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珙轉眼望著高懷遠道:“這廝太過囂張了,這麽下去不是辦法,讓他再勝一陣的話,我們的士氣就完了,接下來的仗就不好打了,你身上還有傷,讓我去教訓一下這廝吧!”
高懷遠自然不會說孟珙不是那廝的對手,他可不想讓一朵名將之花凋謝在這個小小的棗陽縣,於是淡然一笑道:“孟兄實在高看那廝了,不過就是一個莽夫罷了,何勞你下場和他動粗呢?還是我的兄弟過去吧!黃嚴!”
早就躍躍欲試的黃嚴聞聲立即抖馬韁湊了過來,答應道:“老大有何吩咐?”
“你下馬出戰,這廝騎術高明,你在馬上不是他的對手,讓他見識一下你黃嚴的厲害吧!小心一點!隻許勝不許敗!”高懷遠出聲吩咐到。
之所以讓黃嚴出戰,是因為高懷遠了解黃嚴的伸手,從先前兩陣上他也看出,這個金將的實力,雖然那廝力大馬快,但是招數卻不細膩,是個莽夫,而黃嚴雖然看起來整日嬉皮笑臉的,但是這兩年在槍法上卻下足了功夫,輾轉騰挪速度很快,而且手中的那條雙鉤槍使得如同毒蛇一般詭異刁鑽,一般人已經很難應付他了,以他的身受應該可以克製住這員金將的,高懷遠對他有信心,所以才會令他出戰,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得令!老大放心吧!”黃嚴聞聽立即大喜過望,翻身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對孟珙拱了拱手道:“孟將軍,小的去了!”
“多加小心!”孟珙點點頭答應了下來,不過臉上卻露出了擔心的神色,他雖然知道高懷遠的身手遠在他之上,但是卻對黃嚴的功夫不甚了解,這一戰事關重大,他擔心黃嚴出了岔子,但是他看到高懷遠信心十足的樣子,而且知道這個黃嚴是高懷遠非常貼心的一個好兄弟,估計以高懷遠的性子,應該不會讓他的兄弟去送死的,這才答應了下來。
“小的得令!”黃嚴答應了一聲之後,將手中的雙鉤槍一抖,便撒腿朝兩軍陣前奔去。
孟宗政這會兒正在為這個事情頭疼,沒想到他剛剛率軍到了這裏,便連吃兩場敗陣,有心結束這場單挑,省的再敗一場影響到士氣,可是這麽開戰的話,卻又有點對自己不利,他也看出了金軍的想法,正在猶豫到底是派人出戰,還是全軍押上的時候,卻看到中軍左翼噌的一下竄出去一個少年,飛快的朝那員金將衝了過去。
“此人是何人?為何擅自出戰?”孟宗政立即有點怒了起來,派人出戰應該是他的吩咐才對,而這個少年顯然沒有得到他的同意,於是便怒道。
這個時候孟珙策馬來到了他的麵前,對他稟報到:“鈐轄大人,此人名叫黃嚴,是高指揮手下之人,在下本想出戰,但是高指揮卻讓他代替在下出去了!這是我同意的,請鈐轄責罰!”
孟珙在軍中當著眾人的麵從來不稱呼孟宗政為父親,而是稱呼他的官職,這樣做是為了避嫌,而他對孟宗政也是自稱小將,將這件事攬了下來。
孟宗政有些不喜,心道自己這個兒子到底還是有些年輕,太過衝動了一些,高懷遠確實不錯,功夫氣度都相當厲害,但是他手下一個少年,怎麽能堪此大任呢?
於是他斥道:“胡鬧,此乃兩軍陣前,豈能兒戲?此子一旦戰敗的話,你難道不知道後果嗎?”
孟珙心中也沒底,於是低頭不敢說話,而這個時候黃嚴已經撒腿飛快的跑到了那員金將麵前,用手中雙鉤槍一指那員金將,罵道:“傻大個,你窮吼什麽?想死也沒這麽著急的嘛!小爺來送你一程吧!”
那個金將正在耀武揚威的繼續罵戰,要宋軍派人出來應戰,可是沒成想宋軍那邊卻跑出來個小孩兒,蹦過來便罵自己,於是怒道:“你是何人?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東西,也敢過來送死,難道南朝就真沒人了嗎?”
“殺豬焉用宰牛刀,就你這貨色,也用得著大將來對付你不成?小爺就足夠了,告訴你,小爺乃大冶縣一個小小的鄉勇,收拾你正好合用!”黃嚴晃著腦袋專門氣他。
這一下可把這個金將給氣的頭暈,哇哇大叫道:“既然你找死那就別怪大爺了!看打……”
說著這廝便掄狼牙大棒猛朝黃嚴砸了下來,戰馬也發力前衝,人借馬勢,馬助人威,仿佛一下便要將黃嚴給碾碎一般。
宋軍之中都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倒是欽佩這個少年的勇氣,但是卻沒人看好他的結局,這麽一個少年,被人一棒子打死,真是讓人有點可惜,於是有人閉起了眼睛,不願再看下去了,他們已經認為,黃嚴這一下完蛋了。
但是金將一棒子打下去之後,眼前一晃,黃嚴忽然便不見了,結果他發力猛擊出的這一棒,一下便落到了空出,險些沒閃了他的老腰,連人帶馬便衝了過去,而這個時候黃嚴卻閃身到了他背後,把雙鉤槍一抖,二話不說便朝這金將猛刺了過去。
金將完全沒有防備,連黃嚴在哪兒都沒看清楚,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覺得左側後方有點不對頭,眼角餘光中一下便看到了黃嚴的身形,於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可是許多事情都發生在轉瞬之間,他右手握著狼牙棒,剛才一招用老了,左側這會兒剛好是空門,而黃嚴又偏偏從他左側下手,讓他根本來不及招架,隻聽撲哧一聲,這廝隻來得及在馬上趔了一些身子,躲過了肋下,卻沒讓開腰。
黃嚴一槍便結結實實的紮在了他的腰眼上,鋒銳的槍尖正好從甲胄的側麵縫隙之中紮入,毫不費力的便將槍尖紮入他的身體,雙臂一較勁愣是將這個人高馬大的金將給挑了下來,空中揮灑出了一溜血花。
這個金將算是倒黴了,一個大意便被挑到了馬下,手裏麵的狼牙棒這會兒也丟了,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滾,弄得滿地都是鮮血,黃嚴可是得理不讓人的主,上去一腳便踩在了他的胸脯上,這一腳幾乎將他的胸骨給踩折了,差點就把金將給踩岔氣,然後一槍柄便砸在了這廝的腦瓜上,這家夥悶哼一聲,便被生生打暈了過去。
黃嚴也會搞怪,一隻手一把拉住了這個家夥的腳脖子,然後拖著他便跑,追了幾步之後攆上了這廝的那匹戰馬,一把拉住韁繩,嘴裏麵還吵吵著:“這馬和他的盔甲算是小爺的了吧!哈哈!”說罷翻身上馬,就這麽側著身子,拖著那廝的一條腿在地上拉著,朝高懷遠跑了回去。
兩軍的人都立即傻眼,這種情況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所料,沒想到金軍這麽一員猛將,居然如此輕鬆的便被一個宋軍的鄉勇給幹掉了,還連人帶馬的給拖了回去,這事兒有點太扯了吧!
結果兩軍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麽看著黃嚴奪了戰馬,又拉著那個金將跑了回去,直到他快跑回鄉兵營的時候,周昊和周俊兩人跑了出來,接過了那個被打暈了的金將,黃嚴哈哈大笑著便跑了回去,周昊和周俊兩人拖死豬一般的將那個金將給拖入了陣中。
也真是該這個金將倒黴,本來如果他小心一點的話,黃嚴想收拾他,也真不是很容易,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料到,黃嚴動作會這麽快,下手還如此刁鑽,而且他被黃嚴還氣的頭暈,隻顧著生氣了,一時大意之下,一下便著了黃嚴的道,被黃嚴捅了下去。
當兩軍都明白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黃嚴毫不費力的便取得了這場單挑的勝利,連人帶馬的給抓了回去,於是金軍一下便有點懵,而宋軍則立即發出了一片歡呼之聲。
孟宗政也是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撚著胡子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呀!此子厲害!傳令左右兩軍,立即出擊!”
一陣急促的鼓聲在中軍陣之中響了起來,左右兩翼的扈再興、陳祥的兵陣立即集體行動,齊聲大喝了一聲,然後邁著整齊的步伐,朝著金軍壓了過去,單挑結束,是群毆的時候了!
金軍這一下受的打擊不小,士氣頓時又跌落了下去,完顏賽不這個鬱悶呀,本想再打擊一下宋軍的士氣,結果反倒成就了人家,這下整個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眼看宋軍已經行動,朝他們殺來,於是立即著令兩翼騎兵出擊,打亂宋軍兩翼的兵陣。
高懷遠站在孟珙身邊,默默的看著兩軍交鋒,這可是難得的學習機會,他說什麽也不能錯過了。
隻見扈再興和陳祥兩軍,在戰鼓聲中,盎然進發,為首一排長槍兵豎起了如林一般的長槍,接著便是盾牌手、弓箭手一排排交錯前進,每一排大約都是一都一百人左右,拉開很寬一個陣麵,都頭都站在正中,指揮著手下的兵卒前進,五都為一營,兩都弓弩手,兩都長槍兵,槍兵之中是一都盾牌手,行動起來,給敵軍產生一種巨大的壓力。
高懷遠等人看的熱血沸騰了起來,這才是真正的野戰,和關隘或者城池的攻防戰相比這種仗更讓人興奮。
金軍兩翼各五百騎兵立即衝出兵陣,殺向了宋軍兩翼,試圖阻止宋軍兩翼兵陣擠壓他們的大陣,這些金軍依舊采用了老辦法,先是慢跑,接著緩緩加速,當快進入一箭地的時候,將馬匹的速度提至最高,然後各自取下弓箭,準備騎射。
而宋軍一見金軍騎兵靠近,前排的槍兵立即蹲下,將長槍以三十度角朝前舉起,槍纘杵到地上,在陣列前方形成一排槍林,然後盾牌手上前,將盾牌遮擋住他們的身軀,形成一道盾牆,弓弩手中弩兵先一步上前,舉起了手中機弩,隨著都頭的一聲呐喊,弩兵同時發射,一從箭雨立即嗡的一聲騰空而起,朝迎麵而來的金兵騎兵落了下去,然後這些弩手也不看發射的效果,立即後退,讓出了通道,弓手則馬上接替了他們的位置,開弓瞄準,這個時候也正是金軍騎兵衝入弓箭手的射程之中。
第一輪的弩箭落下之後,金軍騎兵之中立即有一些人中箭落馬,隊形稍微開始混亂了一點,但是卻對他們影響不大,這樣的情況每一仗都有發生,騎兵們早有思想準備,他們將身體壓低,不少人躲過了射來的弩箭,即便中箭,他們身上也有甲胄,可以起到一定的抵禦效果,所以這一輪打擊對他們並不嚴重,金軍騎兵繼續加速,朝宋軍衝了過來,騎兵們紛紛直起上身,開始拉弓,準備放箭。
騎兵的弓相對稍微軟一點,力道也弱一點,畢竟在馬上用力不方便,而且他們也不似開國的時候那麽精銳,故此當他們開弓的時候,宋軍弓箭手們已經先他們一步放箭,這一次箭支要密集一些,於是又有一批金兵落馬,隨即便被後麵衝過來的戰馬踩死在前進的道路上,這種情況隻能自求多福了,落馬便基本上等於宣告死亡,誰也扛不住後麵戰馬的踩踏。
而金軍這個時候也開始放箭,雙方箭支在空中交錯而過,嗖嗖聲和戰馬的奔馳聲混雜成一片,箭支落下之後,宋軍也立即有人中箭摔倒,發出了一片慘叫聲……
而宋軍弓箭手們不停的放箭,從最初的仰射,隨著對方騎兵距離的拉近,變成了直瞄發射,越來越多的金兵中箭,戰馬也逃不過劫數,中箭之後馬失前蹄,將上麵的騎兵一下摔飛出去,落地的人也別指望再站起來了,隨後而來的戰馬立即將他們撞飛,或者生生踩死,有得人當場便摔斷了脖子,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鮮血立即將大地染紅。
在都頭們的叫喊下,長槍手們牢牢的把握著自己手中的長槍,用力使長槍穩定的對準金軍騎兵衝來的方向,他們不必做任何動作,這個時候他們隻能靜靜的等待,等候金兵自己撞上來,以他們自身的力量,撞死在長槍上,一旦他們站起來手持長槍迎戰的話,即便是捅住了金兵,自己也要利馬被金兵騎兵撞飛出去,所以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這個時候退下的弩手們已經完成了再次裝填,在軍官的指揮下,弓箭手為他們讓出位置,使他們站到盾牌兵的後麵,這個時候金兵騎兵已經快衝到他們麵前了,甚至他們可以看清楚對方臉上一根根的胡須,於是弩手們立即瞄準發射,如此近的距離下,金軍前排的騎兵再次摔倒一片,從弩手放第一支箭開始,總共宋軍也隻來得及放三輪,金軍便到了眼前。
在如林一般的長槍前麵,最前排的金軍別無選擇的撞了上去,立即人喊馬嘶聲響徹了雲霄,許多金軍連人帶馬便被長槍紮了個通透,但是他們也以生民的代價,為後來的金軍打開了通道,最前排的宋軍長槍手和盾牌手們雖然捅死了衝過來的金兵,但是他們的長槍也立即承受不住這樣的巨力,紛紛折斷,在金軍戰馬的衝擊下,許多宋軍兵丁都立即被撞的倒飛了出去,落地的時候胸骨或者頭骨都已經碎裂,眼看是活不成了。
本來嚴密的陣線,頓時出現了豁口,後續的金兵立即從豁口縱馬衝入了宋軍兩翼的兵陣之中,而這些衝入宋軍兵陣的金軍騎兵紛紛揮舞起手中的戰刀或者是鐵槍、狼牙棒、鐵蒺藜骨朵等兵器,肆意的揮向了身邊出現的任何宋軍,頓時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
“堵住他們!上去堵住他們!不得讓他們回轉!拖死他們!”有經驗的指揮使們立即狂吼著,調動手下的盾牌手們上前,以人力阻住金軍騎兵的通道,雙方就此展開了一場近距離的廝殺。
雙方兵將中招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不斷有宋軍被金軍騎兵撞飛起來,落入到人群之中,又迅速的被踩在下麵,金軍騎兵依靠他們的戰馬的衝擊力,一下便將兩翼的宋軍陣型給衝亂了起來,戰馬上的金兵的武器擊打在宋軍身上,不斷的收割著宋軍的生命,而隊形一亂之後,宋軍的抵抗在金軍騎兵的麵前顯得十分柔弱,大批宋軍立即便成片的倒下,而金軍騎兵卻依舊在朝宋軍陣列之中衝擊前進。
高懷遠看著金軍的騎兵,暗暗倒吸一口涼氣,難怪古代騎兵受到諸國的重視,他們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在騎兵麵前,步兵顯得是那麽的弱勢,他開始為兩翼的宋軍擔心了起來,如果讓金兵突破他們的隊陣的話,那麽兩翼的宋軍很可能會發生崩潰,那樣的話孟宗政的中軍將會受到他們的潰軍的波及,這一下宋軍就麻煩了。
孟珙麵無表情的望著兩翼的戰況,扭頭看了一下高懷遠的表情,微微笑道:“兄弟放心,金軍騎兵沒你想的那麽厲害,他們馬上就要失去衝擊力了,扈將軍和陳將軍的兵陣沒那麽容易被突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