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賊

30 蓋州 Ⅲ

其實不用鄧舍強調,因了軍中的傷員,部隊的行軍速度本就不快。好在下午的戰鬥損壞了大部分的重型軍械,算的上輕裝上陣,次日淩晨,他們已經遠遠地把東牟山甩在身後了。

期間,一直未曾見有元軍攔阻的動向。勒馬微茫的晨光裏,感受著黎明的清涼,鄧舍提了一夜的心,這才放下。

殿後的許人打著馬,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向鄧舍請示:“將軍,韃子的注意力應該都在東牟山,看來不會來追咱們了;才經了半天的鏖戰,又急行軍一夜,兄弟們快頂不住了,掉隊的很多,要不要暫時休息一下?”

遼東的地形,東、西、北三麵均為山地環峙,西部為大興安嶺,連綿向東北方向,在正北的地方與小興安嶺結合,然後折向東南,攜手長白山脈;群山千裏,遍布著茂密的森林。

陳虎駐軍所在的地方,正處東南方向,如果兩軍直接匯合的話,需要經過長白山脈的西南支千山山脈,耽誤路程。為了節約時間,鄧舍選擇了鴨綠江西岸的婆娑巡檢司做為會師之地。

這樣,鄧舍沿西南邊蒙元設置的諸路站赤,可以順暢到達;而陳虎也很方便,沿鴨綠江西下就是。

婆娑巡檢司本為府,後廢府為巡檢司,人口不多,鼎盛時期也不過數萬。數年前,高麗王攻下雙城,又西渡鴨綠江,將婆娑巡檢司等三站攻破。再數月前,鄧舍打下平壤,文華國、趙過、慶千興等麾軍北上,一並將之收複,重回了漢人治下。

就遼東南一帶來講,婆娑巡檢司的戰略地位不低,它距離蓋州百十裏,西接遼南、東聯高麗,打一個比方的話,它就是高麗和遼南聯係的一個樞紐。和平時期,元和高麗常在此地互市;戰爭時期,也完全能勝任前哨、中轉站的作用。

故此,收複此地之後,鄧舍很重視,親點了信得過的千戶軍官鎮守,遷移來許多的漢人,連帶著修葺城牆,補充軍備,純按照軍事要塞的標準打造。

鄧舍手搭涼棚,望了望迤邐不絕的後軍,果然如許人所說,士氣很高,奈何體力有限;加上一夜未眠,幾乎人人眼中帶著血絲,哈欠連天。他點了點頭,同意許人的提議,道:“夜來尚未吃飯,傳令三軍,就地休息,埋鍋做飯。……嗯,兩個時辰吧,兩個時辰後,繼續行軍。”

許人領命而去,自有各等軍官分別傳令,不多時,除了擔任警戒的部隊,疲憊不堪的士卒立時歪倒了整條大路。有些累得極了,也不管地上髒也不髒,丟下兵器,倒頭就睡。一時間,呼呼大響。

鄧舍皺了眉頭,有些不滿,倘若此時遭遇敵人襲擊,可不就全完了麽?他道:“東倒西歪,成什麽樣子?叫百夫長們都提點神,兵器不得亂丟,不能混淆了建製。……通知千戶以上,來我這兒開個軍議。”

也不能怪士卒沒紀律,即便他自己,一跳下馬也覺得兩腿打飄,繞是久經行伍,大腿內側也被馬鞍子摩得生疼。身為一軍主帥,別人可以抱怨,他絕不可以。鄧舍麵若無事,顧不上檢查昨日戰場上受的傷,先去彩號營慰問傷員。

短短的一夜行軍途中,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去彩號營視察了。有道是愛兵如子,別人給你賣命的,隻有嚴肅的軍紀顯然不夠,也需得籠絡人心。

為了不影響士氣,同時防止傳染疫病,彩號營特別獨立,與正常的營隊間設置有隔離地帶,並有專人在外圍站崗放哨,以此杜絕閑雜人等的來往穿行。

鄧舍集中了軍中僅存的車輛,重傷員都被安置在上麵,二三百人輾轉呻吟,撲麵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道,招引來許多的蒼蠅、飛蟲,嗡嗡嗡地飛個不絕,成群結隊地在他們的傷處、身上爬行著。

看見鄧舍來到,有些清醒的掙紮著想起身行禮,更多的陷入昏迷,幹裂的嘴唇不知喃喃低語些甚麽。鄧舍慌忙上前幾步,製止了一個起身的傷號:“別動,……”那傷號年不過三十許,腿斷了一條,“被韃子的馬踩著了?”鄧舍問道。

“兩匹馬,虧得小人命大,躲開了第二匹。”

被馬匹踩踏到,隻有兩種情況:要麽臨陣潰逃;要麽奮勇上前。這個傷號的傷處在前邊,除了斷腿外,胸前也有一處劍創,鄧舍微微看了兩眼,立刻推測出他受傷時的場景。

必然是元軍騎兵迎麵衝來,他奮不顧身向前阻擋,用的兵器也許是槍戈、也許是大斧,但卻阻擊失敗,腿先斷了,隨後元軍騎兵驅馬而過,順手又用短劍在他胸前劃了一下。

當下,鄧舍便向那傷員詢問,果然猜得一點不差。敢以血肉之軀,迎敵騎馬敵人,非老卒不可、非有勇氣之人不可。看那傷員麵貌,淳厚樸實;手上繭子極多:“敢問老兄,從軍前,務農出身的麽?”

“是,將軍。”

“哪裏從的軍?”

“永平。”

原來是本部嫡係,鄧舍笑道:“這樣你都沒死,命大啊!老人家有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好樣的!……叫什麽名字?”

那傷號得了讚揚,激動得緊,下意識地一挺胸:“鐵牛!”

鄧舍點了點頭,直起身子,環顧周圍,但見車上、地上到處是血,到處是肮髒的兵器、卸下來的盔甲。軍醫們汗流浹背來回奔跑,時不時傳來無意識的呻吟、傷處疼痛難以忍受的慘叫。

很多人的眼睛望著他,濃濃的血腥裏,一陣清晨的風吹拂而來,鄧舍嗅到了點黑土地的芳香,淡淡的,混雜血腥中,又甜又涼。他問眾人:“你們聞到了麽?”

他這話問的突兀,沒人聽得懂,包括原先受疼痛折磨的傷員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鄧舍又問了一遍:“你們聞到了麽?……”他閉上眼,愜意的、深深的吸了口氣,“多麽的香,多麽的甜。”

彩號營漸漸安靜下來,鄧舍保持著深呼吸的動作,過了似乎很久,有個傷員膽怯的、輕聲地回答道:“聞到了,將軍。”他遲疑著,“是高粱杆兒的味兒。”

有人反駁他:“不,是小麥杆兒。”

多年的戰火,使得農田許多廢棄,鄧舍他們駐軍的位置,偏離大道的遠方,隱約有綠色的波浪。說實話,鄧舍也分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或許為收割後的稻穀,或許為采集後的玉米杆兒。

不過,他的重點不在這裏。他睜開眼,緩緩的看過每一個人的臉,他道:“我的義父,七個月前,死在豐州突圍戰中。當時我不在他的身邊,他為了我,為了八百個弟兄,……給我們斷後,死在了韃子的刀下。他中了很多箭,他喜歡用狼牙棒,……但,我很無能,我不能把他的屍體帶走,葉落歸根嘛,我這個做義子的,連這一點都沒辦法做到。”

鄧舍笑了笑:“我甚至連他的狼牙棒都沒能搶回來,落在了韃子的手中。也好,我義父生前驍勇善戰,死在他狼牙棒下的韃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就讓韃子帶走,做為戰利品,提醒他們,鄧三的兒子,我,鄧舍還沒有死!

“百年了,韃子入主中原已經百年了。我堂堂中華衣冠,淪喪也已經百年了。瞧瞧他們對我們都做了什麽?搶我們的土地做為牧場,搶我們的子女做為驅口,一甲百姓、二十戶才能有一柄菜刀!甚至我漢兒、南人連一副彈弓都不能擁有!廟宇裏,我們的關二爺連把真的刀都沒有,為什麽?韃子不許!不許我們養馬,不許我們騎馬,不許我們田獵。蒙古人殺我漢人,賠償點燒埋銀而已;我漢人若殺蒙古人,又是什麽下場?就這,還有人、居然是漢人,嫌賠的銀子多!這究竟是我中華的土地,還是韃虜的天下?

“為了免受韃子的侮辱,漢人的女兒竟寧願去當舟妓,為什麽?因為舟妓不設甲主,可以免遭辱身。何等的荒謬,何等的可笑!我漢唐的雄風何在?曾經我漢人的鐵騎,一人可以滅國!而如今竟連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兒的都保護不住,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我泱泱中華,幾時受過如此的屈辱?

“至於那些背根忘祖、認賊作父、甘為韃虜鷹犬的漢軍和新附軍又如何呢?”

鄧舍提高了音調,他憤怒、他顯出受到侮辱的神色:“隻有打仗了!隻有在他們奉命屠殺我同胞的時候,他們才有權去取用兵器,殺完了我們,殺完了他們的同胞,他們的兵器又都得交回韃子的府庫!他們算什麽?我們算什麽?那些滿堂朱紫又算什麽?

“在韃子朝中當大官兒的人們,他們每次上朝,把手放在背後,做出被捆綁的姿態,以此無恥的、沒有廉恥的,來換得榮華富貴,他們豈不覺得愧對先祖,他們豈不覺得丟盡聖人臉麵?今之儒者,已成丐戶!不覺斯文掃地,反而得意洋洋。是,他們的確是飽讀詩書,深通聖人經典,但在我的眼中,他們遠遠不及你等!吳人稱他們為丐戶,北人稱他們為臘雞,……一點兒沒錯。

“既便如此,上至朝廷,下到州縣,有幾個漢人能做得了管事的官兒?至多佐貳。長者無不為蒙古人、色目人。我億兆漢人子孫,竟就此屈服韃虜馬蹄之下,已經百年。

“異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彼虜胡人,以死脅我;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他最後一句引用文言,士卒雖聽不太懂,但大概的意思還是都皆明了的。旭日東升,鄧舍立在鮮血和兵器之間,奮發昂揚,轉回話題的開始,他道:“我義父死時,你們都知道,我不在他的身邊。後來,我聽我的一個叔叔言道,他臨死前,隻說了一句話,他說:這土地,真他奶奶的香。”

他再次閉上眼,深呼吸,展開懷抱:“你們聞到了麽?這塊養我們、育我們、我們的祖先、先人生存、繁衍至今數千年的土地,真香。”

他說:“我義父雖然死了,但我以他為榮。我知道,我早晚也會有一死,我隻希望,我可以死的問心無愧。”他浮想翩翩,聯係古今,就在這一片土地上,飽經患難的民族,風雨中一直走來,她經曆過很多的困難、她經曆過很多的抉擇,現在,就是其中一個關鍵而重壓的轉折口。

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他喃喃吟誦,他記起了一首詩歌,他說:“然後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麵。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這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啊,這炎黃的根,五千年來,為中華民族前赴後繼的仁人誌士們,他眼睛閃亮,他說:“他們、你們,……”他借用了方補真說過的一句話,“誰謂公死,凜凜如生,……每一個曾提刀奮戰,死而無悔的人們啊,你們必將永垂不朽。

“這片土地是我們的,曾經我們失去了她,但以後、永遠、未來,隻要有他們,隻要有你們存在,她就將永遠都是我們的!韃子說,軍刀所到,皆為牧場;我們說,凡有漢人在的地方,皆為中國!”

他真的動了感情,說的話有些混亂,千言萬語,一時凝噎。朝陽的光輝,映亮了每個人的臉,他輕聲、低聲,念誦著那詩歌,不是給別人去聽,隻是為給自己,他彎腰取了一把泥土,放在鼻邊,呼吸者泥土的芬芳,他念道:“假如我是一隻鳥,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這被暴風雨所打擊的土地,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麵。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彩號營非常安靜,士卒們沒太多的文化,沒太多的家國觀念,但切身的體會正是最好的教育,他們懂鄧舍的意思。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他們,許多的眼中此時蘊含了淚水,他們紛紛掙紮著,想伸手取一把地上的泥土,要學著鄧舍,放在鼻子上嗅聞。

賞罰嚴明可以叫人輕死,教之以道可以叫人正死。

——

1,驅口。

原意為“被俘獲驅使之人”,即戰爭中被俘強逼為奴、供人驅使的人。驅口一詞始見於金代。蒙古滅金過程中,掠民為奴的現象非常嚴重。據記載,窩闊台滅金後,貴族、將校所得驅口,約當原金統治區殘存人口的一半。在蒙古滅南宋的戰爭中,掠民為驅盡管程度有所減輕,但仍相當普遍。直到明初,仍有個別驅口的記載。

這一概念並不是北方少數民族創造的,而是直接來源於唐朝的所謂“驅使人”。

“驅口”主要被用於家內服役,部分人從事農業、牡業和手工業生產。他們在元代社會地位最低,是所有者的私有財產,其子女仍歸主人所有。

元朝法律規定:“諸人‘驅口’,與財物同”,隻要通過法律手續,就可隨意買賣。“驅口”殺傷主人要被處死,故意殺傷主人要被淩遲處死,如果某一“驅口”想殺死主人,其他“驅口”知而不報,也要被處死;而主人故意殺死無罪的“驅口”,杖八十七,因醉而殺死減一等,如果打死一個“驅口”,隻要能將全家放良,就可免罪。

法律規定:“驅口”不得與良民通婚,但如有違法私自結婚,則:如良人女嫁與“驅口”為妻,此女即降為“驅口”;但如“驅口”女嫁與良人為妻,此女變為良人。這也反映出男性至上的封建思想。法律又規定:鬥毆殺人者死,然而良人鬥歐殺死他人“驅口”,隻杖一百七,完全是針對“驅口”等賤民而設的。

2,賠償點燒埋銀。

“諸蒙古人因爭及乘醉毆死漢人者,斷罰出征,並全征燒埋銀。諸蒙古人砍傷他人奴,知罪願休和者聽。”“漢兒人毆死蒙古人”,不僅要被處死,並“斷付正犯人家產,餘人並征燒埋銀”。

3,寧願去做舟妓。

“北兵之禍,殺戮無人理,甚至縛童稚於高竿,射中其竅者賭羊酒。亂後檢骨十餘萬,葬於桃塢西北周書橋,題墓碑曰萬忠。鼎革以來(元滅南宋),編二十家為甲,以北人(主要是蒙古人和色目人)為甲主。衣服飲食惟所欲,童男少女惟所命。”自盡者又不知凡幾。……鼎革後,城鄉遍設甲主,奴人妻女,有誌者皆自裁。”

有不少美貌女子的人家為避免遭受淫汙,竟出下策讓女兒充當“舟妓”(供娛樂彈唱的船上賣唱女),“以舟妓不設甲主,舟妓得不辱身”。

——此蒙古人“初夜權”之說,正史皆無記載,唯見野史。

4,他們每次上朝,把手放在背後,做出被捆綁的姿態。

“南人仕於朝者,每當參禮既畢,必交手於背,作反接之狀,雖(南人)貴官亦然,以示歸順之意。”不知實情的外來者還以為中國南方人喜歡背後手站立以示有“風度”,其實他們是被迫做反剪被捆狀向蒙古人表示服從。

地方上,麵對行省長官,“同列(漢人、南人)莫敢仰視,跪起稟白如小吏”。

5,一人可以滅國。

唐朝洛陽人王玄策,出使印度,纂位的新王阿羅順那聽說大唐使節入境,竟派了2000人馬半路伏擊,除王玄策、蔣師仁外從騎皆遇難,王玄策被擒扣押。後來,王玄策、蔣師仁尋機逃脫,發誓要滅絕印度,以雪使者被殺之恥!

他二人策馬北上,借尼泊爾七千騎兵,檄召臨近處各大唐藩屬國,外加吐蕃鬆讚幹布派來了1200名精銳騎兵,人馬總數接近一萬。他親任總管,以蔣師仁為先鋒,在異國之地、用異國之兵、對大象之軍(曾一戰擊潰天竺數萬頭戰象),屢次以少勝多,拔堅營、克堅城,所向披靡,數戰而滅北、中印度。

由於東印度援助阿羅順那,王玄策準備順勢再亡東印度。東印度王屍鳩摩嚇得魂飛魄散,忙送牛馬萬頭,弓刀纓絡財寶若幹,向唐師謝罪,表示臣服大唐帝國,王玄策方才罷兵回朝述職,同時將阿羅順那披枷帶鎖押回長安。

6,今之儒者,已成丐戶。

“滑稽之雄,以儒為戲者曰:我大元製典,人有十等,一官二吏,先之者,貴之也。貴之者,謂其有益於國也。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賤之也。賤之者,謂無益於國也。嗟乎卑哉!介乎娼之下、丐之上者,今之儒者。所謂丐戶,吳人至今賤之。”

7,北人稱他們為臘雞。

“故一代之製,未有漢人、南人為正官者,其得為者不過州縣卑秩,州縣達魯花赤也都是蒙古、色目人。蓋亦僅有而絕無者也。後有納粟獲功二途,富者往往以此求進。令之初行,尚猶與之,及後求之者眾,亦絕不與南人。在都求仕者,北人目為臘雞,至以相訾詬。蓋臘雞為南方饋北人之物也。故雲。”

8,長者無不為蒙古人、色目人。

至元二年,忽必烈下詔:“以蒙古人充各路達魯花赤,漢人充總管,回回人為同知,永為定製。”除此以外,禦史大夫“非國姓不授”,各道廉潔司也必選蒙古人為使,“或缺則以色目世臣子孫為之,其次始參以色目及漢人。”

元朝甄用官員主要以出身,即“根腳”,而不是成就為標準。南人是“年年去射策,到老猶儒冠”。蒙古、色目根腳子弟是“不用識文字,二十為高官”。

前期未有科舉,中期恢複,到元亡僅僅開過十六科,每科七十多人,名額分配也偏袒蒙古人、色目人,南人僅占其半。從這個數字可以見出,元朝一代,漢族士人能走上仕進之途至多五六百人而已,且終生沉淪下僚,完全是大元統治的點綴和裝飾。

元朝中期官員共有22490人,30.12%為蒙古、色目人,69.88%為漢人、南人。比較族群人口比例,可見懸殊,且,漢人、南人之任職,多為州縣小官,所謂牧民官,元朝是不得已而為之,因蒙古、色目人多不解漢文,無法管理。

蒙元統治上層,基本不通漢語。至於高級官吏,唯利是圖,又多色目人,自然對字裏行間之事不甚關心,不少人目不識丁,書押文卷,但攢三指,染墨印紙上。稍好一點的,以印章代簽名。今蒙古色目之為官者,多不能執筆畫押,例以象牙或木,刻而印之。宰相近輔官至一品者,得旨則用玉圖書押字,非特賜不敢用。

9,異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

出自顧炎武《日知錄•正始》。

10,賞罰嚴明可以叫人輕死,教之以道可以叫人正死。

“凡戰之道,教約人輕死;道約人死正。”

“道”通“導”,“正”通“政”。原文的意思是:通常的作戰方法,教導越是簡明扼要,人愈是不怕死,雖死不違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