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風流

第441章 繼續北上

經過這一番鬧騰,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兩邊共同決定,吃了中午飯再動身。

漢軍這一邊吃飯,除了武延秀和他的侍女們在一起單獨吃以外,還有那一群宦者也是另外吃的,剩下的則全部集中在一起,吃飯。

行軍途中,飯菜是極為簡陋的,雖然這是午餐,也隻有少許的稀飯和饅頭,以及一些小菜。

張易之和一群士兵們圍攏在一起,毫無避忌地吃著。他的左右兩邊,分別是武裹兒和王雪茹。想當初,張易之答應讓兩人攜行,就是因為她們證明了自己能和大家一起吃苦。她們的出身,無疑是當世第一等的高貴門庭,當初剛開始吃這些小菜饅頭的時候,還真有些不習慣。

隻是,為了和檀郎廝守在一起,她們每次都皺著眉頭吃下了別人一樣的飯菜。待到後來,他們竟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軍營中的飯菜了,這又是意外之喜。如今的她們,已經能像普通士兵一樣,坐在那裏一邊吃喝,一邊高談闊論,那言語神態,極為粗豪。

甚至,就連那士兵們之間極為常見的葷笑話,他們也能泰然麵對,絕不會像當初那樣大驚小怪。唯一的和普通士兵們不一樣的是,他們不容許別人對自己勾肩搭背,動手動腳。幾個士兵也曾一不小心犯了他們的忌諱,引來了兩位“高手”殺人的眼神。後來,也就沒誰再敢輕易觸犯兩位高人這個奇怪的忌諱了。

正在此時,忽聽邊上一個聲音響起:“你們吃得這麽興高采烈,怎麽不叫上我呢?難道是怕本特勒飯量過大,吃窮了你們嗎?”

眾人回頭望去,卻是雲特勒。

因為按照武延秀的意思,招待雲特勒是張易之全權負責的,張易之隻好笑道:“雲特勒說笑了,我們這點粗陋的食物,雲特勒若是看得上,已經是十二分的榮幸了,何談其他!不過,據我所知,弋特勒每天都會派出最高明的獵手,為本部軍馬獵取肉食。雲特勒你總不會為了吃我們這些難以下咽的東西,而放棄那美味的肉食吧!”

雲特勒微微一笑,道:“既然我已經是你們漢軍軍營裏的客人,又豈能擅自回到突厥軍營裏去呢?人質,總要像個人質的樣子才是。再說,你們這些食物也本特勒看來,也不算粗陋呢!”

言罷,他來到張易之的身邊,意思似乎是要緊挨著張易之坐下。

那武裹兒何其的眼明手快,一見之下,二話不說,把身子往張易之的身邊靠近了一點,幾乎就和張易之湊到了一起。然後,他抬起頭來,淡淡地看著雲特勒,那挑釁的意味極為濃烈。

雲特勒微微一愕,隨即臉上便現出尷尬之色,他訕訕地說道:“不知這位——”其實,對於武裹兒和王雪茹的身份,雲特勒早就覺得不一般了,隻是他一直沒有機會開口發問罷了。

張易之暗暗苦笑。武裹兒方才這個小小的動作,爭風吃醋的味道實在是太濃烈了。這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必要。從身份上而言,雲特勒坐在張易之身邊,實在沒有什麽不妥的。況且,張易之現在還真沒有沾花惹草的心情。加上,張易之一直推斷,突厥必然會在很近的將來,成為大周的敵人,他也絕不會願意和突厥的女人發生任何一點不應該出現的糾葛。

“這兩位,乃至下官的貼身保鏢,一身武藝十分厲害的。”張易之道。

武裹兒和王雪茹早已習慣了這個答案。若是在以前,她們都不會覺得這個答案有何不妥,如今成為了張易之的枕邊人,某些方麵的心思就靈敏了不少。聽得那“貼身保鏢”“武藝”這樣的詞匯,她們都是俏臉一紅。

張易之一見這兩人霎時間展現出來的小女兒情態,嚇了一跳,這雲特勒可不是弋特勒那樣好欺瞞的,這兩人可不要露餡了才是。

不幸的是,兩人的情態還真就落入了雲特勒那一雙靈動的眸子裏麵。他先是一愕,繼而心下閃過一絲明悟:“早就聽說他們漢人貴族人家的公子,家中總喜歡養一些孌童,玩那虛鸞假鳳的事情。據說,這孌童的受寵程度,往往超過侍妾。如今看來,這空穴來風,也非無因。眼前這位張將軍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看來也是來自這樣的人家。他這兩位孌童,倒是都俊秀得很哩,怪不得張將軍連出使異國,都要帶上他們。”

“想通”了這一節,雲特勒的心下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什麽滋味都有了。

張易之看見雲特勒這般模樣,略略有些心慌。他以為,既然王雪茹能輕易看穿雲特勒的偽裝,雲特勒要反過來看清她們兩個也不是很難的事情。而如今,雲特勒的這般模樣,似乎也正證明了這一點。

張易之回過頭來,輕輕地瞪了武裹兒一眼。武裹兒也自覺一時失態,有可能會給檀郎帶來麻煩,心下歉然,見了張易之的眼神,竟是沒有反擊,隻是假裝沒有看見,扭過頭去。

雲特勒果然沒有繼續往張易之的身邊湊,而是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讓人送來了一份食物,便自吃了起來。喝下口稀飯,雲特勒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有些怔神。然後,他轉過頭了,向張易之道:“張將軍,你可知道,這是本特勒至今為止,嚐過的最好的稀飯!”

張易之見他不提武裹兒和王雪茹的事情,心下略略一鬆,待得聽清他的話,又是一愕,有些不信。這雲特勒再怎麽說,也是突厥特勒,就算沒有漢人皇子皇孫那樣的錦衣玉食,也不至於連夥食都要犯愁吧!其他的漢人士兵,一個個的也都是一臉不信。

雲特勒再次喝了一口稀飯,道:“張將軍你們這一路以來,也看見了。其實,我們突厥人也並非沒有農墾之事,尤其是這些臨近你們大周的地方,田地並不十分罕見。隻是,這些在我們突厥人看來,最肥沃的土地,若是落在你們大周,恐怕就是最貧瘠,最不適合農墾的土地了吧!”

張易之終於聽出了雲特勒意中所指,他沒有做聲,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們突厥本土所產的稻米,其實在你們南人看來,恐怕都是最差的了,而且產量也極低,但這在我們突厥人看來,已經是很好的主餐了,設非在特別的日子裏,我們這些皇族子孫都很難吃到的。今日能吃到這麽好的稀飯,也是本特勒的機緣了。”說到這裏,他竟然不再把話題往下麵引申了,而是就此打住。

張易之略略鬆了一口氣。他明白,雲特勒的意思是,他們突厥人並非是天生有侵略性,而是受著地域的限製,不得已要南侵。但這在張易之看來,是絕不能成為理由的,就像窮人家的孩子不能因為富家的孩子有錢,就去搶人家的。凡事,總還是要講個青紅皂白的。

不過,雲特勒在這裏打住,一場本來就要開始的爭論,也就被扼殺於無形之中了。

“雲特勒若是喜歡,以後這幾天,就一直在我們漢軍的軍營裏麵進食好了,咱們漢人別的沒有,米麵還是充足的!”張易之笑道。

雲特勒笑著說道:“好啊!”又不知想起了什麽,笑容緩緩斂去,臉上反而映出淡淡的憂慮,他竟然當著大家的麵,輕輕地喟歎了一聲。

拔營前的這一次午餐,就這樣在一個極為詭異的氣氛之中,結束了。飯後,隨著一聲令下,大隊人馬又開始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