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賜金牌這玩意,魏鴻也有,封侯離京前,先皇曾給過他一塊。紫金禦牌,麒麟居中,邊附龍紋,乃是皇權的象征,對王朝三品以下官員,有先斬後奏之權。不過,魏鴻身居二品行省總督高位,不受持金牌者節製。另外,南荒宣撫使地位特殊,隻需聽從皇帝個人的旨意,其官階僅次於內閣輔臣,有密折專奏之權。
一塊金牌,是無法讓魏鴻這等王朝二品大員乖乖聽命的。案上的兩樣東西,有一樣便失去了效用。而那所謂的聖旨,魏鴻展開一看便知道,這純屬徐閣老的手筆,明暗疊加,意味深長。
聖旨上的暗記,除了大洪皇帝和內閣輔臣,就隻有領旨的行省總督或邊關大將知曉內情。表麵上,是讓歐陽修接任東霖總督之位,實際上,是給魏鴻下了一個命令,洪京來人必須永遠從南荒大地徹底消失。事成之後,南荒大都督之位便是魏鴻的了,此乃新皇的命令,也是雙方之間的交易。
先皇在位時,東霖行省各級官職分配開始由魏鴻這個總督做主。大皇子剛剛登基,既無赫赫文功武治,又無多年相交的君臣恩惠,曠世皇威未顯,無敵實力不現。皇位不穩,讓百官信服都難,若是這般輕易撤換邊疆總督,惹得天下人人自危,豈不是自毀長城。
輕撫幾案黃錦聖旨,眼神卻是緊盯著堂下的莫名夫婦,良久之後,魏鴻說話了。“聖意乃是讓歐陽修接任本官之職,又與你等何幹?總督大印一日在吾手,本官就仍然是東霖之主。交接手續都未履行,你們卻先住進了本官的後宅,是歐陽修無知,還是你等無禮啊。”
這回洪聖暇學乖了,沒有插嘴。他旁邊的女子按捺不住,主動回應了魏鴻的質問。“魏大人,聖旨一下,你便不再是東霖總督。何況,大人出關的時日無法確定,難道你一日不出關,師兄就不能當這個總督啦。如今,總督府乃是我師兄做主,你還是快點辦完交接手續,另擇住處等候朝廷的稍後安排,這樣對大家都好。”
“哦,看來我還得好好感謝你才對。…,哼,尊卑不分,顛倒是非,沒想到高大人的女兒竟是這般潑婦。”他們的身份,魏鴻早已知曉。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他幹脆直話直說了。
啊,他知道我們的身份,可是,為什麽還這麽大膽,高雨婷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妻子受辱,作為深愛著她的丈夫,洪聖暇自然而然地站了出來,“魏鴻,明人不說暗話。本殿下乃是先皇第三子,大洪新晉誠意伯洪聖暇。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為什麽還要對孤的愛妻無禮,不怕孤上奏皇兄,告你個‘大不敬之罪’嗎?”
微微一笑,魏鴻立起身來,臉上不見一絲驚慌之色,“殿下?先皇若是仍然在位,本官在此必會叫了一聲‘殿下’,可惜呀,現在你不過是一介內藩小伯,吾之爵位尚高於你,何來‘大不敬’。你放著好好的京都王爺不做,偏偏要來南荒蠻夷之地受罪,難道就不怕有命來沒命回嗎?”
“魏大人,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殿下畢竟是聖上親弟,皇族方伯,如果有人膽敢戕害於他,一旦事情敗露,朝廷必定會將為首之人抄家滅族。魏大人,您是儒門先賢,這等無法無天的事,應該不會發生在您的轄區之內吧。”紫衣女子心中有些害怕,可是,膽氣不弱,敢於直麵魏鴻言語上的威脅。
好一個奇女子,沒想到此等必死之人,竟有這麽關心他的女人存在。魏鴻定了定神,說道:“高小姐,念在令尊與本官的交情上,我決定放你一馬。不過,這個男人必死無疑,就算本官不殺他,朝中擁立新皇的大臣也不會放過他,皇帝更不會留下一個將來有可能危及他帝位穩固的巨大隱患。”
“啊,不可能的,你說謊!離京之前,皇兄在我麵前保證,一定不再追究過去的事,更不會派人來刺殺我。皇族長老會有那麽多長輩在,爺爺和太爺爺還活的好好地,他們不會允許皇兄亂來的。”堂下落魄的前任皇子,臉無血色,冷汗直冒,嘴唇發白,仿若垂死之人在溺水將亡之際,手裏仍然拿著一根無足輕重的“救命”稻草。
“殿下,你要鎮定!魏大人,你到底打算做什麽?不會是因為我們請走了總督府的家眷,你就遷怒於我們,要將誠意伯闔府上下趕盡殺絕吧?你是儒門前輩,此等喪盡天良,有違聖道之惡行,身為先賢,豈能下得去手?”
先前不動聲色,侃侃而談的高雨婷,此刻是真的慌了,稍稍安撫住心怯不已的丈夫,便向堂上之人大聲問道。
“本官可沒說要殺你們,我還怕弄髒自己的手呢。你們也真夠行的,這道聖旨上附有將你們就地賜死的詔令,竟然敢親手呈上來。”魏鴻想說他們自作自受,但又不忍開口,畢竟與高從仁相交一場,對他的後人應該寬容一些。
總督府大堂,洪京來客之中地位最為崇高的夫婦,聽了魏鴻剛才所言,頓時驚呆了。
“聖旨上不是說,任命歐陽師兄來南荒接任東霖總督一職嗎?怎麽會變成賜死我們一家的詔令了呢?魏大人,是另有內情,還是你在騙我們?”
“騙你們,本官用得著嗎?”正說著,拿起案幾上的總督大印往聖旨背麵一蓋,黃錦帛紙上的字跡馬上變了顏色,其上的內容也全變了。魏鴻隨手一扔,聖旨被下方的女子穩穩接住,然後她緊緊抓著這個黃色物件,死不放手。
“誠意伯,不臣,殺!”六個紅色大字映入女子眼簾,寒氣逼人,血腥異常,震人心魄,一時間,紫衣女子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栗,腦中一片空白。
怎麽會這樣?新皇明顯是要借東霖總督魏鴻之手除掉他的心腹大患,讓殿下來南荒就國是假,叫他來送死是真。借刀殺人,大皇子好狠的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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