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押衙所居住的院落相距劉安的住處不過隔著一條跨院,所以他想與其稀裏糊塗的衝上去亂打一場,為人作嫁衣,還不如先去劉安那裏,最好能將兵權接收過來,再來對付吳兵不遲。這李押衙久經戰陣,行事膽大心細,眼前放著一個接收下蔡城的機會,他自然不會簡簡單單放過了。
李押衙到了劉安府邸側門,便拿起門上的獸口吞環猛敲了兩下,等了好一會兒也無人前來開門,他耐不住性子,對伸手隨行士卒做了個撞門的手勢。數名如狼似虎的軍士立刻衝上前來,連撞待踹,不一會兒便將那側門撞開來。李押衙進門一看,卻發現劉安宅內一片狼藉,四處都是遺棄在地的財物家具,不時還有個把抱著鼓鼓囊囊的包裹四處逃竄的男女,這些鬼鬼祟祟的家夥一看到李押衙一行人便紛紛丟下財物,四散逃走,整個劉安府邸全然是一副剛剛被打劫過的景象。
“這是怎麽回事?”李押衙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這宅院的建築都還完好無損,地上也沒有說什麽血跡屍首,顯然破城的吳軍兵鋒尚未及於此地,倒像是個被盜賊光顧的無主宅院。這時,正好有一名仆役打扮的漢子鬼鬼祟祟的從右邊的弄堂中鑽了出來,正好與李押衙一行人撞了個正著,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剛跑了兩步便腳下拌蒜,摔了個狗吃屎,正好被趕上來的軍士抓了個正著,拖到李押衙麵前,立即按到在地,白刃加頸。
“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劉城主在哪裏?”李押衙的聲音並不大,但裏麵透出的那透骨的殺意讓那漢子連忙喊道:“城主死了,已經死了,屍體就在裏屋呀!”
“嗯,死了?”李押衙的瞳孔立刻收縮了起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的身體晃了一下,顯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劉安的死對於他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劉安的死和吳軍的破城是偶然的巧合還是串聯起來的裏應外合?他猛的搖了搖頭,將那些不祥的聯想從自己的腦袋中甩了出去,厲聲道:“快,待我去裏屋!”
隨著一聲輕響,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了,一股子暖和的空氣從裏麵湧了出來,與外麵的濕冷空氣相混合,形成了一團白霧。李押衙揮手扇動空氣,讓霧氣消失的更快一些,隨著霧氣的消散,一副熟悉的場景出現在他的麵前,牆角的火爐還在燃燒,十分舒適的家具,和自己不久前離開時不同的是地上多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具正是劉安。李押衙走到劉安的屍體前,隻見死者雙目圓瞪,臉上滿是猙獰之色,雙手更是青筋暴露,顯然死亡來臨的非常突然。李押衙小心的將劉安的屍首翻了過來,隻見死者的後頸部有一個深孔,傷口附近的血跡已經凝固了,形成了一種醜惡的黑色,顯然是被什麽尖銳物體刺穿的,劉安的後心還有幾次刀劍刺傷,顯然他是先被突襲刺中後頸要害,在地上翻滾掙紮時又被人用長劍從背後刺殺的。李押衙冷哼了一聲,又去察看剩下的那具屍體,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屍體,他依稀記得這年輕女子便是先前為劉安按摩的婢女,在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傷口,動脈血管和氣管都被割斷了。事情已經很明白了,劉安被這個婢女從背後突襲刺倒,然後被殺死,隨即刺客又自殺身亡。但是劉安真正的死因還是在一團迷霧之中,這個女子是吳國潛伏在劉安身旁的刺客?還是這隻是一場尋常的弑主謀殺?誰也不知道。
李押衙轉過身來,遠處傳來的殺伐聲又清晰了不少,這說明戰場離這裏又近了一些了,顯然在失去了劉安這名統帥後,下蔡城的守軍是很難抵擋的住敵軍的猛攻的。是立即從北門撤兵還是帶領自己所部發動逆襲,這是個需要立刻做出的決斷。
呂潤性站在一堵塌了一半的院牆上,這個地點位置很好,可以很輕鬆的俯瞰整個戰場,在他的右前方約莫四五丈的地方,火銃手們正列成橫隊,準備最後一次齊射,在他們的後方,持槍披甲的吳軍戰兵們正列成縱隊,準備待到這次齊射完畢後,就開始發起衝擊,將守軍從眼前這座明顯是劉安住處的府邸門前驅散。也許是受到出其不意的突襲的原因,進城的吳軍迄今為止遭到的反抗軟弱而又無組織,往往一次火銃手的齊射就能驅散上百名守兵,眼前的這支守軍無論從人數還是組織度來說都是自進城以來所遇到最強的,呂潤性估計隻要打垮了這次抵抗,就能完成對下蔡舊城的占領了。
想到這裏,呂潤性的目光掃過己方的火銃手,這個時候天上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雨已經漸漸停下來了,陽光也從雲彩的間隙中照射下來,吳軍陣中發出一陣歡呼聲,顯然在他們看來這是個不錯的兆頭。在從火銃隊的都頭那邊確定已經裝彈完畢後,呂潤性對其點了點頭,鼓手們立刻將開火的命令用鼓聲發布出去,隨著兩聲急促的鼓點,吳軍陣前爆發出一片火光,濃密的白煙立刻將整個軍陣籠罩起來,幾乎是同時,對麵的守軍陣中發出一片慘叫和驚呼聲,從呂潤性這裏可以清楚的看見有不少人被像是被雷擊了一般倒地,更多的人在絕望的喊叫著,丟下手中的武器向後逃竄,雖然少數軍官還在竭力想要維持軍隊的秩序,但他們的努力在潰退的大潮中是在太微弱了。
“看來隻需要發動一次衝擊就能結束戰鬥了!”呂潤性舉起右手,正準備做出讓長矛隊發起衝擊,將正麵的殘敵掃除出戰場的命令,但這時他突然猶豫了,過去父親曾經反複強調的一句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從某種意義來說,臨陣指揮就是在何時何地。投入多少預備隊的藝術,決定勝負的不是你已經投入了多少兵力而是你還有多少兵力可以投入戰場,一滴水可以讓已經滿了的杯子盈出水來,最後一根稻草可以壓倒強壯的馱馬。所以要近乎吝嗇的使用手中的兵力,這是你手中最大的財富,誰也不知道戰場上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一定要有備無患!”
“讓丙隊前進,驅逐殘敵,其餘兩隊待命!”呂潤性改變了主意,對身旁的親兵發出了命令。
“無用的蠢貨,居然被火銃一次齊射就打垮了,連作為牽製的用處都做不到!”李押衙憤怒的一腳將一旁的花盆踢翻,眼前的情況讓他失望極了。雖然他已經決定要逆襲進城的吳軍,將下蔡舊城這個要點牢牢的掌握在梁軍的手中,但作為一個經驗十分豐富的軍官,並沒有魯莽的直接將自己的三百兵投入戰場。在觀察了戰場的形勢和吳軍的行動後,他決定先以劉安的府邸為誘餌,吸引敵軍分散兵力,然後自己則帶領所部隱蔽運動到吳軍側翼,從側麵突襲吳軍,爭取擊垮敵軍的火銃部隊同時打垮指揮係統,一舉取勝。但是戰局的發展讓他大失所望,雖然李押衙抽出了三十人去掌握收攏守軍,但吳軍投入的進攻兵力連總兵力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押衙,該怎麽辦?咱們還上嗎?”一旁的都頭低聲問道,在他們身後,密密麻麻的粱軍士卒蹲坐在地上,口中銜著木枚以避免發出聲音讓敵軍發現,在肉搏兵的側後方則是弓弩手,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積聚在李押衙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命令。
“娘的,賭一把了!不然回去也是個死!”李押衙猛的啐了一口唾沫,自己受命來策反劉安,控製下蔡這個壽州的外圍要點,為梁軍的大舉進攻架設好跳板,可如果自己不戰而走,不但這次行動失敗了,而且連劉安這個本來半獨立於吳軍係統的釘子也被拔去了,未來吳軍定然會對下蔡重點布防,再想拿下此地的難度可想而知,更不要說自己已經派出報告劉安已經起事的消息,若是自己不戰而逃回去,其下場可想而知,與其那樣,不如在這邊拚死一搏,倒還有一線生機。
呂潤性躊躇滿誌的看著不遠處的戰局,在吳軍長矛縱隊的衝擊下,守軍可以說是一觸即潰,除了少數人還在頑強抵抗以外,絕大多數守兵都丟下兵器四散逃走,連劉安宅院大門都敞開著,顯然沒有據院死守的打算。看到這裏,呂潤性輕鬆的拍了拍巴掌,去掉手中的泥土,雖然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軍中打滾,早已習慣了艱苦的行伍生活,但少時優裕的宮廷生活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例如愛好雅潔,這使得他在身邊大群粗鄙的軍漢之中就如同鶴立雞群一般,但說來奇怪,這些把他和武人們區分開的東西,不但沒有引出隔閡,反而得到了士卒們的衷心愛戴。
不好意思,韋伯應該要脫團了,所以嘛,時間就更少了,大家祝福我吧!不過我會盡量擠出時間來的。這一更是昨天的,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