,鄧三變色厲喝一聲:“你家鄧老爺在此!”
手起棒子落,鮮血四濺,兩馬側身而過。文華國大呼大喝,緊隨其後,每一錘落,必有一元軍墮馬。
佛家奴鬆了口氣,區區百人,再凶悍,也構不成危險。他改變了前番命令,就讓那兩隊漢兒擋一擋紅賊的鋒銳。叫回傳令的傳令兵,繼續指揮兩翼展開,隻要包圍形成,剿滅此賊,如反手耳。
鄧三按照十人隊來布置的衝擊陣型,十個人分成四列,兩側三人,中間兩列兩人。左兩列和右兩列之間,間隔三個馬身的距離;左、右兩列內部之間,間隔一個馬身的距離。這樣可以最快、最大限度地割裂敵人。隻是有一點,兩側領頭的兩個人,一定要勇猛強悍。
他和文華國剛好符合這個標準,所以這個陣型運用得很成功。
如同利箭一般,他們瞬間整個地穿過了探馬赤軍前隊。接觸其後續部隊之前,他們漂亮地分向左右地轉了一個彎,繞過前隊一半,又從中間插入,匯合、再貫穿而出。
鄧三喝叫:“關老二!看你的了。”
不得不說,他們這個戰術配合做得很不錯,起關鍵作用的,當數那些任職十夫長的上馬賊舊部。他們個個久經沙場,互相之間長期協同,配合熟悉。有了他們的約束指揮,臨時搭建沒幾天的這支騎兵隊伍,默契性出人意料的好。
關世容悶聲不響,催促養精蓄銳的坐騎,橫起大刀,朝亂了陣腳的元軍第二波衝鋒。
佛家奴的兩翼調動接近完成。鄧三扯風箱似的喘息著,緊盯關世容的動作。他的坐騎一樣地喘息不定,馬蹄不時抬起,翻動土地。
“哥哥?”文華國看出鄧三今天體力下降太快,不安地叫了他一聲。
鄧三瞧沒瞧他,望望四周:“你大爺的,黃驢哥和李和尚人呢?再不動,韃子兩翼展開,就得苦戰。”
話音未落,馬蹄聲響,借著夜色悄悄潛伏過來的黃、李二部,在視線可及的數裏外放開了馬速,衝刺過來。鄧三臉上一喜,回頭大聲命令:“都準備好,等黃、李接觸韃子,咱們再衝一陣。然後,不管什麽情況,都往樹林那裏跑!”
佛家奴臉色大變,勉強穩住陣腳,甚至沒看清來了多少敵人,他隻有一個念頭:“紅賊狡猾,中了伏,中了伏。”
他連連舉旗、敲鼓。用旗語、鼓聲,連帶傳令兵協調部隊,調出後備軍,補充兩翼,阻擋紅巾。同時,拚命招呼親兵,時刻準備後撤。
——佛家奴祖上蒙古忙兀功臣世家,他的曾祖是元世祖忽必烈的愛將,滅南宋立下汗馬功勞;他曾祖的祖父、父親,更是成吉思汗的得力爪牙,功勳顯赫。可那都是祖宗的武勇,天可憐見,大元建國之後,他的家族到現在五十年沒上過戰場了!
幾裏地,一衝就到。黃、李二部兩個拳頭般,激烈的衝擊過後,深深地陷入了元軍兩翼。
“拍馬!拍馬!”鄧三吆喝呼喊,一打馬,竄出老遠,帶頭二番去闖敵陣。文華國跟從不及,拉下老遠,隻好一邊急急追趕,一邊高聲叫道:“哥哥!哥哥!……老當家的!你倒是等等我。”
鄧三就沒聽到他在說什麽,再衝一陣,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元軍陣型已散,指望目下四五百紅巾,殲滅是不可能的,最多擊潰。他要是不肯罷休,追到樹林邊,火銃一散,二三百生力軍齊出,狠狠給他個教訓,瞧他還敢追不敢。
都是被探馬赤軍的名號嚇住了。真沒想到,這股韃子這麽不耐打,比起孛羅帖木兒的雜牌部隊,都遠遠不如。鄧三輕輕鬆鬆地迎向了幾個亂成一團的元軍,一支亂箭斜斜從他的盔甲縫隙中穿過,刺入他的體內。
他楞了一下,皺了皺眉頭,想說些什麽,力氣像開了閘門的水庫,幾乎一瞬間消逝個幹淨。狼牙棒掉在了地上,身子一軟,他也摔下馬來,吃了一嘴的泥。
他聽見文華國拚了命地吼叫,這聲音由遠而近、由近而遠,幽幽蕩蕩、縹緲天外。喊殺聲、馬蹄聲、兵器碰撞聲,一切都喑然遠去。最後一刻,他想起的不是鄧舍,是他那麵朝黃土背朝天、種田種地老實一輩子卻被韃子逼糧逼死的父親。
他艱難地翻個身,鮮血濺射中,星空深藍深藍。他很懷念少年時和父親一起,田間耕作的快樂。他吐出點口中的泥,喃喃地說道:“你大爺的,這土可真香。”
然後,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