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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從龍的信使一步步走將上前,牛皮底的靴底踏在地上,發出“橐橐”的響聲,就好像響在諸人的心頭。來入堂上,他拜倒在地,說道:“好教殿下得知,昨天下午,我部在長白山陷入了韃子的伏擊圈。”
“現在戰況如何?”
“小人來前,郭千戶決定詐敗退走,同時遣派飛騎,通知後邊的文平章,請他早做準備。並成功地誘出了賊將關保引數千人出山,追擊於我。”這信使說到此處,轉頭瞧了瞧堂外的天色,又道,“估算時辰,料來現在應該已與文平章所率的主力碰上了。”
益都城前的突圍戰才停歇不久,長白山外的鏖戰卻算是剛剛拉開帷幕。這一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齊魯大地上,戰火紛紛再起。到底海東軍隊的全麵反擊會否成功,也許,用不了多久,等到天亮就能知曉。
長白山外,郭從龍部丟盔棄甲,轍亂旗靡,潰奔不成隊列,人擠馬撞,連連橫度過數條溪河。因為夜色深沉,為了不致使追擊尾隨在後的關保失去目標,也為了給散亂的士卒指明方向,郭從龍特命各百戶官多多地打起了火把,臨水回顧,見千餘騎兵散布在數裏方圓的曠野上,到處火光點點,盡是佯敗奔逃的人馬。
“離長白山有多遠了?”
“二十裏上下。”
“關保部現在何處?”
“咬住了我部的尾巴,正在緊追不放。韃子的前鋒騎兵隊,距離我至多有七八裏地。”
“文平章呢?”
“我部的前鋒正在往前趕,爭取盡快與文帥碰麵。”
郭從龍甩了甩馬鞭,再往後邊看了眼,斬釘截鐵地命令道:“要快!不能給周邊縣城插足的機會。鄒平等城現處在韃子的控製下,縣城裏雖然駐軍不多,但如果突然橫插進來,依我部現在的狀態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傳吾將令,再給前鋒半刻鍾的時間,必須要與文平章見到麵!”
郭從龍詐敗潰散,試圖誘使元軍出山的這一舉動,雖然其實與文華國早先就商定好的,然而平心而論,也委實是一步險棋。
天寒地凍、且又黑燈瞎火的,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會真如關保所願,由假潰敗變成真潰敗了。這是一個度的把握,又要裝的像,又要不能亂,也是對郭從龍掌控全軍節奏、以及掌握戰場節奏能力的一個考驗。
他把掌旗官叫過來,問道:“各營旗幟如何?”
“回將軍,小人與各營的旗官,從開始詐敗到現在,一直都保持有聯係。將軍的軍令:要做到散而不亂;可以丟棄不必要的輜重,甚至假軍旗,但上下級的渠道必須要保持暢通。這一點,各營都做到了。”
郭從龍問話的所在,在一條溪水的邊兒上。
黑而冷的夜色籠罩四野。溪水上本結的有冰,早被騎兵的坐騎踏破,水聲潺潺,順著望去,蜿蜒直到很遠的地方。沿岸長的有蒹葭,在風中輕輕搖動,火把一映,白茫茫的一片。枯萎的蘆葦、水中的泥土、以及種種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撲麵而來。嗅入鼻中,令人不覺精神一振。
除了馬蹄奔騰的喧嘩聲,時不時還會有野鴨、宿鳥等等“撲棱棱”地驚飛掠走。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從郭從龍等人的身邊一閃而過,紅騰騰的火光照亮了馬上騎士的麵容,多的為興奮神色。有很多認識郭從龍的軍官、士卒,跑過去,還不忘扭回頭嚷上兩嗓子,或者喊:“將軍!韃子快追上來了。”或者叫:“前邊文帥怎樣了?咱什麽時候開始回頭反擊?”
不多時,前頭有兩三探馬奔馳而到。
他們來不及下馬,甚至連減緩馬速都顧不上,直奔到水邊,方才用力拽住韁繩,繞著郭從龍諸人來回馳騁,踐踏起溪水、泥土,踩平了一大片的蘆葦,“嘩啦啦”的響。便在馬上,匆匆行個軍禮,叫道:“將軍!我部前鋒已與文平章碰頭。文平章令我部按原計劃行事!立即展開部署。”
郭從龍喜上眉梢。他跟在鄧舍身邊,頗是學會了城府深沉,但此戰委實事關重大,眼見最難的一部分終於完成,心中的喜悅實在按捺不住。他哈哈大笑,轉顧左右,下達命令:“柳三!”
柳三郎,上回往去益都城中送信,鄧舍留他住了一天,權做休息。次日,即又返回了文登。這一次郭從龍做文華國的前鋒先行,柳三也隨軍在側。他應命而出,道:“末將在!”
郭從龍注視了他一眼,說道:“即引你本部,並撥與你兩百人,繼續往東邊奔逃。每個十人隊,多打出兩倍的火把!再把隊列的間距散開一點。務必要瞞住關保,教他以為我軍仍然在向文平章所在的位置潰敗。不要求你殺敵,把關保引過去,就算你的大功一件!”
“得令!”
“命其它諸營集合,熄滅火把,隨本將沿此小溪,先轉向北行,然後兜轉至韃子的後翼,從後邊抄關保一把!”
文華國與郭從龍的定策:誘元軍出山後,不管出山的元軍有多少,由文華國在前阻擊,郭從龍則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性,悄然無息地抄道兜轉,回去長白山外,給出山之元軍來一個反包圍。
一旦反包圍形成,關保、貊高部就有兩個選擇,要麽棄置出山的元軍不顧,任海東軍隊將其吃掉。要麽,山中的元軍也隻好全線出擊,來拚力救援被反包圍的部隊。如果是前者,對海東來說,吃掉一點是一點。如果是後者,就把山中的闖伏戰,轉變成了荒原上的對決野戰。總之,不管元軍會選擇哪一種對應之策,都會大大減輕海東援軍的壓力。
集合部隊,不能吹角敲鼓,免得驚動後頭的元軍。數裏遠近的原野上,一隊隊的傳令兵四散奔走,很快就把郭從龍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早先就已經被指定,要跟隨郭從龍抄襲元軍後陣的六七個百人隊,一邊熄滅火把,一邊有條不紊地往營旗靠攏。百人靠攏完畢,然後再過來到將旗處集合。在他們靠攏、集合的同一時間,歸柳三指揮的兩三百人,也一邊不斷地擴大彼此之間距,一邊打起新的火把。從數裏外的關保部看去,隻遠遠地見到前方火把忽明忽暗,根本瞧不出半點內在的蹊蹺。
海東騎兵七百人無聲無息地匯聚一處,郭從龍把百戶們召集起來,簡單地做了戰前動員。
他隻說了幾句:“益都戰事至今,轉折在望。要想益都勝,必先濟南勝。要想濟南勝,則必先突破長白山韃子的伏擊。想要突破長白山韃子的伏擊,則必先抄襲關保的後陣成功。要想抄襲關保的後陣成功,重任在你我之肩。諸位,此戰勝,本將為你們請功!”
郭從龍不愧鄧舍的私塾子弟,鄧舍鼓舞軍心的本領,他學了有四五成。幾句話下來,巧妙地把整個戰局獲勝的關鍵放在了這幾個百戶的身上。人馬雖然不多,七百人,卻關係到十幾萬敵我兩軍的勝負,人人熱血沸騰。重點在最後的十個字:“此戰後,本將為你們請功”。
站在此益都戰事的關鍵之轉折點上,若獲勝,功勞會有多大?可想而知。
幾個百戶回去本隊,再把郭從龍的話轉述給九夫長們聽了一遍。九夫長又直接說給士卒們聽。誰會嫌功勞多?一個個滿臉漲的通紅,殺氣騰騰。要不是為了保密,不能大聲喊叫,怕不早就殺聲震天了!
郭從龍橫槍驅馬,當先躍入溪中。
七百人前後相接,乘風破夜,呼嘯而去。選擇從溪水中過,卻是郭從龍心細的一麵。走地上,難免留下馬蹄印,若是給關保發現,說不定便會前功盡棄。走溪水中,慢,也許會慢一點,但勝在足以隱藏行蹤。
郭從龍這邊抄襲關保後陣,那邊文華國部署停當,嚴陣以待。
文華國是海東軍中最為紮營的一個。夜晚野戰,也並非是他的第一次經曆。早在鄧舍永平起兵的時候,他就曾隨鄧舍在遼西與世家寶、張居敬夜戰過一遭。以弱敵強,海東尚能出奇計以製勝。何況此番以眾擊少?
不過,戰前的動員卻還是必須的。因為此乃為鄧舍的軍法規定。
海東軍規:凡逢戰事,無論大小,如果有時間,就搞憶苦大會之類,進行全軍動員。如果時間緊促,也需要集合百戶以上軍官,以進行鼓動宣傳。一方麵,若敵強我弱,可以借此來堅定戰鬥之決心。另一方麵,如果敵弱我強,則也可以打消全軍上下的輕敵之念。換而言之,不論搏虎、又或搏兔,都必須傾盡全力。
文華國本是個粗人,也想不到太多。他的鼓舞動員,相比郭從龍,就少了幾分隨機應變,向來都是那麽幾句。
召集來百夫長以上,吩咐按照官職高低,排成幾行。隨後,他爬上座小土山,叉著腰站在其上,頂著夜幕蒼穹,麵對臨時構築成的工事戰場,俯視諸將,叫喊道:“弟兄們!這一場仗,要打贏了!文老爺必呈報主公,不吝厚賞!打輸了,不等主公發話,老子先砍了你們的腦袋。老郭的軍報很清楚,追來的韃子最多三兩千人,咱有多少人?記住!你們不是一個人。你們身後有兩萬虎賁!”
他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金錘,揮舞了兩下,扯了扯腰上的金鏈子,惡狠狠往諸將的麵上一一看過,朝地上啐了口濃痰,道:“誰要能砍了關保的人頭,老子帳中的娘們兒,隨便選!誰要給老子丟了臉,哼哼!都他娘的給老子滾回去罷!文老爺就在這兒等你們的捷報!”
要論海東的軍法,行軍打仗是不能帶女眷的。
文華國從平壤渡海而來的時候,也並沒有帶姬妾。隻是張歹兒等人知道他的喜好,克複萊州等地後,頗是俘虜了幾個元軍臨時任命的地方偽官以及青軍的將領。這些都是本地人,家眷皆有。張歹兒因此專門從中選了兩三個人的正妻,獻給了他。文華國雖然牽掛益都,無心於此,但也總不能駁了張歹兒的麵子,也就所以笑納了,隨軍帶在帳中。
諸將轟然應命,見文華國沒有別的話講,齊齊行個軍禮,四散開去,紛紛騎馬上了陣地。
文華國話雖粗,說的卻不無道理,確實很有用。海東援軍乃是從海東來的,在山東作戰,人生地疏是一,兼且月黑風高是二,敵對的又為名聲顯赫的察罕軍隊,縱然人多,少不了會有些沒底子。至少一想起不是孤軍奮戰,身後還有“兩萬虎賁”,士卒們總就能壯起膽色。
長白山,大戰在即。就好像是兩隻聚攏成的拳頭,彼此蓄力,互相等待,隻等驚天動地的一擊。夜色中,文華國看著諸將遠去,坐倒了丘上,隨手把錘子放在腿邊。他一個平素總大大咧咧的人,難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大人,在想什麽?”
“俺在想,即便咱圍住了關保,把他吃掉,但如果山中的韃子卻不肯出來。下一步,該怎麽應對才好。”他下意識地捏了把沙土,又鬆開手,看沙土散落。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華不注山下,趙過部現在如何?接應我軍的人馬可有消息了麽?”
“趙左丞的軍報,說他打算遣派小平章引女真騎兵來接應我軍。但是,至今還沒有消息。”
文華國抱腿而坐,遙望夜空,雷聲隱隱,北風凜冽。他喃喃說道:“若佟生養能早點來,那就好了。”佟生養若能及時趕到。那麽,山中的元軍肯不肯出來也就都沒有關係了。肯出來,有文華國消滅他。不肯出來,有佟生養擊其後,做為配合,也能策應文華國過山。此是為一步連環棋。
為將者,便需要考慮到種種的可能。算無遺策,方有勝望。便在文華國憂心忡忡之同時,佟生養部已然百裏路行有半數。
要說起來,派佟生養接應文華國的決定,趙過做出的很不容易,在執行的過程中也遇到了很大的阻力。當時,有許多的將校都表示反對,說趙過的此舉,是想要把全軍陷入死路。多虧了他在軍中的威望,方才把反對者的意見壓製了下去。
但是,既便如此,甚至在佟生養已經出發了多半夜之後,就在王保保已經開始出城,準備展開對華山攻勢的時候,全軍上下依然很有微言,士氣不振。便在趙過緊急召開的軍議上,赴會的諸將多數垂頭喪氣。
可不是麽?
趙過部滿打滿算,總共還不到萬人,王保保卻足有勝兵兩萬,敵人本就占有絕對的上風。還偏要再把最精銳的女真騎兵派出去,接應文華國。和自蹈死路有何區別?就連胡忠也持有反對的意見。
趙過看諸將低迷,忍了火氣,問道:“諸公,為、為何都一言不發?還是對本官派佟生養去接應文平章有意見麽?有意見,便說出來!”
胡忠的地位比較高,僅次趙過、楊萬虎寥寥數人,他也自恃立過不少的功勞,趙過叫說,他便說,跨步出列,說道:“有意見不敢。但是,以末將的看法,左丞大人遣派小平章之舉措,確有不妥的地方。”
“你且說來,何處不妥?如何又才能穩妥?”
“文平章部兩萬餘人,悉為驍悍精銳,猛將如雲。如郭從龍輩,皆有萬人敵之勇。又才從海東來,都是生力軍。即便長白山中有韃子埋伏,也不一定就衝不過來。我軍何必分兵前去接應?依末將之見,我軍之上策當為憑險據守。等文平章來,然後合力攻打濟南。方稱穩妥。估計此時小平章還沒有抵達長白山,至多走了一半的路。左丞大人若是想要改變主意,現在還來得及。末將鬥膽,請為大人親傳軍令,追回小平章。”
附和者甚眾。
楊萬虎、鄧承誌、楊行健諸人也在座。同意趙過決策的人隻有寥寥幾個,他們都是其中之一。楊萬虎聞言,勃然大怒,霍地起身,就待要開口斥責。鄧承誌也是跳起來。不等他兩人說話,楊行健瞧了瞧趙過的臉色,伸手將之拉回座位,說道:“聽左丞大人訓示。”
鄧承誌雖為鄧舍義子,年少,軍中最講資曆,他說的話不見得能讓人服氣。楊萬虎是鄧舍愛將不假,胡忠諸人卻不歸他管。楊行健更為文官,沒有發言權。要想整合全軍的思想,還得看趙過。
趙過拂袖而起,抽劍斫案,奮然變色,說道:“我、我軍困頓濟南城外兩月有餘!先是坐視楊、劉血戰,不能救。如今濟南城池已失,察罕圍攻益都甚緊。山東戰局之要點,可、可以說全在海東援軍的身上。援軍過長白山,絕不能有失!‘也不一定就衝不過來’?胡忠,這話你怎麽能說的出口!等援軍過來?諸位,難道不嫌晚麽?
“小平章引精銳騎兵助我,我軍又匯合楊將軍的本部,戰、戰至今時,也沒能拿下濟南!為何?是、是因為韃子太強麽?泰山腳下,高延世、李子繁憑區區兩千人,守禦陣地至今,半步未曾退過!陳猱頭*帥,以孤軍守孤城,到現在還是穩如泰山!他們麵對的敵手,莫、莫非就不是韃子了麽?一樣的韃子!為何我軍如此無能?
“是我軍不夠精銳麽?比比高延世、李子繁!比比陳猱頭*帥!楊將軍,你所部號稱五衙,是為我海東有名的雄師,難道還比不上他們麽?胡忠,你所部本為遼東紅巾的精銳,攻城略地,何嚐有過敗績?上都、遼陽那樣的名城,都被你們打下來了!為何偏頓足濟南城下?
“以本官看來,之所以數月來,我軍連接敗仗,寸功未立,不在敵強,亦不在我弱,唯在諸位不敢死戰,心存怯意,為察罕、王保保的虛名所震懾耳!”
他這是在點名罵諸人膽小如鼠。盡管在與王保保的曆次交鋒中,諸將都盡了全力,這會兒卻不免羞慚。人誰無點爭勝好強之心?從軍之人,爭勝之心更盛。沒有爭勝心,怎麽打勝仗?有了爭勝心,才有榮譽感。
夜風吹卷帳幕,簌簌作響。帳內十數將校,沒一人敢發出一聲,盡數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靜聽趙過斥責。
趙過挺身而立,仗劍在手,又慷慨說道:“何況,即便如諸位所請,坐等援軍來,不速戰速決的話,難、難道察罕就不會給王保保增派援軍了麽?兵貴用奇,豈在人眾?益都尚在韃子的圍困之中,不敗保保,如、如何救下益都!主公視吾如鷹犬,吾以諸位為爪牙。現在的形、形勢就是這樣,該怎麽做。你、你們自己決定吧!”
他環顧諸將,又放緩語調,語重心長地說道:“古、古人雲:知恥而後勇。我軍一敗再敗,是奇恥大辱!受了一次恥辱,又一次!是想要報仇雪恨,複我光榮。抑或就算死了之後,也還要受盡韃子的嘲笑。諸公,你、你們自己選擇吧!”
誰不是殺人如麻的勇將?軍人爭的就是一口氣。
趙過連連舉出高延世、陳猱頭等益都派係將校的例子,徹底把海東諸將的血性調動了起來,無不振奮,群情激昂,皆昂首起身,說道:“誓死相報主恩,必要知恥後勇。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上下萬眾一心。
前邊戰場,王保保的先鋒突入了海東陣中,短刃相接,喊聲頓起。趙過道:“各歸陣地。本官親組督戰隊,有退一步者,立斬!”鄧承誌的傷勢還沒有全好,也顧不了太多。諸將皆凜然接命,轉身自去。
戰鬥的聲音,如火上澆油,越來越激烈。喊殺聲震天動地。
山下的道觀受到戰火的波及,熊熊燃燒。火勢又點燃了華山上的枯木,燃燒的火山直衝雲天,照的戰場亮如白晝,數十裏外可見。百餘裏外的棣州城中,田豐夜不能眠,披衣出院,抬頭看天,隱約見南方濃煙滾滾,聽雲外悶雷,他心有所感,悠悠說道:“雪晴才沒幾日,又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