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開口便預支給沈婉一成所得,事實上以沈婉在隨心閣的地位,也不會稀罕這點兒好處,可這卻是一種姿態,算是餘慈對隨心閣的尊重。否則沈婉那邊出售劍丸,他這邊就拿出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來,未免有拆台的嫌疑。
果然,沈婉聞言看他一眼,旋即微笑道:“餘仙長說得哪裏話來,易寶宴上,正該各方寶物互通有無,爭奇鬥豔,才算得好看。這般以寶引寶,乃是意外之喜,我可沒麵皮吃扣,壞了這段佳話。”
她這麽說,顯然是餘慈放出的姿態有了效用。之前略顯倨傲的身姿有所收斂,口角生風,顯出商人和氣生財的本色。
二人在這邊客氣,卻有人忍不住了。
“餘仙長手上也有劍丸?確有出手之意?”
董剡無疑是在座修士中,反應最快的那個。此時他臉上五官幾乎要給撐開一圈,尤其是聽到餘慈有出手的意向之後,更是要放出光來。
餘慈衝他點點頭,又看了眼沈婉,笑道:“這劍丸來得意外,還是先不要多說了吧,且看沈管事那顆劍丸出價幾何?”
此時,沈婉從碧潮手中接回劍丸,依舊放置在手心,卻往甘詩真那邊投注目光:
“甘仙子眼光獨到。據本閣明大師品鑒,此劍丸中封有一縷‘霜極秘劍’的劍意。這‘霜極秘劍’本是一劫之前,北地大宗‘冰川神宮’的鎮派絕學之一,隻因宗派惡了元始魔宗,被連根拔起,諸般玄陰秘技盡成絕響,隻有這劍丸上的‘霜極秘劍’,或可見得當年幾分風采……霜極劍丸,半成品,如意錢一萬三千。”
諸修士吐了口氣,這價錢雖然驚人,但還算得上公道。
煉製一顆劍丸,不管是直接成丸,又或是燒化祭煉,一般凡鐵是肯定承受不住的,故而能成劍丸,其材質起碼也是中品法器的水準,價值已是不菲,更不必說祭煉時所耗的心血。一萬三千如意錢,大約相當於祭煉層次四十九層左右,恰是比上一件披霞短衣高了一格。
這還是劍丸祭煉未成的價格,若是功行圓滿,價格再漲一倍,也不奇怪。
價格公道,最終的結果,也在眾人預料之中。
無生劍門的董剡以一件祭煉四十八層的“紫金摩天杖”並三千如意錢將劍丸換來。中間也有一位散修想出手,但看到那紫金摩天杖,便黯然收手。
隨著劍丸出手,沈婉身前長案前,又倚著一根通體發紫、環繞金線的竹杖。此杖放開來,可長及八尺,通體皆是符籙銘文,一口真煞噴上去,便能騰起數寸高的光焰,以秘法祭出攻敵,重逾山嶽,又生潛勁,可震脫敵人渾身關節,十分神異。
董剡精修劍道,少有借重外物,此物在其手中算是明珠暗投,拿出來換一顆劍丸,算是皆大歡喜。
不過,得了一顆劍丸,董剡分明還有些不知足,一對小眼精芒閃動,直往餘慈這邊窺看,若不是餘慈有言在先,他此時早死纏上去,不達目的,暫不罷休了。
劍丸的出現,乃是一個小高潮,調動起在座諸修士的心思,此後便是一發不可收拾。沈婉隨後又拿出五件寶物,均是祭煉超過四十八層的法器,而五件都被換走,諸般寶物走馬燈般輪換,讓人看得目不瑕接。
要知在修行界中,以天罡地煞之術祭煉法器,每六層是一個階段,上下共計十八重天。每一重天,每一層次,都是無窮心血,故而每提升一重天,價值就要翻上一番。
沈婉拿出來的這些七八重天的法器,已可說是還丹修士階段的主流配備,自然頗受歡迎,再向上九重天、十重天的法器,便是稀罕許多,也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換取的了。
至於過了六十層,十重天往上的那些,便是步虛修士手中,也未必能攢得幾件,且不說價值如何,真到了手裏,又有幾個人願意拿出來換?
不管怎麽說,這次易寶宴與上回比起來,實在要順利太多。餘慈摸著唇上生出的短髭,方一笑,心中又想起周有德的死訊,眉頭便皺起來。
便在此時,樓下那層忽地哄然。之前也曾有過類似的情況,但這回明顯不一樣,修士們嘈雜的呼聲一波連著一波,震得樓層都晃蕩起來。
旁邊寶德便笑:“必然是下麵出了好寶貝。”
此時已有人匆匆上樓,應該是沈婉的下屬,到她身邊說了幾句話,沈婉秀眉一揚,中止了進行中的交易,環顧席上諸修士,笑道:“此次易寶宴,倒是意外之喜不斷。有人拿出一件異寶,規格甚高,下麵無人出得起價,按著規矩,就要拿到樓上來,由諸位定奪……不過這一回,本閣也是能出價的呢。”
眾人都笑,在座除寶德、餘慈之外,起碼都是還丹境界的人物,一層樓板的間隔,還瞞不過他們。
餘慈剛剛分神思索,沒注意樓下的變故,此時便有些迷糊。環顧四周,隻見在座諸修士頗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移目再看,上首席上,一直瞑目不語的何清,此時也睜開眼,眸中精芒如金蛇流燦,隻一閃便又消寂。
這一位也感興趣?
正奇怪的時候,樓梯上腳步聲起,有兩個人走了上來。餘慈轉眼一看,心下不由大奇,兩個人他竟然都認得。這也就罷了,可是誰來告訴他:
“這兩個人是怎麽湊一塊兒去的?”
此時不隻是餘慈,席上諸修士都把目光匯於二人身上。這十多位還丹修士的眼神又哪是容易消受的,等二人來到席間空地上,當前那人的身體已經如抖篩子一般,眼看著就要跪到地上去。
見這人如此不堪,眾人都覺得沒趣,各自收斂氣息,如此來人才緩了口氣,戰戰兢兢地說話:“小的範佬,拜見諸位仙長。”
來人不過四十餘歲年紀,卻是未老先衰,一副小老頭的模樣,正是遊公權那個獵團中的小販範佬,餘慈曾和他打過交道。此人想換取餘慈馴養的載人大鳥,被餘慈婉拒。卻不想他在易寶宴上,造成這般轟動。
與範佬的怯弱相比,與他一起上來的那位,就要從容太多,麵對這些絕壁城內外的頭麵人物,隻合什道:“淨水壇證嚴拜見。”
餘慈唔了一聲,證嚴和尚他要更熟悉,當初在天裂穀著實打了幾回交道。而且當日證嚴和尚昏迷在穀中,還是他給背上了上去,救其一命。當時,餘慈是想從中探知淨水壇背後的陰私勾當,卻不想自那日後,證嚴和尚便再無音訊,直至今日,才又相見。
與證嚴打了個對眼,兩人都是點頭一笑。與前段時日相比,證嚴和尚別的沒有變化,隻有皮膚呈淡金色,看上去質感十足,似乎是修煉了某種秘法,一呼一吸之間,元氣吞吐,修為極見深厚,比先前高出不少。
這段時間,這廝是閉關去了?
餘慈正想著,那邊證嚴和尚已經代範佬描述事情的緣由。
事實其實很簡單,範佬借遊公權之力登上三層,其實就是想找個好主顧,交換一件他想到的寶物。至於他本人拿出來的,自然就是那枚空間甚大的儲物指環。
若隻是如此,不管交易成不成,都無所謂。偏偏有人看出來了,範佬手中那枚指環,來曆非凡,便想投機取巧,用低價購入,範佬不知究裏,傻乎乎要換的時候,旁邊證嚴和尚也看出端倪,毒蛇一般的舌頭發揮作用,將想貪便宜的那人刺得幾乎暴走,那指環的來曆,自然也就遮掩不住。
“玄蒼戒?”
席上諸人都在思索這玄蒼戒的來曆。餘慈鐵定沒聽過類似的名頭,隻能又問寶德,可寶德也不是萬事通,隻好將問題又轉到上麵去。
“玄蒼戒,應該是一件不入品的異寶吧。”
甘詩真是聽過此寶來曆的,輕聲為二人解答:“玄蒼戒也是儲物指環的一種,可卻有一樁異處,便是內裏芥子空間極其穩定,輕易不會損毀,偏又涉及虛空中極微妙的特質,對一些精通神意念力之道的修士來說,可以用它作為一個憑依之處,在那無盡虛空中尋覓諸般小千世界。
“若能在其中尋到特別有價值的,便能標識記號,通過指環內的空間,建立向導座標……若是運氣好,說不定會找到前人遺留在諸多小千世界中的秘府洞天,也未可知。”
這個解釋,餘慈聽得似明非明,不過那秘府洞天,他卻是聽明白了,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其實秘府洞天究竟有怎樣的價值,他並不清楚,但隻要想想,一個黃泉秘府,便讓湖海散人、伏龍、褚妍等苦苦追索,且似乎在遠方鬧起了好大風波,其價值可見一斑。
“也就是說,若這個指環裏,有那個什麽標識,便順藤摸瓜,找到秘府洞天?”
甘詩真微微頷首,又補充道:“便是沒有標識,有此戒在手,隻要有一位精通佛門小轉輪無相念法,或者玄門大羅天虛空神念之術等念力法門的人物,亦可大增搜尋到秘府洞天的機會。故而此物雖沒有什麽攻防之能,也無法祭煉,依然可稱為是一件異寶,價值不在那些祭煉四五十層的法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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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調整吧,今後時間安排可能會有變化。長出口氣,辛苦的日子或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