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
“我忍了很久！”
“你早該撤掉這幅嘴臉！”
“我很傷心！”
“我也很傷心！”
“你太不給秦某麵子了！”
“麵子？哼哼，咱裏子也舍不得隨便給人！”
……
兩人間突然陷入奇怪的對話裏，隻有他們彼此才能明白對方話語裏的真實含義。然則，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情緒，卻悄然消於無形，越發淡了。
林楓飛快說著話，心中連聲大呼糟糕，卻也隻能徒呼奈何，頗為無奈地盯住了‘高等野怪’頭頂那自動歸零中的紅色字串。同時，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會驚退已經咬鉤的野怪遁走。
依照《幻世》世界裏的設定，玩家之間的無論仇恨值也好，信任值也罷，另一大特色就是，這些考量參數從來都不是以玩家主體的主觀意願為轉移。
也就是說，玩家相互間，並非那一個為了任何目的，想增加這些點數就能主動增加。無論仇恨值還是信任值，一切都隻能交由《幻世》強大的引擎係統來判定，一切都隻能通過玩家彼此的交互活動來獲取。
戲演過頭了嗎？！
如今到手的大魚突然驚走，林楓徒呼無奈之餘，本能認為，一定又是某種他未曾覺察到的原由改變了體內妞妞智能係統所做出的判定。果然當他急吼吼向體內的小惡魔發出質詢時，得到的結果隻有毫無感情一句話：對不起，權限不足，無法追查原因。
眼看一條大魚就這樣從身邊溜走？林楓目光不善開始在對方身上逡巡，肆意妄為地對方的身體缺陷之處，同時伴隨有嘖嘖感慨之聲。他不甘心失敗，他妄想用這種小兒科的挑釁舉動，再次惹惱對方。奈何事與願違，雙方之間的仇恨值，徹底地歸入了冰封狀態，處在了非活躍期。
莫非是思維冷卻？
靠他媽媽的！他怎麽知道用這一招思維冷卻？這不是隻有在《幻世》世界裏的玩家之間，不想被連續騷擾的玩家才會開啟的一項功能嗎？
林楓動容了，後背一陣發冷。
難不成，他也能夠像自己一樣，在現實中體驗這種遊戲人生的錯亂感覺？或者還是，此人根本就是體內擁有與自己雷同的那種存在？
“出去走走吧！”秦健不再與這個疑似網遊成癮的痞賴小子打嘴官司，撂下一句話，飄然起身，漫步向小店外走去。
林楓愣了一下，思索片刻，似下定了決心，緊跟其後，快步出了小店。
小店內牆角處的陰影裏一片昏暗，斑駁陳舊的牆壁上忽然凸起了一塊，似緩實快地，一個凹凸玲瓏地身影憑空自牆壁上凸顯出來。
那身影一襲黑衣，昏暗中看不清五官樣貌，卻隻聽到一個極淡的聲音自說自話道：“還真是個有趣的小子……”
……
“我們這類人，是本不容於世間的！”秦健背身站立在毫無遮攔的大樓頂端天台，強風吹動他身上破舊的衣衫，遠遠看上去，頗有些蕭索意味混雜期間。
“我們這類人？”林楓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很想跟上問一句我們是那類人？不過他沒有順著對方的話題說下去，而是很快轉了話題：“說是出來走走，跑到這爛尾樓頂層來發哪門子神經？”林楓頗不習慣這樣的場合，這讓他有種錯覺，似乎警匪片裏正在接頭做交易的匪徒，又或者警方臥底正在給上司做匯報。
“看到你，讓我忽然回想起很多事！”
“得了吧！有什麽話您還是直來直去一些，我可沒心情聽你的傷心往事！”
“你怎麽知道我要說的就一定是傷心往事？”秦健惱火地轉過身來，不過立刻便又醒悟了過來，自嘲地笑了一聲：“你別再拐彎抹角地撩撥我了，沒用的，玩家思維冷卻期間，仇恨值是沒可能再增加的！”
“你……聽不懂你再說什麽！”嘴上盡管否認，實則某人的心裏早已經被對方的這句話擊倒，心中頓成一片混亂。
好在，曾經在學習空間內曆經過無數次精神體上的摧殘，電擊、鞭笞，無數次高強度的摧殘式訓練，早已經將他的心境曆練得強大無比。若非是在現實中冷不丁被人叫破自己的秘密，他也不會這樣被動。
好在此前他已經有了預判，所以很快就將這些慌亂掩飾了過去。
秦健目光如炬，看他有此反應，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秦健笑了笑，說道：“雖然我不清楚你手上的尖端技術如何得來，不清楚你的身後，是不是真的有位神一樣的師傅！可是丸美在這條路上已經摸索走了將近十年，這方麵的體會，秦某自認還是有資格說一下的！”
林楓在揣測對方對自己的秘密了解到了哪一種程度，暗中同時又做好了隨時奮起反擊的準備。他的這些小動作落在秦健眼裏，秦健卻隻是搖頭苦笑了一下。
秦健繼續說道：“在虛擬終端技術的研發上，坦白的說，丸美的確不如你掌握的先進，不過在係統防沉迷的研發上，秦某自籌應該比你掌握的要高明許多！”
林楓古怪地打量著對方，聽不懂對方意之所指，但卻很滑頭地回應了一句“何以見得！”並且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從你如今對遊戲的沉迷程度，自然很容易猜到這個結果！你是不是還在當我是個可以讓你刷經驗的幻世玩家，所以才極力地想要觸怒我，增加你我之間的仇恨值，然後再打敗我甚至殺死我？不要否認，我知道你就是這樣想的！你錯把現實仍然當成了遊戲中，你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你行事乖戾凡事隻求心情暢順卻從不考慮他人的感受！你有太多乖張舉動了……”
“很顯然，這是虛擬終端仿真度過高，卻沒有相應的防沉迷措施善後的後遺症！”
“你有病，網癮是種病，得治！”
“不怕讓你知道，在丸美的科研基地裏，每個研發周期裏，都有人因為防沉迷措施不當的問題，從虛擬終端退出遊戲之後，精神出現了問題，錯將現實世界仍然當成了遊戲之中，一直活在這種虛幻景象裏，難以自拔，甚或最後發瘋、死亡……”
“瘋子！一群瘋子！既然知道虛擬技術的缺陷，你們為什麽還要這麽輕易地用真人做活體試驗？你們這是在搞謀殺！”
“那又怎樣？”聽到謀殺這樣嚴重的指控，秦健卻仍是一點都不慌亂，他隻是漠然地看了林楓一眼，這才繼續說道：“若我說丸美的使命並非一家普通的遊戲公司這樣簡單，你會怎樣想？”
很簡單地一句話，卻頓時壓製住了林楓的無名之火。
……
你會怎樣想？
聽到秦健拋出的問題，林楓愣了愣神：丸美並非一家普通的遊戲公司？不是普通的遊戲公司？那會是什麽？
天，總不會是搞軍火的吧！
眾所周知，任何的一項先進科技，百分之九十九卻都是由軍工轉民用，所謂虛擬終端技術，在軍方另有名稱，最響亮不過一個是——全息式數字化單兵模擬終端。而世界頭號軍事強國的山姆大叔們，早就在軍方的日常訓練之中導入了虛擬戰場虛擬對抗等等先進手段。現在聽到秦健有此一說，想到對方與官方的深厚背景，首先反應過來的一個念頭便是，丸美莫非是披著一張羊皮的……
林楓很明顯被這則秘辛震憾住了，暫時忘記了自身的處境，想了想，試探著問道：“那丸美到底會有怎樣的使命？”
“個中原因你就別問了，總之你時刻記好了，《幻世》的原創國是那個國家，而那個國家裏，總有哪些野心不死，妄圖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再度掠占我中華的宵小們的滋生之地。其最臭名昭著，莫過於那座狗屎神社！”
林楓嘴巴差點咧到了耳根處。
大叔啊大叔，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憤憤！失敬失敬。不過再怎麽誇張，那也就是一款網絡遊戲而矣，似乎用不著那樣子上綱上線的吧！
林楓對《幻世》這款網遊的感情，說實話其實還蠻深的，畢竟那裏麵可是寄托了他無數青蔥歲月在裏麵。
隻是聽到秦健說話的語氣，似乎當年這款遊戲的引入，還隱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機密在其中。
歎了口氣，剛想分辯兩句，卻聽秦健繼續在高談闊論。
“你永遠記住這一點，狗要是改不了吃屎，就要操*起棍棒狠狠地打，一直打到它能記住為止，絕不能心軟，被它暫時的搖尾乞憐所欺騙！”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過來，戰爭，從來不隻表現在機槍和大炮的轟殺裏！一百多年前他們運來的是令泱泱大中華變成東亞病夫的鴉片煙，一百多年後的今天，他們變著法兒想要運進來的，卻是要侵蝕我萬萬千同胞靈魂的精神鴉片！其狼子野心，天昭日月，人神共憤，人人當得而誅之！”
“丸美的使命，便是要搶回話語權！要占領這阻擋精神鴉片侵入的絕對高地！”秦健的話擲地有聲，而且他越說越是亢奮，越說越是大聲，低聲的敘說，最後竟然變成了憤怒的咆哮。
“瘋了！”林楓腹誹道，“不會是網遊市場競爭太激烈，導致這位大叔有點走火入魔了吧？玩個遊戲就能成了吞食精神鴉片？說的這麽玄乎，還不是老一套的憤憤思維作祟！”
秦健在看他，似乎在等著他的響應。
林楓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瞪我幹嘛，誰讓國產的遊戲總是那麽垃圾，咱就是不想被人侵蝕，可也得有拿的出手的替代品來吧！就比如咱們丸美公司，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行業領頭人了，可丸美自己推出來的哪些作品，又有幾個能比得上《幻世》這樣，風靡四五年之久依然經久不衰！你讓我們這些玩家能怎樣？”
“你說的沒錯！”秦健長歎了一口氣，感慨道：“可惜丸美的步伐，走得仍舊是太過艱辛緩慢了些！落後就要挨打呀！技術落後，自然就要任人宰割！”
說到這些話的時候，秦健顯得很落寞，很滄桑。
他的目光越過了林楓的頭頂，越過了這座城市的上空，越過天空中的雲層，向著東方某個極遠的所在投去……
“十年前丸美公司開始組建，五年前《幻世》開始引入，而在丸美的科研基地裏，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上馬虛擬終端技術的研發了。”
林楓幽幽地歎息道：“二十多年前就已經上馬？那豈不是比我年紀還要大！”
“時移世易，一代新人勝舊人！剛才我說，看到如今的你，想起來很多事，那是真的！”
“又來這一套！我說這位大叔，您約我出來可是談生意來的，不是讓咱陪聊的好不好！我可沒時間跟你耗，裸*奔還是真人秀？你總要選擇其中一樣吧！”林楓感覺話題有些太過於沉重了，故而再次搬出老話題來刺激對方。
隻是，很顯然，他這套說辭，對方已經產生了心理免疫。在他口花花又調侃起來時，對方甚至眼皮都沒多抬半下。
林楓隻能黯然退守。
而且此時此刻，他也沒心思做一個憂國憂民的大英雄的打算，他隻是在擔心今日若累積不到足夠的人品值，要如何才能想其他辦法讓王老爺子醒轉過來。
而知道了秦健並非是覺察到了自己體內的秘密，隻是錯以為自己是玩遊戲沉迷太甚，錯將虛擬和現實分辨不清罷了！
秦健有這樣的錯誤判斷，他樂得耳根清淨，自然不去戳破。
隻是聽著對方的長篇大論，他心裏卻為沒能獲取足夠人品值的事情憂心起來。
王老爺子遭受的，很明顯是精神波攻擊這一類陰毒的招數，有點類似當初在藍家遭遇的那個女秘殺手施展的‘驚神刺’！
以他目前的‘神醫’資本，隻能用來修補複原一下他人的外部傷患，遠未達到能替他人修複受損的精神體的水平。在王家他雖然強行施展異能，控製住了老爺子身體的衰竭，但是他知道，那作用於精神體之上的攻擊所造成的損傷，卻不是他現在的手段就醫治的好的，而且看那情形，老爺子一直在苦苦爭鬥，若得不到及時救助，可能真的就變成植物人，從此一睡不醒了。
正因為如此，他如今才會如此迫切的想要積攢到足夠多的人品值，所打算的目的，也就是為了能進入學習模式中，看能否找到這種修複他人精神體的法門。
離開王家之後，他便瘋狂地滿世界裏在找尋獲取人品值的機會，如今好容易發現這樣一個‘高等級的精英野怪’，好容易‘引怪’大計眼看水到渠成，然則卻因為一個他至今仍舊想不明白的原由，‘野怪’察覺到了他的目的，借助思維冷卻的方式，瞬間將雙方之間的仇恨值重新清零。
此後他再是出言挑釁，甚至肆意地抨擊譏諷指責謾罵，卻再也無法‘引怪’上鉤，更滑稽卻是，‘野怪’竟然約他到了這種隱秘所在，和他高談闊論的抒發起了人生理想。這境況，實在搞笑之極。
林楓黯然地想：看來隻有放棄了，在這隻警醒的‘高等級精英野怪’身上，看來是再沒可能有希望養豬殺豬的培養他的仇恨值來獲取高額人品值回報了！
體內的小惡魔這時再次悄然浮現在他識海之中，極盡誘惑地替他重新羅列出諸多當前可賺取人品值累積的條目。一屏又一屏的刷新下去，無非仍舊是些老調重彈的諸如：A地有過馬路的老奶奶需要幫助，完成任務即可賺取係統獎勵人品值1點，B地又發生一起小流氓聚眾鬥毆事件需要盡快肅清，完成任務即可賺取係統獎勵人品值3點……
這樣的係統任務，他今天中午隻短短幾個小時之內，便完成了不到一百少說也有八九十次的樣子，人品值到是的確增加了不少，可是再要讓他去幹這等大事件，讓他情何以堪，怎麽還忍受的了啊！
尤其是，一條九級精英野怪這樣的大魚眼睜睜在嘴邊溜走之後，心裏抓狂已經到了極致，那還有心情扶老奶奶過馬路，再碰見小流氓打群架指不定他也要衝入場內大殺四方了！
叮——
飛快滾動地屏幕上突然有一條提示落入眼中：玩家以特殊道具觸發係統隱藏任務，成功一次可獲取額外經驗值及人品值獎勵XXXXXX！
“哎呀！”林楓猛地一拍腦袋，“媽媽的怎麽把這茬給忘記了！上次進遊戲裏砸錢玩兒不是就觸發成功過一次係統隱藏任務嗎？特殊道具？咱有妞妞的儲物空間，又可以隨便存取現實中的物品，又可以穿越進入遊戲世界裏，這不等於帶了大把特殊道具嘛！”
興奮莫名。
趕緊檢查了一下，可是剛剛高興起來的心情又一下子挫了下去：“靠啊靠啊靠！怎麽開啟空間之門進入遊戲世界裏，這一次竟然要消耗一萬點的人品值累積？媽媽的，這不擺明了坑人嘛！上次記得明明隻要一千點就可以登錄的，還以為媽媽的再冒充幾次超人就能攢夠一千點登錄遊戲之中，媽媽的，太坑人了！怎麽一下子就提升到一萬點啦？”
人品值的差額，還有接近九千左右的點數，才能再次在妞妞的智能界麵中打開空間之門的功能！確認清楚這個變化，林楓差點沒沮喪地一屁股癱倒地上。
氣呼呼分出一縷神念進入識海，找到妞妞質問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