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萬莫害怕,隻要皇宮還在,就還有機會,微臣親自去督軍,一定要侍衛們守住皇宮!確保陛下聖安!”餘天錫看到趙昀神色麻木,一副絕望的樣子,於是又開始對趙昀打氣道。
趙昀忽然恨極了這個餘天錫,都是他害得,傀儡就傀儡了吧!都是這廝慫恿他,給他了希望,讓他重新燃起奪權的念頭,結果呢?這才多長時間?人家不又反撲過來了嗎?
趙昀忽然想明白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牌的皇帝,活該他坐不穩這個皇座,命裏麵沒有的,終歸還是沒有,命裏麵不是他的終歸還不是他的,不管他如何爭,都不行。
“餘愛卿,你到近前來!”已經呆坐半晌的趙昀忽然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對下麵的餘天錫說道。
餘天錫於是立即走到了趙昀的龍案前麵,對趙昀問道:“官家!您有何吩咐?”
趙昀忽然間毫無征兆的一把抓起了龍案上的一塊和田玉雕成的鎮紙,猛然便砸了過去,還別說,到底趙昀自少便跟高懷遠連過幾手,這扔東西的準頭還真不差勁,一鎮紙丟出去,正中目標。
餘天錫隻覺得眼前一黑,腦門上接著一疼,然後踉蹌著便倒了下去,眼前也是金星亂飛,一時間腦袋裏麵跟開了個水陸道場一般,罄呀缽呀、鳥叫、鼓聲齊鳴,天旋地轉暈的一塌糊塗。
好半天餘天錫才總算是明白了一點,伸手一摸額頭,結果卻黏糊糊的一片,鮮血順著額頭流的他滿臉都是,連眼睛都被糊住了,嚇得他驚呼一聲對趙昀叫道:“該死……你……官家為何打我?”
“打你?打的就是你!你不是聲稱什麽都準備好了嗎?你不是告訴朕,萬事都在你的計算之中嗎?你不是說要還朕一個朗朗乾坤嗎?你不是說亂臣賊黨都被誅殺一絕了嗎?外麵那又是什麽?你告訴朕!這就是你為朕所做的嗎?朕難道不能打你嗎?餘天錫,你把朕給害了!你不該慫恿朕重新奪權!這都是你害得……”趙昀麵目猙獰的站起來繞過了龍案,走到滿臉是血的餘天錫麵前,對著餘天錫質問道。
餘天錫還真被趙昀問的啞口無言,他以為隻要奪得臨安城的控製權之後,一切就萬事大吉了,但是事情卻沒有按照他的想法進行,事情鬧得一天不如一天,一切都沒有按照他的預想發展,高懷遠手下的人還是這麽快便反撲了過來,而事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付眼前的局麵,看著麵目猙獰仿佛要擇人而噬一般的趙昀,他也害怕了起來。
餘天錫一手捂著頭,掙紮著要站起來,但是趙昀上去又是一腳,把餘天錫踹了個跟頭,餘天錫被砸的暈頭轉向,根本保持不了平衡,就這麽趴在地上哀號著,求饒著朝大殿門口爬去。
“饒命呀陛下!求皇上饒命!來人呀!救命呀!官家要打死我了!……快攔住皇上呀!”餘天錫趴在地上一路哀號一路爬,趙昀就這麽跟著他,走一步踹一腳,一邊踹一邊罵,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餘天錫的身上。
小黃門早就嚇得跑的找不到人影了,門口的幾個剛進宮的侍衛麵麵相覷,搞不清這個皇上和這個餘大人這是唱的哪一出,也不知道是該上前勸一下還是就這麽看著,一個個都瞪大眼睛瞅著殿裏麵發生的這一幕。
餘天錫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大殿外麵,趙昀又用足了力氣,朝著餘天錫的屁股上猛踹了一腳,把餘天錫愣是踹出了大殿的門檻,然後他跟瘋了一般,放聲大笑了起來,這笑聲聽得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仿佛就像夜梟的笑聲一般,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而且還帶著哭腔,真是讓人聽了有些不寒而栗。
“瘋了!皇上瘋了!快快扶起我!給我去取藥呀!給我止血……”餘天錫趴在殿門前麵,驚懼的回頭望著殿門內的趙昀,一邊對站在殿門外麵的幾個侍衛叫道。
侍衛們這才慌忙過來,攙起腦袋跟血葫蘆一般的餘天錫,有人跑去找金瘡藥,有人找布條給餘天錫包紮。
而趙昀在殿裏麵又是哭又是笑的,踉踉蹌蹌的把大殿的大門一扇扇的關了起來,最後連窗戶也都咣當一聲關了起來,偌大一個端誠殿,卻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在裏麵。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城中到處都是火光衝天,到處還都是一片喊聲和慘叫聲,宮外麵照樣還是一片哭嚎喊門的聲音,亂!隻能說一個亂字!
直至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後,從遠處才亮起了無數火把,如同數條火龍一般朝著皇宮方向湧來。
“快開門呀!讓我們進去,叛軍來了,求求你們了,快打開宮門讓我們進去,再晚就來不及了!……”宮門外麵的人也發現了勢頭不對,於是又湧到了宮門下麵,一個個跪下猛朝宮門磕頭,殺豬一般的叫道,哀求、苦求、哭求宮裏麵的人打開宮門,將他們放進去。
但是宮裏麵這會兒趙昀把自己關在端誠殿裏麵不肯出來,餘天錫被趙昀打得頭破血流,暈頭漲腦的也沒法主事,根本沒人來管這些聚集在宮門外麵的人,侍衛們這會兒也一個個膽戰心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也沒人去關心宮外的這些人,由著他們在宮外慘嚎不已。
不多時一條條火龍便將皇宮外麵給圍了起來,借著火把的光線,侍衛們驚懼的看到來的全部都是頂盔掛甲全副武裝的兵卒,看著旗號似乎應該是頭些時候被調出臨安城的殿前司的兵馬,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們絕不會是來勤王的,他們既然入城,那麽一定就是造反,哪兒還有人敢開門呀!宮中頓時也亂哄哄了起來。
一些小黃門又一次屁滾尿流的聚在了黑暗處,哭道:“這日子還讓人活不讓人活了?我入宮這才多少年光景呀!這逼宮的事情便經了好幾次了,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呀!”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不光是這些小黃門想不通,宮裏麵沒幾個人能想得通的,這會除了害怕之外,什麽也都顧不得了。
後宮裏麵的女人們更是嚇得一個個麵無人色,亂哄哄的哭嚎成了一片,女人們湊在一起抖得跟篩糠一般,除了哭之外,什麽都不會了。
當一隊隊官兵到了皇宮外麵之後,那些被堵在宮門外麵的當官的更是被嚇得屁滾尿流,有些人便想湊到當兵的麵前套套近乎,想要求得一個平安,但是在軍官們的一聲高喝之下,前排的槍兵立即便將大槍平放,一排閃著寒芒的鋒銳槍尖便指向了這群失魂落魄的人們。
一個人全身都隱沒在黑袍之中,隻能在火把的光線下看到黑袍之中露出一雙閃著奪人心魄的寒光的眼睛,在眾軍的扈從下站在隊伍之中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這些痛哭流涕的人們,他的目光之中看不到半絲的憐憫,卻飽含著痛恨。
“全部殺了!一個不留!”忽然間黑袍之人口中吐出了一聲冰冷的命令。
隨即軍中有人叫道:“長槍手蹲下,刀斧手蹲下,弓箭手準備!”
最前排的長槍手隨即一起挺槍蹲了下來,將長槍的槍尖依舊直指圈內的那些人,而刀斧手也持盾迅速在長槍手背後蹲了下來,數百名弓箭手隨即應聲將箭支搭在了弓弦上,拇指的扳指扣緊了弓弦,前腿邁出左臂下壓,擰腰發力沉聲齊聲發出一聲斷喝,數百張黃樺弓隨即便發出吱呀聲,一起被張開,幾百支箭簇在火把的映照之下閃爍著點點寒光。
被圍在宮門前麵的這些人到了這個時候,終於明白將會有什麽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了,一些人當即被嚇得屁滾尿流,放聲哭嚎了起來,一些人跪在地上拚命的朝著這些官兵們磕頭,哀求饒過他們一命,還有一些人算是有一點明智,知道他們的命運已經絕無挽回的餘地了,於是紛紛放聲破口大罵,還有少數的人麵朝皇宮跪下,一邊磕頭一邊念叨著什麽:“皇上,微臣給您盡忠了!……”之類的話,似乎在為自己求一個心安一般。
“五發急促射!放!”在鴉雀無聲的隊列之中,猛然間響起了一個軍官的厲吼之聲。
數百弓箭手隨即便鬆開了繃緊的弓弦,隻聽得夜空之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嗖嗖之聲,而這些弓箭手根本不去觀察他們射出的箭支是否命中了目標,隨即便從箭壺之中又抽出了一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上,又一次擰腰發力拉開了弓弦……
整個麗正門前麵頓時成了阿鼻地獄一般,無數人在如同暴雨一般的箭雨之中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慘叫聲直衝向了黑沉沉的天空,血光在無數火把的照耀下迸濺起來,整個麗正門外麵仿佛突然間開了一地的蘆葦花一般,白花花的箭羽插了一地,一些箭羽還在人身上抖動著,未死之人躺在地上發出著無助的呻吟聲。
每個弓箭手都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射出了五支利箭,然後幾乎同時收手後退一步,垂下了左手的大弓,微微的喘息著,雖然有些人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忍,但是軍令如山,他們也必須要按照軍官的命令來做。
“刀斧手上前!補刀!”又有軍官在隊列之中大聲的喝令到。
一隊刀斧手舉盾護住身形,立即呼啦一下衝出了隊列,闖入到了屍體堆之中,不管男女老幼,也不管是生是死,在每一個癱倒在地上的人的要害上,用他們手中的單刀都用力的捅上一刀。
麗正門外麵再一次響起了一片刀鋒入肉的聲音和一陣斷斷續續的慘叫聲,許多慘叫都隻叫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不多時刀斧手便呼啦一下又退入到了陣列之中,每個人的刀鋒上都沾滿了血跡,而麗正門外麵那些叫罵聲,哭喊聲,慘叫聲也徹底寂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起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